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枢不由耸然色变。要知天下武林中崆峒、阴山,乃是齐名两大剑派。但历代以来,一直是崆峒的势力。而这两派,世世代代结下无数仇怨,势成水火,所以阴山派一旦出了一流高手的话,崆峒派必大遭报复。
灵光老和尚鉴言察色,心想:“房道兄纵然忍得住不去观看遁天子的剑法,但心中定必不能安静,大大的影响了一身功力,与其如此,不如教他出去瞧瞧,早点赶回来帮忙才是上策。”
此念一决,便道:“阿弥陀佛,此是武林中一件大事,房道兄乃是剑术大家,该当出去瞧瞧才是。”
朴日升也道:“房真人速去速回也就是了,本人纵是拼了性命,也未必能在短短时间之内,闯得过灵光大师这关,对不对?”
房玄枢果然抵受不住这等诱惑,应一声好,匆匆越墙出去。
朴日升道:“本人甚愿能够得往观看一下云秋心被医疗中的情形,大师可否让我通行?”
灵光大师颔首道:“使得,只要檀樾答应两件事。”
朴日升大感出奇,问道:“哪两件事?”
灵光大师道:“一是亲口允诺须得遵守梁药王的禁忌,不得惊扰病人。二是须得以布蒙面,不让云姑娘瞧见你的面貌。”
朴日升虽然智力过人,但这刻也寻思不出为何要蒙面之故,问道:“这第二件使人甚感不解,难道说本人的面貌可以惊扰云秋心不成?”
灵光大师道:“不错,她一旦见到了你,定必误以为裴淳已败,心灵大为震动,如此将会发生意外。”
朴日升恨从心起,妒火上冒,冷冷道:“这两点本人都不能答应,但又定要前往探视云秋心的情况,只不知灵光大师用什么方法加以阻止?”
灵光大师道:“檀樾何苦定要如此?岜不闻一旦忘情,便成解脱?”
朴日升冷笑道:“大师的苦口婆心,不免枉费,本爵向来说一不二,大师小心了。”
说时,大步向院门走去,灵光大师慈眉一耸,横身拦阻,朴日升突然退后两步,问道:
“大师能不能赐告一事,使我略释疑惑?”
灵光大师感到兴趣,问道:“什么事?”
朴日升道:“那就是大师和房真人何以会在此处守候?竟不外出助阵?”
灵光大师笑道:“檀樾问的好,薛姑娘曾经言道,假使朴檀樾如此问起,不妨据实回答。”
这话使得朴日升心头大震,忖道:“薛飞光当真智计绝世,居然算出我会有此一问,如此说来,这一关定必无法闯得过了。”
只见灵光大师霜眉皱起,沉吟不语。朴日升何等机智聪明,顿时明白,大喜忖道:“我知道了,照理说以灵光大师和房真人两贤把守此关,一齐出手,我纵是再练十年,也无法羸得他们。但目下房玄柩被我施计引走,老和尚独力难支大厦,情势与薛飞光所算的大不相同。
而老和尚忽然发现这一点,因此沉吟不答。”
正在想时,灵光大师已道:“她请我们两人定要守在此处,算计好其余的人都进不来,独有檀樾才有本事闯得入此地,所以要求和房道兄合力对付你。”
朴日升笑道:“可是目下房真人业已离开,这一点恐怕是薛飞光姑娘料不到的吧?”
灵光大师颔首道:“不错,她想是深信我们两个出家人毫无欲念,决计不会因故离开,谁知檀樾利用遁天子道兄之事,竟把房道兄引开了。”
朴日升深知房玄枢见到遁天子的剑法,决不肯马上回转,所以从容若定得很,并不急于动手。
灵光大师诵声佛号,道:“檀樾若肯放手,才是大勇之士。”
朴日升冷冷道:“这话不错,本爵若能战胜胸中爱恨,自然是大勇之士。这且不提,我倒想知道薛飞光姑娘如何敢断定只有本爵一个人入屋?假使辛姑娘也一道闯入的话,即使是大师和房真人合力出手,恐怕也拦阻不住?”
