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退得太快,这一剑准可以刺透了慕容赤的身体。饶是如此,那剑刃仍然刺入他身体两寸以上,鲜血溅出。
慕容赤腾腾腾连退六七步,方始站稳身子。他一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一只手掩住伤口,厉声喝道:“贼道竟用这等下流手段偷袭,老子非揍死你不可。”
这时申甫和路七各自使开剑术刀法,猛攻遁天子。这两人功力非同小可,开头的一轮猛攻简直有无坚不摧之势,着着进迫。可是遁天子居然还接得住,虽是步步后退,然而这已经极是骇人听闻的了。
裴淳跃到慕容赤身边,道:“慕容兄请暂息怒,先查看一下伤势再说。”
慕容赤道:“小裴淳你说气不气人?”突然又吐出一口鲜血。
裴淳低头一看,血中有许多小泡沫,晓得他的肺已被刺伤,心中一阵恻然,忖道:“除非是梁药王在此,或者还有得救。”忖想之时,运指如风,霎时间已运用极高妙的指力,替他封闭住伤口四角的血脉。但最后一指要向伤口点去之时,突然中止了,想道:“我这一指点落去,可以封死这个伤口,不再流血。但此举用在别人身上,可以多延时日,等候名医挽救。可是他脾性如此强悍凶暴,一旦恢复了气力,焉能忍得住不去出手报仇?那时他用力到相当程度之后,定必伤口爆裂而死。”
辛无痕的声音传出来,道:“裴淳不必迟疑,可以点下去,他这种性情的人,焉肯死在床榻之上?”
裴淳心想这话当真有理,随即一指点去,慕容赤的伤口立时停止流血。他精神一振,洪声道:“小裴淳你真行,待我打死那贼道再向你道谢。”说罢,放腿奔去。一下子就加入战圈之中,拳出如山,凶猛攻去。
遁天子使出一路极为阴险恶毒的剑法,居然抵住了申、路二人的刀剑,这刻加上慕容赤,便顿感不支。
慕容赤一口气连攻了七八拳,口中乱骂不休。遁天子一面应付,一面冷笑道:“敝派剑法向来如此,只有你这个傻瓜不曾防备,怪得谁来?”
裴淳定睛细看这下场惊天动地的恶斗,但觉那遁天子功力猛晋,极是惊人。而他的剑法才是最可怕的,以申甫的剑术和路七的神刀,也无法找得到空隙攻人,更须时时防他反击。
不过他可也瞧出了遁天子的弱点,那就是不耐久战,如若一直缠战下去,申、路二人定可取他性命。不过他的毒蛇信阴毒无比,申、路二人想在一两千招之内平安无事,也委实不易。
这就是说遁天子虽然不能久战,可是手中异剑威力惊人,极容易在三五十招之内就杀死了对方。因此对方纵然功力绝强,也没有时间发挥功力较他深厚的妙用了。那四人兔起鹘落地激斗了二十佘招,慕容赤已连环猛玫了四五十拳之多,突然大叫一声,口喷鲜血,蹬蹬蹬直退出圈外。他只站了一下,便仰倒地上。裴淳奔过去一瞧,这条天下无双的猛汉业已毙命。
他叹一口气,继续细加验看,发觉他伤口迸裂得很厉害,超出自己意料之外。顿时已明白那毒蛇信果然有非凡的威力,不但无坚不摧,同时更有割裂敌人真气的威力,故此慕容赤才呈此伤痕。又若不是慕容赤天生异禀,别的人中了同样的一剑的话,早就不能动手了。
他刚刚起身,辛无痕已发出撤退之令。申、路二人联手齐退,步步为营,严密无比。遁天子情知一时找不到机会,只好也停手退开。但他心中极为得意,因为那名震一代的“北恶”
慕容赤,居然死在自己剑下。
辛无痕道:“裴淳可上前迎战遁天子了。”
裴淳大步上前,眼中流露出森森杀机。因为他己深感这个阴山剑客,实在是反复无义心肠阴毒之人,这种人多杀一个,就等如修积无数善德。
遁天子阴声一笑,道:“今日我们已是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山人忽然觉得比你的心情轻松得多,因为你还有娇妻在侧,不免心牵肠挂,万一送了性命,她如何活下去呢?”
