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薛两人欠身抱拳道:“不净仙长名震天下,乃是武林侠义中的著名人物,小人们自然知道!”
东北角上的黑衣僧人呻吟一声,道:“百家千宗皆绝学,源头原来在嵩山!”
王,薛二人又是一惊,道:“原来大师是少林病僧!”原来那黑衣僧人说的两句,上句是指天下武术有千宗之多,皆有绝学。下句是说这百家千宗源起嵩山少林。是以王、薛二人一听便知他是少林寺大大有名的“病僧”。
西北角的青衣长人发出折竹般的声音,把众人骇了一跳,只听他道:“洞庭许青竹,也不是卖身求荣之人!”
王、薛二人听了急忙欠身行礼道:“许老前辈也是武林共钦的一代高手,小人等久仰大名!”
许青竹举手指一指西南角上的白衣人,道:“那一位是雪山派的高手。他们这一派等闲不会开口说话,极少出山,想来也不会是随附官府求取富贵之辈!”
那白衣人接口道:“兄弟冷如冰!”只说了五字,报出姓名,口气神情果真是寒冷如冰。
肮脏道人李不净哈哈一笑,道:“这姓名真妙!”
病僧有气无力地道:“冷施主乃是雪山派百年来罕有的高手,贫僧闻名已久!今晚幸会,心中佩服得很!”
那碧眼大汉从这四人的活中,听出他们并非一道来的。甚至彼此间都不相识,心中好生惊疑。
王、薛两人,此时向四角之人逐一行礼。连声“得罪”,态度极是恭敬。接着转眼望住当中的碧眼大汉,姓王道:“薛大哥,这番人在四位前辈高手之下,定然难逃一死,咱们不必理会!”
姓薛的大汉道:“王大哥说得对,咱们快到别处去,免得惊扰四位老前辈!”当即率着众人,退出殿外。一会见工夫,蹄音已消逝在远方。
这王、薛二人的话,众人无不听到,那碧眼汉子面色阴阴沉沉,没有一点儿表示。
那两帮人马带走了火炬,殿中恢复原来的黯谈情状,五个人都不开口,殿中寂然无声。
过了许久,碧眼大汉似乎己忍耐不住,睁开眼睛,缓缓观察那四个武林高手,只见他们都瞑目端坐。看来看去,却推测不出他们有何打算?他的目光接着落在那秀丽的少女面上,只见她抱着双膝,望着黑暗的殿门外面,含愁脉脉,对于周围之事好象一点儿都不关心。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步声,接着一个人走入殿来,此人长得面圆身胖,容貌是甚忠厚和善。他看见殿中六人之后,微露惊疑之色,但接着碧眼大汉也大为惊诧,原来四角的人忽然都站起身,个个面色沉凝,八道目光完全集中在那胖子身上。
这等情势,一望而知:那四人都是在此地守候这个最后进来的胖子,而且决非善意。胖子似是感到情势不妙,面上肥肉轻轻颤抖一下,随即便堆笑向当中的碧眼大汉和少女拱手道:
“两位好啊!”
四角的人见他向碧眼大汉招呼,都不禁一怔,人人暗想:“莫非他们在此地约好见面?”
这四人皆知那大汉武功不弱,又是使毒高手,对他不无忌惮之意!是以都不肯鲁莽,各自坐下,等看明白形势再说。
胖子看也不看四角之人,自言自语道:“这儿气味有点儿不对,我还是到外面歇息去!”
口中虽是这样说,脚下却不移动。
西北角上的许青竹怪笑一声,接口道:“久闻南奸商公直外貌伪善忠厚,满腹机诈奸谋,哪知见面不如闻名,嘿,嘿!”最后两声冷笑,充满轻视不屑之意。
李不净道:“许兄之言,正好道出我脏道人心中之意,想他若是不露出情虚欲逃的破绽,还可蒙混一时!”