灵光大师淡淡一笑,道:“辛姑娘轻功精妙绝世,或者只有裴淳才阻拦得住她,薛姑娘是不是设法使裴淳对付辛姑娘,老衲却不知道了。”
朴日升傲然笑道:“裴淳已被本爵设计困住,焉能分身拦阻辛姑娘?闲话休说,大师这回当真要小心了。”
他再度移步,迫近老和尚,随手一掌拨去,灵光大师微凛忖道:“此人随意出手,莫不是极上乘超妙的手法,老衲倒要试一试他内力如何?”
当即左袖一拂,一股潜劲,破空激袭对方。紧接着右手握拳,猛可劈出,拳风排空生啸,劲烈无比。
朴日升的掌势被对方左袖潜劲化解,但觉拳力如山涌到,不敢怠慢,提聚起内家真力,出掌拍去。
两股力道一触,朴日升屹立如山,老和尚却微微向前一倾。
灵光大师大为震惊,心想:“这朴日升内功好生精纯深厚,竟能把老衲苦修数十载的神拳劲力泄去,容容易易就化解了我这一拳之威。”
朴日升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中大为波荡,暗念:“这老僧拳力之沉雄强劲,竞与慕容赤有异曲同工之妙,实是不易击败的劲敌。”
双方的心念,只不过如电光石火般在心中一掠过,朴日升接着出手闯关,他使出炎威十一势这一路奇异武功,但他刹时间攻出六七掌,宛如烈焰中冒出无数火舌一般。
灵光大师身为少林寺高手,见识渊博,一望而知对方的手法家数。可是那朴日升功力深厚无比,使得他虽有拆解手法,却兴起无法下手之感。
霎时间,灵光大师已被朴日升迫的连退四五步,原来朴日升天资绝世,竟能同时精擅几种上乘武功家数,这刻展开抢攻,忽而使出炎威十一势,忽而施展天山神掌,忽而改用先天无极派的本门心法。
这些家数、手法,忽刚忽柔,有正有邪,是以灵光大师虽是都识得出来历,可是应变之际却艰难万分。
朴日升深知对方名列三贤之内,功力深厚无比,若要真正击败他,非激斗数百招不可。
因此他完全不按照常规出手,一上来就使出各种绝艺,极力抢制了主动之势,希望能够在二、三十招之内,趁对方措手不及之际,找到机会,一举毙敌。
此一战略,效验如神,那灵光大师节节后退,当真只有招架之功,勉强支撑而已。十余招下来,他的光头上热汗蒸腾,已接近生死立判的地步。
此时,在那离开战场只有一重院落的房间内,云秋心躺在柔软垫褥上:拥衾而卧。
她的面色十分苍白,身躯微微颤抖,好像十分寒冷,但额角鬓边,却有汗珠点点,又似十分炎热:李星桥、梁药王和博勒三人,站在房门口,面色都很沉重,原来这刻正是云秋心开始用自己的意志与死神争斗的时候。
纵是有梁药王这等一代国手在场,这时也无法帮助云秋心,他们都深知云秋心正在生死一线之间挣扎,只要求生的意志略为减弱,就立刻气绝毙命。
旁人虽是无法助她好转,却可以很容易地使她死亡,只要一些特殊的响声或是使她的身体受到震动,她都足以引起一连串的幻象,遭遇无限的痛苦。譬如说她听到一种特别的声音,便会联想到近似的怪声,由此产生无数恐怖的景象,终于精神崩溃而死。
此所以李星桥等三人不独为了她的求生斗志而担忧,更须忧虑外敌人侵。
李星桥悄声道:“现在己有敌人侵入屋内,我瞧飞光那丫头虽也智谋盖世,无奈敌势太强,她也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啦!”