裴淳眼珠动也不动,显然心志坚定如故,不曾被他的一番话扰乱了心情。他冷冷道:
“在下的想法全然与你不同,我坚信能取你性命,为武林除害。除此之外,别的事都不多想。”
遁天子晓得这个人决计无法用言语摇动他心神,当下迫前两步,细长杆子直点出去,杆尖刚刚对正裴淳之时,剑锋闪电般射出,身不移手不动之间,已使了一手招中套招的绝技。
裴淳亦在此时发动攻势,左指右掌,一同劈点出去,他掌上使的是天罡九式,力道雄浑凌厉。左指使的是天机指力,破空之时发出“嗤”的一声。
双方使的都是极毒辣的煞手,极可能在一招之间,便落个同归于尽,是以直瞧得薛飞光打个寒噤,三魂七魄已飞散了大半。即使是屋内辛无痕那等高手们,瞧了他们的险恶手法,也不由得大感紧张。但是双方都在间不容发之间,互相收招闪避。
遁天子仗着剑锋甚长,吞吐自如,乍一分开,便又出手先攻。他一口气连攻了七剑之多,但裴淳的掌指配合得极是神妙严密,每着都能迫使对方放弃原式,改招再攻。这是因为遁天子深知自己若然硬攻出去,纵然能刺伤了敌人,但自家亦难免被对方击中。以裴淳目下的造诣非同小可,设若中上一掌半指,那是决计活不成的。遁天子既未露出败象,如何肯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
他们动手之后,虽是凶险百出,每一瞬间都有溅血身亡的可能,但在外人眼中,他们打得并不激烈,甚至好像在闹着玩一般,相隔六七尺远,虚虚比划而已。但其实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招式之中略露破绽,或是攻拆应变不够迅速,对方便能迅若闪电轰雷般攻入,瞬时间便要了性命。
裴淳仅用“天罡”“天机”两种功夫对抗遁天子的“毒蛇信”,初时凭仗胆勇锐气还可以斗个平手,但二十招一过,便显然很难保持均势。不过若然遁天子想完全击败他,起码也得斗上百招以后方有此机会。
第五十六章 纤手驭龙
裴淳有他自己的算计,他本是胸怀磊落光明坦诚之士,所以他不肯全无警告以前便使出“无形剑”。
须知这“无形剑”与指力完全不同之处,便在于“硬度”方面。他两指之力决计不能招架敌剑,但若是使出“无形剑”之时,便可以像手挥兵刃一般架住敌人兵刃。由于这“无形剑”乃是有形无质的奇异功夫,所以可以旋转挥舞,宛如一剑在手一般。但这无形剑及不上指力的便是长度有限,不能比指力可以远袭丈许外的敌人。
自然像到了李星桥那等功力通神的地步,指力直点横捺都可以击荡敌人兵刃。不过像裴淳目下的火候造诣,便很难在取准方面练到如此得心应手。再说若是用指力点击敌人兵刃总是容易失误,须得功力绝强之际,一指点中,准能使敌人兵刃脱手或是被内力震伤才行。否则纵然功力高如李星桥当年,也禁不住人家乱砍乱劈,此是一定之理,无可移易。
因此裴淳在这方面大为吃亏。若不是双手招数均是一举可以制敌死命的,迫使对方剑招老是中途而废的话,只怕老早就败阵身亡了。
两人看看又斗了十七八招,裴淳突然猛攻三掌一指,迫得遁天子剑法微松,他便趁这机会跃出战圈之外,朗声道:“遁天子你听着……”
遁天子阴声笑道:“怎么啦?想订个后会之期是也不是?”他瞧出对方已尽了全力,但仍然难以挣破落败覆亡的命运,心中大感得意,也增加了许多分自信,才会如此傲气逼人。
裴淳摇头道:“在下从无临阵脱逃之事。”
遁天子接口道:“那就行了,其实山人放过你一遭也使得,因为以你目下的功力而言,决计过不了朴日升那一关。”
裴淳讶异地哦了一声。遁天子又道:“他不但功力大有精进,而最厉害的是手法之博杂繁多,使人防不胜防,总而言之,你今日休想过得他的那一关。”
裴淳道:“这是在下之事,不劳你挂虑,在下只因有话要说,才退出战圈,倒不是认输服败之意。”
遁天子冷冷道:“有话就说吧!”