少林病僧道:“商公直,你今晚想逃出此地,除非先把贫衲杀死!”
冷如冰接道:“这话算上在下一份!”
四人先后开口,话中之意都针对着那胖子。碧眼大汉眼看胖子长相忠厚和善,尤其“商公直”这个性名听起来十分正派,谁知外号却称为“南奸”?不觉大感兴趣,凝目打量此人。
胖子恰好向他望去,两人目光一触,胖子道:“老兄心中觉得奇怪吧?你贵姓大名?”
碧眼大汉点点头,却不说出姓名。胖子道:“尊驾竟然未尝听过南奸商公直、北恶之名?”
大汉摇摇头,胖子指一指自家鼻尖,道:“鄙人就是南奸商公直!”
大汉心想:“还用说么?”
却听胖子又道:“我商公直十余年来纵横天下,专门挑拨离间,使奸弄诈,武林之人提起鄙人无不头痛心惊,南奸二字便是因此得来!”
大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活,商公直接着道:“但南奸这个外号岂是被人白叫的?
那四位仁兄瞧不起鄙人,却是大错特错!”
许青竹忍不住道:“我们哪一点错了?”
南奸商公直道:“诸位见鄙人跟这位老兄打招呼,先是以为我们约好见面,所以暂时忍耐,后来听了鄙人自语,便认定我情虚欲逃!”他停歇一下,见无人出声驳他,又道:“其实呢,鄙人只是籍诸位的反应查看这位老兄的身份来历!”
崆峒李不净心中不服,道:“现下你查出他身份来历没有!”
商公直道:“自然查出来啦!第一,鄙人因此查出他身怀绝技,才会使诸位心中顾忌,暂不出手。第二灯火颜色发青,气味有异,可知他定是擅长使毒。第三,他约有二十年之久不曾踏入中原,但通晓汉语,可知二十年以前来过!”
这一回碧眼大汉也忍不住开口,道:“你怎生得知是二十年之久?”
商公直道:“鄙人自十六七年前出道,当即名震天下,无人不知。你老兄竟未听说过,即此已可证明,何况还有一个活的证据?”说到这句话,举手指住那个秀丽少女。
殿中之人无不耸然动容,包括那碧眼大汉在内。但那秀丽少女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含愁脉脉地望着门外。
商公直道:“她年约二十,乃是汉族少女。衣饰装束虽是力求与汉人相似,其实却大有出入。加以她不懂汉语,可知她这一生尚是首次踏入中原!”
众人听来恍然大悟,没有一个不佩服他心思精密,目光锐利。这时那少女仍然痴痴望着门外,一看而知当真是不懂汉语,故此全无反应。
商公直接着又道:“这位老兄既是异族高手,擅长使毒,二十年来未踏入中原,这就太好猜了!”
病僧道:“敢是十八年前闹过一阵子,后来铩羽而去的色目人高手,飞天夜叉博勒?”
原来元代时将西方各族之人称为“色目”,意渭:色目相异,不常闻见之人。
碧眼大汉道:“病和尚你说某家怎生归去的?”原来他虽通晓汉语,却未识“铩羽”之意。
商公直道:“他说你被人打败逃走的意思!”
飞天夜叉博勒阴森森哼一声,道:“好,好!”
商公直道:“这位病僧是少林寺有名高手,老兄不要跟他计较的好!”
众人虽然知道南奸施展故技,从中挑拨,但又不便喝破,显得示弱。飞天夜叉博勒见他面貌忠厚,好像真心好意劝他。心中大怒,道:“少林寺算得什么?某家十八年前初到中原,没有一家一派不在某家毒技之前低头!”这话一出,连李不净、许青竹和冷如冰都伤及了。
商公直心中大是得意,暗想:“先教你们跟这个番人闹上一场,才知我南奸手段!”当下唯恐火势未猛,便道:“博勒老兄的功夫自然足以压倒中原武林各派。这位小姑娘想必是你的高足?她几时拜师的?父母都答应么?”他岂有看不出这少女非是博勒徒弟之理?如此说法,自是别有用心。
博勒道:“她不是某家徒弟,我十八年前回去时,顺手把她带走!”
