最令他佩服的是他竟然连他的女儿个星星也都给瞒过,而让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猜得到他偷偷的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这是一条官道,一条通往淮中“四疯堂”的唯一官道。
而现在小豹子和东方起云两个人就坐在一辆密不通风的蔽篷马车里。
马车颠的小豹子昏昏欲睡,加上闷势的空气他已经连眼睛都懒得张开。
坐在他对面的东方起云却连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眼晴睁得老大,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只见他一会嘴角浅笑,一会又微皱眉头。
在这将近十天的路程里,他们连停都没有停一下,吃在车上,睡在车上;马夫累了换马夫,马疲了就换马,就算家里死了人赶着奔丧,恐怕也没人像他们这种赶路法。
小豹子想不透一点,那就是无论在什么时候他只要一睁开眼,就看到东方起云炯炯眼光正盯视着自己,他怀疑他现在面对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是人的话岂有能不睡觉的?
他很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有办法制住东方起云,好几次他己经偷偷拿出了“擎天弓”,然而最后他都放弃了。
因为他想到就算有机会能一弹把对方射死,那又如何?
自己老爹还在人家手里,射死了对方不见得就能救得出他来。
再加上东方起云奸诈阴狠,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制造机会来试探自己,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东方起云可怕到什么地步扑豹子却深知道他有多么厉害,毕竟能在一瞬间解决掉“四疯堂”四名高手的人,在整个江湖里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有这能耐。
所以最后小豹子索性安之泰然,不再有其他的念头,一来他怕弄巧成拙,把事情弄砸。二来,他也巴望着早一天回到“四疯堂”见到老爹“铁狮子”赵威武。
至于到了以后,他心里早已有了另外的打算,他准备好要和他做一个最后的了断,只要证实老爹无恙,他有把握可以让这个叛帮谋反的人,尝到恶果。就算一时治不了他,也可无后顾之忧的再从长和他拼斗下去。
“客官,前面不远就到了‘清河镇’啦。”
小豹子其实并没睡熟,他一听到外面赶车的马夫在吆喝,他就张开眼晴。
然后他看到东方起云兴奋的坐了起来,掀开车后的布帘张头外望。
“喂,赶车的,在入镇前的路边有一处竹林子,竹林子旁边有一条小路你瞧见没有?你把车子驾到那座林子里去。”
小豹子正奇怪东方起云为什么要这么做,当他看到一丝诡谲闪过他的眼晴,他感觉到这个人已有了出自己意料之外的举动。
然后他刚想有所行动,却已是不及。
二缕指风拂过小豹子的双臂,他只感觉到一阵酸麻,他的两只手已经再也没有一点力量,只能软软的垂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小豹子怒不可遏瞪眼道。
“不做什么,只不过以防万一,人人都说你是只会钻会溜,而又花样奇多的豹子,我自己也领教过,所以为了怕出意外,我先制住你免得你使什么鬼主意、坏点子。”东方起云好整以暇,笑得极为刺耳道。
小豹子没辄了,到现在他也才明白“姜是老的辣”这句话说得可真一点也不错。
“我操你个先人,东方起云,咱诚心想交出藏宝图,你却使出这种阴谋诡计,他奶奶的你还要不要脸?不要忘了你对付的只是个和你女儿差不多大的人,要是传出江湖,恐怕你这张刻意制造出来的面孔、颜面不会好看吧。”
小豹子从来不敢对东方起云骂出这么难听的话来,虽然在心里他曾骂过千百遍,但现在他可是真正豁了出去,不但一点畏惧也没有,简直“理直气壮”的用吼的出来。
东方起云绝不是能受人辱骂的,尤其骂他的还只是个和他女儿般大的人。
他乍一听小豹子会骂出这么难听入耳的话来,似乎吓了一跳,在一怔之后,他的脸由白转红,再转青,最后变成一种惨然的灰白。
于是,一连十七八个耳光,似狂风骤雨般齐皆落在小豹子的脸上。
小豹子的头随着东方起云的手势,左右摇晃像只波浪鼓。
而血也就顺看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他没哼声,连一声也没有。
好一会东方起云才有点喘息的住了手,他失去了风度,失去了一个做为“大人”的风度。
“你这小子……我他妈的打死你……打死你……你竟然敢目无尊长,用这……这种下三滥的话骂我……”
倔强的像块岩石,小豹子傲然一笑,满口淤血道:“怎么不打死我?我还是要骂你祖宗,骂你先人、我呸,你居然还有脸提‘尊长’两个字?”