裴淳面色一整,有力地道:“在下身上也带有五异剑之一,这就要取出来对付你了!”
遁天子诧异地向他身上打量,但竟瞧不出那柄剑藏在何处?
辛无痕的声音飘送出来,道:“若然出自缅甸的那口‘鬼见愁’的话,他就可以盘在腰间了,不过,我看恐怕不是带了‘鬼见愁’来。”
遁天子更感惶惑,心想五异剑有一口在自己手中,一口“聚星吸铁”被札特喇嘛带返西藏,还有一口“天幻剑”则是坚硬阔短的形式,决不能藏在身上,既然不是上述诸剑,那就是五异剑中未曾出现过的那一口了。而他却连那一口异剑叫什么名字亦不晓得。
辛无痕的声音又飘送入场,说道:“这一口剑名叫‘无形剑’,乃是天竺异宝,既是无形,你自然瞧不见啦,有什么奇怪的?”
裴淳道:“不错,就是无形剑,你小心啦,我打算用这无形剑取你性命!”他的口吻虽不凶暴,但却足够使人相信这是确切不变的真心话。
遁天子更不多言,蓦地欺身疾袭,挥剑攻去,这一轮急攻,他已使出全副本领,但见他手法险恶阴毒无比,横劈直戳,没有一招不是立毙敌人之意。
朴日升不觉瞧得呆了,道:“这个贼道真够阴险的了,我日日跟他拼斗过招,对他的手法熟得不能再熟,谁知他暗中还藏起好几招从未见过的,此人城府之深,实在教人害怕。”
正在说时,裴淳在战圈中亦尽量施展出“无形剑”,但见他指尖划来划去,竟当真有一把无形之剑封架住遁天子的“毒蛇信”,而以毒蛇信之锋利,竟无法削动那无形剑。
裴淳经过了“八贤阵”和“三皓阵”的磨练,当真是任何迅猛的招数也奈何他不得。事实上以遁天子的武功招数,纵然可以抵得上“八贤阵”的繁复奥妙,但决计比不上穷家三皓的精深功力,是以裴淳倒不觉得如何为难。他一旦以“无形剑”抵消对方的“毒蛇信”的奇异威力,纯以真正武功拼斗的话,自然远比遁天子强胜得多。
激战中忽听裴淳大喝一声,那遁天子应声跌倒,僵卧地上。他是被裴淳一指戳向胸口,相隔虽有三尺之远,却已被无形剑刺中,但见他胸口鲜血涌出,霎时已染红了一片。这等景象乃是使用指力不会出现的,是以人人都相信他当真是以“无形剑”杀死了对方。
裴淳走过去拾起“毒蛇信”,回头向薛飞光道:“此剑宁可永沉海底,也不能再落在阴山派人手中了。”他走到薛飞光身边,把剑交给她,目光移到辛黑姑面上,又道:“你可是怪我不该挟持你么?”
薛飞光心中甚为着急,忖道:“他别要放走辛姐姐,那就糟了!”但她却不能向他提出任何主意,只好在心中干着急。
裴淳又道:“但辛姑娘须知我们目下处境不同,在下步入此地不啻踏入龙潭虎穴一般,我一身安危不打紧,但我却须得替飞光打算,你说对不对?”
辛黑姑穴道受制,哪里回答得出?
裴淳还以为她默许了这道理,心中大感安慰。因为她毕竟已跟盟兄淳于靖很是要好,虽是终于分手,却不能拿她作外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