商公直迅速接着道:“那时她还在襁褓之中,现在恐怕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晓得!”
博勒道:“不错!”这几句话,顿时激起众人敌忾同仇之心,都想到这个异族人带走一个汉女,还会有什么好事?却听博勒接着道:“某家这次到中原来,便是带她去见药王梁康,你可知梁康住在何处?”
商公直连忙摇头,心想:“我即使晓得,也不告诉你!”
许青竹道:“你找他何事?可是请他医治这女孩?”
博勒阴森森一笑,道:“正是!”
许青竹摇头道:“我虽知道药王梁康的住址,但告诉你也没用,他已发誓不再为人医病治伤!”
众人听那博勒为少女之病,迢迢千里的带她求医,顿时消泯大半敌意。病僧道:“只不知这位女施主患的是什么病症?”言下已大有相助之意。
商公直担心的正是情势作此转变,当下转眼查看有无逃走之路。
忽然一阵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姓商的想逃么?”原来雪山派高手冷如冰一直冷眼旁观,看破了商公直心意。这时那少女突然呻吟出声,吸引住众人注意。
飞天夜叉博勒取出几粒黑瓜子,少女接过吃了,呻吟之声登时消失,众人看了只微有神秘之感,独独南奸商公直发觉其中大有溪跷,脑筋连转,突然醒悟,不禁大喜,想道:“若不是被我看出破绽,我南奸这个金漆招牌,今晚便得砸了!”
当下已有计较,先从囊中摸出一颗珠子,放入口中,才道:“博勒兄这几颗瓜子,天下有哪几个人敢吃?”
飞天夜叉傲然道:“除了某家与她,只怕不易找到第三个人!”
商公直装出难以置信之状,道:“就算是极毒之物,未必就没有第三个人能吃!”
博勒道:“某家自少修炼毒功,不消说得,这孩子自小服食千种毒物,体质与常人大不相同,才受得住这种五味爪子的奇毒!”
李不净、许青竹等四人无不深悉商公直乃是武林百年来第一奸诈机巧之人。因想,他决不会胡乱说话,内中必有深意,是以都不做声。
商公直道:“咸、甜、酸、苦,辣谓之五味,这瓜子五味皆备,想必极是好吃!兄弟见闻可称广博,却从未听说五种味道合起来便有毒之事!”
博勒道:“某家是用含有咸味之毒,甜味之毒,酸味之毒,苦味之毒,辣味之毒等五种毒炒熟瓜子,你不信就尝一颗看看。”
商公直摇手道:“免啦,免啦,你是一脉宗师身份,说的话焉能有假!”
博勒向来以宗师自命,听了这话,心中大感舒服,颔首道:“不错!”
商公直道:“这小姑娘吃了几颗五味瓜子,反而好了!若是不给她瓜子呢?”
博勒迟疑一下,道:“一个时辰之内,便当气绝身亡!”他本不想泄露秘密,但想起自己是一派宗师身份,只好实说。
商公直道:“我明白了,小姑娘体质与常人不同,须得常服有毒之物,才能保住性命,是也不是?”
博勒道:“正是如此。”
李不净等四人已听出头绪,都微微露出怒容,只听商公直又道:“博勒兄带她去找药王梁康,自然是想请梁药王替她解去身中之毒。但以博勒兄想来,梁药王可有这等神通?”
博勒冷笑一声,道:“某家已知你的汁谋,但某家准都不怕,不错,药王梁康决无解毒之力!”
商公直忽然退开十六七步,道:“哎,幸亏兄弟口中含着一颗辟毒珠……”其实博勒哪有向他下毒手?李不净。许青竹等人却信以为真,不约而同运功护身,分别从殿角走出来。
病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