经过一阵没来由的怒火发泄之后,东方起云似乎冷静了下来。
他有点怔然的想着小豹子的话,然后方阴侧道:“你最好弄清楚,我要宰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你最好也要记住,你还有一个猪狗不如的老爹在我手中。从现在起你的嘴里最好放干净些,要不然你会明白徒逞口舌之快的结果。”
昂起头,小豹子吐掉口中一口污血道:“你也不要忘了,那张足以令你发疯、发狂的藏宝图还在我这里。”
忿然的捏起拳头,东方起云最后又松了开来,他冷笑道:“下车。”
下了车后,小豹子这才知道外面已是夕阳西沉,远处陌上耕农荷锄正踏上归家之路。
而“清河镇”就在视线的尽头,镇上炊烟裳裳,路口的大槐树,高耸的城楼子,仿佛都可隐约可见。
多久了?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梦魂牵索。
有一种游子归乡的激动,小豹子凝视着前面,竟忍不住悚动的身体。
情景依旧,人事已非。
在以往他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会是这般模样的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
他这里想得入神,而那边东方起云却毫无痕迹的处决了那名倒霉到家的车夫。
待小豹子发觉四周怎么变得这般安静后,他回身看到东方起云正拿出一块黑巾蒙上头脸。
是的,小豹子明白东方起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像他这种人是绝不可能留下蛛丝马迹来,愈是阴狠奸诈的人,做起事来愈是干净俐落。
“我们在这里等天黑以后再入镇。”
小豹子什么话也没说,他坐了下来,靠着一株粗大的竹枝,闭上眼晴。
脸上火辣辣的阵阵疼痛,心里却连连转着念头,小豹子在想入黑进入“清河镇”后,要如何揭露东方起云的阴谋,又要如何能通知“四疯堂”内的兄弟。
黑夜像一只恶魔的手。
它混灭了善良,也滋长了罪恶。
当一弯新月也被那大片的乌云掩盖后,东方起云站了起来,他把小豹子一把挟在胁下,健步如飞的奔向“清河镇”。
熟练的躲过一拨拨夜巡的队伍,毫无困难的避过十七处明桩暗卡,这才是应了那句词“回到了自己的家”。
东方起云连一丝惊动也没有,矫健的有如一只狸猫,落进了“四疯堂”总坛之后的一处小庭院里。
他稍稍停在黑暗的阴影里待了一会,当他确定正如他想的,这座本来是“铁狮子”大当家所住的地方,此刻因为他的行踪不明,生死未卜,已经不如以往那样禁卫森严了。
虽然他明知道这儿不可能尚有其他的人,但是他还是小心的拣起一块石子,掷向花架下的盆栽,在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过后一会,仍没有什么动静,东方起云才放下小豹子。
“走,到你的房里去,你不要想作怪,我可以在你有任何轻举妄动前立刻封上你的嘴。”
东方起云沉声警告,小豹子根本充其不闻,他大踏着步子走到一间房子,伸脚踢开了房门。
黑影一闪,东方起云进了屋内后,立刻反手关门,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来闪闪发光,显然此刻的他己经兴奋到了极点。
“图在哪里?”东方起云语音轻颤斥问。
小豹子在自己的房中,就算闭着眼晴他也能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
现在他来到一张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来,手虽然不能动,却舒服的把一双脚饶在椅子前的矮几上,然后才沉声道:“我爹呢?”
东方起云怔了一怔,旋即他冲到小豹子面前,一把又揪起了他恶声道:“先把图找出来。”
“不,我一定要先见到我爹。”小豹子坚决的语气像把刀。
东方起云一只手已经紧紧地叉住小豹子的颈部,同时正逐渐的加强力量,小豹子在黑夜里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从他粗喘的呼吸里,可以想像他现在的样子,一定是面红耳赤双睛突兀。
在他最后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的时候,东方起云松了力道,小豹子这才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同时尽量忍着呛咳。
“你不要不识抬举,现在,就是现在最好马上把那幅图找出来。”东方起云近乎咬牙切齿的道。
好一会才平复了胸口那涨痛不顺的一口气,小豹子缓缓站了起来,他仍然像一把刀般的坚决道:“我一定要先见到我爹。”
东方起云真恨不得一脚把这小家伙踢出屋外,但是他还是屈服在小豹子坚决的态度下。
他恶狠狠的道:“好,算你小子有种,我这就带你去见你那臭脾气的混帐爹爹。”
语毕,他又把小豹子挟在胁下,轻淡的有如一抹轻烟般离开了这处庭院。
黑夜中纵然看不清大部份的事物,但小豹子凭感觉就知道东方起云正带着他朝着镇北而去。
东方起云的府邸就在镇北,果不然在绕过一处桃花林后东方起云停在一座围墙下面,那里围墙底下有个足以让人钻越进去的洞,至于围墙里面什么地方有假山、什么地方有荷花池,他也都一清二楚。
因为他不知翻越、钻爬过多少次这座围墙,进去找小星星玩耍。
正奇怪东方起云怎么会带自己回到他家,东方起云已经来到后门轻轻一推,鬼魅一样闪了进去。
自己的家当然熟,东方起云来到假山旁的一座大石前只见他不知在哪里一阵摸索,随即那块大石竟然无声无息的向旁移了开去,而一条秘道赫然出现。
顺着秘道来到一处地下的石室,小豹子正想着阴刁的东方起云恐早有异心方建造了这一处秘密所在之时。
他看到了一名乱发如草,胡髭虬结,形容憔悴的大汉正对着门口躺在一张板木上。
小豹子说不出话,他冲向前去“噗通”一声跪在了那大汉的床前,凄厉的叫了一声“爹——”
那大汉傻地睁开眼晴,当他看到小豹子时先是一怔,继之用手揉了揉眼睛,最后确定这一切均不是在梦中后,他猛地坐了起身。
“豹儿!真是你豹儿?”
“爹,是我,真的是我——”
“你怎么来了?”
不消说,这乱发如草,形容憔悴的大汉正是淮中的一方霸主——“铁狮子”赵威武。
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威武”,就连他与生俱来的如电嗓门,此刻不但因中气不足而低沉许多,就连一向让人望而生畏的炯炯环眼,也失去了光采而变得涣散无神。
能令一只如铁般的“狮子”变成如此模样,恐怕赵威武在这些日子来所受的折腾,别人是难以想像。
小豹子绝难掉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