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国舅大悦笑道:“权先生一向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目下只等裴淳自投罗网。哈哈!
哈!”
权衡鼠眼一转,道:“国舅爷过奖了,鄙人忽然想起此事有个大大的漏洞!”
朴国舅吃一惊,问道:“什么漏洞?”
权衡说道:“那裴淳为人甚是忠厚,虽是暂时离开郭、杨二人,但可能又回转去。”
朴国舅道:“只要博勒老师使的毒性不能辟除,过了今宵,裴淳已经中了暗算身亡,本爵实是想不出其中有何不妥?”
权衡微微一笑,命人去把博勒请来。三人见过礼落座,朴国舅道:“权先生发觉咱们的安排中还有漏洞,是以惊动大驾,共谋对策!”
博勒这几日以来,已见识过朴国舅手下高人的本领,又知他权势极大,但数日来极蒙他优礼相待,心中对他甚有好感和佩服,闻言连忙谦逊。
权衡问道:“以裴淳这等功力深厚之士,若是出手助那郭隐农驱毒,不知情势可有变化?”
博勒沉思片刻,惊道:“果然是个大大的漏洞,裴淳出手的话,天黑以前便可驱净郭隐农体中之毒!”
朴国舅沉吟道:“既是如此,咱们只好设法把郭、杨二人劫走,谅那杨岚区区一个女子绝难抗拒!”
权衡微笑道:“国舅爷天纵圣明,鄙人正是有此想法,但还须与博勒老师计议……”
裴淳果是不出权衡所料,沿岸走了一程,想起郭隐农虽是对自己大有成见,但他目下遭难,实是不该舍他而去。于是又循原路走回,经过那间破旧茅屋之时,又在门口向那三个老人的背影行个礼。走到原地见到郭、杨二人,紫燕杨岚正无聊之极,东张西望,一见裴淳回转,大喜叫道:“你来得正好,这辟毒珠只能止住痛苦却不能驱毒!”
裴淳道:“那怎么办呢?”
郭隐农俊眼一瞪,冷冷道:“不要你管!”
杨岚生怕裴淳又走,急出了小性子,恼道:“我偏要他管,你若是执意不肯,我就跟他走,我们一辈子也不要见面!”郭隐农一则怕她拂衲而去,此生永不见面,二则这荼吉尼花毒性发作时,实是痛苦难当,想起来犹有余悸。便不敢出声。
裴淳心中甚乱,哪里想得出法子。杨岚道:“这辟毒珠既是要运功才迫得出毒性,我想二师兄也许中毒大深,以致功力大减。你最好试试帮他运功迫出毒性!”
郭隐农闭目不语,裴淳便拨开芦苇,走到他身边。忽听两丈外,一阵人语随风传来,接着芦苇簌簌而响,也向他们走来。
杨岚秀眉一竖,香肩微晃,背后的铁琵琶已卸在手中,尖声喝道:“谁?”
那边的人顿时停步,惊“噫”一声,说道:“这声音好像不是男人!”
另一个人接口道:“奇怪,谁会跑到芦苇里面?难道也是采药的?”
那边一共是两人,其中之一说道:“金老二你问问看!”
金老二道:“兄弟的口才向来不灵光,还是李老大问一问的好!”
李老大道:“没用的东西!”当下痰嗽一声,清一清喉咙,提高声音问道:“谁在里面?
干什么?”
杨岚哼一声,道:“是我先问的,自然该由你们先答,我瞧你们鬼鬼祟祟的大概不是好人!”
裴淳听了,心中不觉失笑,又怕对方难堪,说出不入耳之言,连忙道:“我们这儿有位伙伴,身上不舒服,是以怕被两位大哥惊着。”
李老大道:“冲着朋友这两句话,我们只好管管闲事,贵伴何处不舒服?兄弟这儿有的是药!”
杨岚冷笑一声,道:“你们决计治不好的,趁早省点力气!”
金老二低声说道:“哼,听见没有,你这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啦,人家叫你省点气力呢!”