飞天夜叉博勒碧眼中闪射出熠熠光芒,道:“既是如此,某家拼着耗费二十载苦功修为,好歹也得布置一道防线,略阻强敌,但这一来连咱们自己人也不能通行了。”
梁康道:“此举还须从长计议。”
李星桥态度十分沉着,说道:“此刻本宅前后均有敌人人侵,也都有人拦阻,局势或许暂时不致于这么糟,博勒兄,请你到前面查看一下。我到后面瞧瞧,梁药王在此处看顾云秋心。”
当下分头行事,博勒略一整理身上诸般施毒时的应用之物,大步向外宅奔去。
来到前面大厅,只见厅前宽大天井中,正有两道人影,出手相搏,而在一旁观战的还有三个人。
飞天夜叉博勒一瞧旁边观战的三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忖道:“完蛋啦!这辛黑姑真有神鬼莫测的手段,怎的雪山高手冷如冰和洞庭许青竹也被她网罗了去!”
原来此时观战的正是辛黑姑率领着冷、许二人,而正在交战中的人,却是裴淳和朴日升的师叔魏一峰。
那魏一峰的白发鹰鼻,此时似是格外惹人注目,他使出先天无极门的精奥手法,纯是借力用力,不论裴淳攻到的招数何等威猛沉雄,他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破拆。
今日的裴淳可与昔时大不相同,一身武功已能发挥到十二成威力,竟把功力深厚绝伦的魏一峰迫住,半点不显得逊色。
莫说冷如冰和许青竹见了都为之目瞪口呆,就连辛黑姑也微觉失色,但觉这裴淳的武功造诣,深不可测,大有一日千里之势。是以一时忘了其他,暗自寻想此中奥妙。
要知裴淳本来根基扎得十分牢固,已尽得中原二老中的赵云坡的真传。赵云坡的“天罡九式”固然是武林无上绝学,最厉害的还是他的内功心法,乃系中原数千载以来一脉相传,精深博大,天下无匹。
因此裴淳历经磨练之后,又当此穷途末路,有如置身悬崖边缘之际,他的潜力固然能全部发挥出来。最主要的是他满腔仇恨,使他能创出种种狠毒无比的手法,克仇攻敌,以此迥非昔日的裴淳可比。
博勒的出现,惊动了辛黑姑,她冷冷地瞅他一眼,道:“你敢出手拦阻我么?”冷、许二人也把目光移到他身上,蓄势待发。
博勒豪放地长笑一声,道:“某家这次重来中土,想不到竟会有这许多遭遇,实是有趣。
辛姑娘若肯放过秋心一命,要某家怎么样都行。如若定要加害于她,某家也就只好不顾一切了。”
辛黑姑哼了一声,道:“我有法子使你难过一阵才受死!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她真不相信这博勒竟会忽然间大胆到不惧一切,所以迫不得已设法威胁他,心中却暗忖道:“我想李星桥、裴淳他们一定具有某种力量,能使得一向对我畏怖之人,生出勇气,这真是十分奇怪之事。”
博勒叹一口气,道:“某家考虑不了这许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辛黑姑冷笑道:“很好,那么我就教许、冷二人缠住你,我帮忙魏老一臂之力,在你眼前把裴淳杀死,瞧你敢不敢继续反抗?”
她一挥手,那面无表情全身白衣的雪山高手冷如冰和高如竹竿的许青竹一齐移步,许青竹道:“博勒兄还是劝裴淳兄投降的好。”
冷如冰道:“得罪!”一晃身已到了切近,出掌击去,此人一旦运功发招,四周丈许之内的气温,便陡然低降,冷意迫人。
博勒退了数尺,正要还击,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辛黑姑首先为之一怔,眨眼间,已失去踪迹,原来她使出绝顶轻功到了门外,观看发生何事?
大门外的平坦石地上,人头拥挤,刀光影映出一片森森杀气。
这一大群人,都是劲装疾服的武士,为数多达四五十之众,由元廷国师钦昌喇嘛率领,人人都矫健勇猛,俱是豪健好手。
以这一大群如此勇猛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