李老大低低道:“咱们偏偏过去给他治好,一来显显咱们兄弟手段,二来可臊她一臊,教她以后别胡乱说话。”
这两人对语之声虽低,但裴、杨、郭这等内家高手却无不听得一清二楚。裴淳也压低声音道:“他们若是治得好郭兄,咱们大大谢他们一笔,若是不行,也没有吃亏!”杨岚一想也是道理,便不做声。
只听李老大大声道:“常言道是医者父母心,兄弟长年奔走江湖,以医糊口,见惯这种疑难杂症,若是诸位不弃,甚愿过来瞧瞧。”
裴淳道:“教两位费心啦!”
杨岚冷冷道:“要过来,就过来,谁阻住你们的路不成?”
李、金二人分开芦苇走到他们这边,裴淳一看他们都是走方郎中打扮,便陪笑拱手相迎。
郭隐农睁开双眼,冷冷道:“他们若是说不出我因何如此,就烦师妹出手教训他们一顿。”
杨岚听了反而瞪他一眼,道:“人家好心好意来瞧你,怎可这样不通情理?”
这话只气得郭隐农闭起双眼,要知他只因听杨岚一直不喜欢那两个走方郎中,所以这话顺着她的口气说的,本是讨好她的意思,万料不到反而被她顶了回来。
李、金二人蹲在郭隐农身边,瞧了一阵,轮流诊脉察息,然后交头接耳地商议一番。李老大便大声说道:“这位兄台面色有异,六脉缓急强弱不定,乃是中毒之兆!”
裴淳大喜道:“两位大夫果是高明……”
杨岚接口道:“你们能救治么?”
李老大说道:“既是不曾错,自然能够救治。我等本是要在此找点草药,便即熬煎药散,是以在前面一家农舍借好地方,现下若要救治,须得到那农舍中动手。”
杨岚皱眉道:“他不能走动。”
裴淳道:“此事何难之有,我背郭兄去就是了。”郭隐农心想既然不是不想活,那就最好尽快治愈,于是也不计较裴淳帮忙。
众人不久就走到里许外的一座农舍中,屋中已生起两炉旺火。李、金二人用许多药材熬了一碗浓汁,让郭隐农服下,郭隐农服药时先吐出辟毒珠,才一吐出,便感到大大不适,但喝下这碗药汁,登时舒服得多。不过过了一阵,便又觉不适。
李、金二人见了辟毒珠都极是惊讶,传观不已,及至郭隐农又说有点不适,便轮流诊脉,商议一番,李郎中才道:“这位郭兄中的毒极是古怪,从他服药后的反应及脉息瞧来,此毒竟是与心中意念互有影响。郭兄若是从此出家,四大皆空,心中全无杂念,此毒不药可愈。”
杨岚道:“岂有此理,真是胡说八道!”
裴淳听过梁药王讲过荼吉尼花的奇异毒性,便道:“这两位大夫之言对极了!”
郭隐农也道:“果真有点道理,我心中安静之时,便觉得好过些。请问两位大夫这毒可解得么?”
李郎中面色甚是沉重,答道:“我们只有六七成把握,郭兄且含住辟毒珠,待我们商配药物煎服便知!”
金郎中接口道:“此药须煎至天黑之后才能服用。”
裴淳听了想道:“我们这次出来探道,忽然急急奔出城外,久久不返,淳于帮主闻报定必十分着急。再者关于梁药王之事,也须及早与他们商议。”
当下说道:“我待会回城说一声,免得他们挂念。”
杨岚道:“对,顺便带点食物回来。”
到了将近黄昏之时,裴淳便起身回城,经过河边那座茅屋之时,忽见三老扶杖站在门口,裴淳上前行礼,三老都一齐颔首还礼。
当中的一个老丐说道:“裴少侠可识得我们的名字?”
裴淳恭恭敬敬的答道:“晚辈只知三位老人家乃是穷家帮的老师祖,还不知三老名号如何称呼?”
穷家三皓对望一眼,仍是当中的老丐答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告诉你,日后得见令师,可代我们问候他。”他指住左边的老丐道,“他姓关名嫌富……”指住右边的道,“他姓张,名恶贵……我姓刘名懒……”
裴淳听过穷家帮五老之名乃是愁恨怨悲之类的字眼,因此这三皓的名字虽是用懒,厌富和恶贵等古怪之字,也不惊讶。
当中的老丐刘懒又道:“我们都是行将就木之人,已经不中用了,只是肚子里知道的事极多,少侠若是有些江湖隐秘无从打听的话,不妨来问问我们!”
裴淳恭恭敬敬的记在心中,说道:“晚辈记住啦,谢谢三位老前辈!”接着又向他们告辞。回到城中,已是万家灯火之际,见到淳于靖,果然穷家帮之人甚是着急,正要出动全力找寻他们下落。
裴淳把经过详细说出,淳于帮主何等机智老练,已瞧出裴淳不想沾惹杨岚,立即派人送食物去。裴淳说起梁药王之事,道:“梁药王前辈于我实有救命之恩,我们设法要他出手救人是一件难事,但他遭遇牢囚之灾却不能坐视,在下打算晚间再到朴国舅府中一探。”
淳于靖道:“少侠若是独自前往,只怕人孤势单。区区虽是不便出面,但烦劳五老陪少侠前往,却是不妨,不过今晚不行,少侠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佳,最好设法见到云姑娘,问个明白,回来再行商议!”
裴淳道:“帮主说得是,在下今晚便去见云姑娘!”他听淳于靖一口一句少侠,甚是不安,便提及称谓之事,两人卒之同意以兄弟相称。
裴淳又道:“小弟今宵既不打算惊动,独自前往最好。”
淳于靖道:“愚兄知道你不是鲁莽大意之人,独自前往也好。愚兄同时在府西布置各种埋伏,若是有警遇敌,你可声东击西,最后从西面退走,敌人纵然高手尽出,愚兄也有法子阻他们一阵。”
两人又谈了一会,看看时间已到,裴淳便起身直奔国舅府。他容容易易就到达翠楼,只见华灯辉煌,原来云秋心还在灯下读诗。
她见到裴淳夜访,不胜之喜,便把灯火熄去,两人促膝对坐,云秋心悄道:“你来得正好,今日自你走后,朴日升和家父都来过。朴日升无意中透露梁药王不但已抓回府里,还说出囚禁地点。义父虽不肯提及药王之事,但他嘱我宽心安住,再过一两日定能晓得药王为何宁死也不救之故!”
裴淳道:“在下正是因药王之事来见姑娘,他现在被囚禁在何处?”
云秋心故作嗔容,道:“哦,原来只是为了他,若果梁药王不是遭遇危难,你就不理我了?”
裴淳见她口气嗔恼,骇得张口结舌,心中只怕她一怒之下,不肯说出梁药王被困之处,这还不打紧,若果她去告诉朴国舅,那时决计难以营救。
云秋心让他窘了一阵,才换回笑容,道:“你以后讲话要小心些,这一次我不怪你便是!”
裴淳如逢大赦,连忙道谢,这时可就不敢催问药王之事,谈了一些别的,但觉她身上传来一股清甜香气,便问她是什么香气。
云秋心说道:“这是我义父特地配制的香料,熏在衣服上,不但很香,而且接近我的人不会中毒,这是他晚上刚送给我的,想是怕常人走近我时,不知不觉中毒毙命!”
裴淳冲口道:“他一定是为了朴国舅。”
云秋心微笑一下,心想他终于把我放在心上了,要不然怎会有点醋意?
裴淳又道:“我要回去啦,免得被人发觉,把药王移走,便白跑这一趟。”
云秋心讶道:“噫!你比从前聪明得多啦!好吧,梁药王就是囚禁在后园的一间轩院中,是黄昏时才移入去的,那儿本是我义父居住之处,你们营救时须得小心在意。”
裴淳啊一声,道:“原来已移到那儿去,我晓得地方啦!”
云秋心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