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貌少妇独自饮了几杯,粉颊一片酡红,神态举动更是放荡淫亵。李不净咬一咬牙,缓缓站起身子,那少妇星眼斜彪,见到道人,登时大喜道:“老天爷可怜我伶仃孤独,特地派遣道爷来陪我,道爷快过来喝一杯。”
李不净走出去,眼中光焰流动,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在她手中喝干了杯中之酒。但觉酒性极烈,烫得肚子十分舒服,同时也勾起了体内另一种火焰。
她媚荡地格格笑道:“好道爷,再喝一杯……”另一只手拿起杯子,李不净也抓住她的手腕,一口吸干。此时,她双手都被李不净抓住,面面相对,她身土的脂粉香气,都扑送入李不净鼻中。
四只眼睛牢牢地对觑着,那美貌少妇一点也不怕他的欲火熊熊的眼光,两声脆响过处,她手中的两只酒杯一齐坠地,跌个粉碎。
这已是行动的时候,李不净缓慢地坚定地把她双手推向背后,以便把她整个抱住。他的动作很慢,美貌少妇格格荡笑道:“你一定是老天派来安慰我的,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甘心……”她甘心什么,无庸说出。
李不净猝然推开了她,口中喃喃道:“魔鬼……魔鬼……”原来她的话触动了他这个意念。须知玄门修真之士,专一讲究烧汞炼丹之道。在修持过程之中,每有幻象侵扰。道行越高的,遭遇的幻景侵扰更加厉害。是以修真之士,时时刻刻警惕戒惧于心,久而久之,定力自比常人深厚得多。
他一推开那美貌少妇,头也不回地奔出庙外,可是奔出不远,便停住脚步。回头一望,庙中烛光犹在,分明不是幻境。他暗暗对自己说道:“天下间哪有这等离奇的遇合,这少妇一定是魔鬼化身,诱我败道……”想是这么想,可是脚下却不知不觉地向破庙走回去,不一会工夫,又回到破庙,并且见到那风情狂荡的美貌少妇。
然而李不净忽然停住脚步,只因那美貌少妇不但没有他预期中送抱投怀的表现,那对美眸中甚且射出冰冷严厉的光芒,这两道眼光有如冰柱一般使得他腔中炽热全消,恢复了理智。
但他的肉体却与理智背道而驰,有一种煎熬狂放的冲动,催迫他变成野兽。
他痛苦地哼一声,突然运聚真力,贯注掌上,举起来向自家天灵盖拍落,掌势落处,半途被一只手掌挡住,原来是那美貌少妇以极快身法移到他身边,伸手架住,她冷冷道:“喝下那边放着的一杯酒,就没事啦!”
李不净本想一掌拍碎天灵盖,免得身败名裂,这心意极是坚决,可是目下有了生机,登时软弱下来,过去拿起酒杯,心想这酒杯纵然盛着毒酒,我也不怕!
他一口喝干杯中之酒,发觉酒味与前不同,微带苦涩之味,喝下之后,顿时感到全身一片清凉,欲火尽消,他转眼一瞧,那美貌少妇已经不知去向。他顿足叹口气,忖道:“我早该醒悟她就是那黑衣女子,唉!只怕午间的那个叫化也是她的化身,即使不是她本人,也是她的同伙无疑。”
想通了这一点,一则因自己曾丑态毕露而感到难为情,二则十分奇怪她为何要如此作弄自己?
这一夜他在破庙内歇宿,等了一夜,都不见那黑衣女子出现,他没有法子能够安睡,心中老大的一个疙瘩使他甚是不安。
直到第三日早上他赶到了溧阳城,在城门碰见了她,这才得知她何故作弄自己。她已改扮为一个男孩子,面貌丑陋,穿的也是黑衣,若不是她先行招呼,李不净根本就认不出来。
她说话时眼睛不大瞧人,流露出不屑的高傲神色,她开口就告诉李不净道:“我碰见南奸商公直。”
李不净道:“他在哪里?这个人坏透了,姑娘小心别上他的当!”
她道:“我已经上过当啦!”
李不净大为惊讶,道:“那么姑娘竟肯放过了他?”
她道:“其实他也坏不到哪儿去,以我瞧来,你们这些男人都差不多,一律视为猪狗也就是了!”
李不净想起前晚破庙中之事,面上一热,不敢做声,她又道:“待会你和病僧会合,替我办一件事。”
李不净惊道:“病道友也在此地?”
她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我叫他来的,哼!你们两人的定力不相上下,服了我的秘制药酒之后,便把持不住。我告诉你,目下你们虽是一切如常,但其实药力已深人骨髓之内,我只要施展独门手法,你们就立刻失去理智,到处出乖露丑,做出种种恶行,失去理性之时,谁也阻止你们不住,事后你们纵然自杀,可是臭名永远抹除不去。”
李不净背上沁出冷汗,心想原来那是她的圈套,今日这番话不知是真是假?若果当真,除非现在就自杀,否则就得服从她的命令,不得违背。
她两眼望天,又冷冷道:“我跟家慈姓氏,名字不必告诉你们,以后称呼时叫我黑姑娘便行了,你要不要知道我派你们去干什么事?”
李不净捏着一把冷汗,道:“还请黑姑示知!”
辛黑姑道:“我派你们去杀死商公直!”
李不净松口气,忖道:“商公直虽是不易杀死,可是此事非是伤天害理,还可以服从,若是为非作歹,违背师门禁条之事,我势非立刻自戕不可!”
辛黑姑挥动手中的细长木棒,又道:“这个人狡诈得紧,武功也极是高明,不过有你们两人联手合力,谅必可以取他性命!”她绝口不提自己上过什么当,李不净不便出言询问,只好唯唯答应。但料想商公直必定得罪了她,所以她才遣人取他性命。
辛黑姑想了一想,问道:“胡二麻子的武功怎样?”
李不净不知病僧、裴淳等人,在山洞内碰见胡二麻子之事,讶道:“哪一个胡二麻子?
可是数年前投入元廷领导群凶的胡二麻子?”
辛黑姑点点头,李不净道:“贫道未会过此人,可是听敝派长辈谈论过,据说他的大力鹰爪功乃是武林一绝,以他的成就造诣,恐怕远在贫道之上!”
辛黑姑道:“若是徒手拼斗,你果真远非其敌,不过你剑上功力不错,还是有得打的,我瞧这人算得上是一把好手,暂时就饶了他的狗命。”
说到这里,忽有三匹快马驰出城外,辛黑姑淡淡道:“来啦!可是已经过了期限,只怕是活不成的了!”
李不净问道:“哪一个来了?”
辛黑姑道:“裴淳!”接着简略地把朴国舅所定期限之事说出。
李不净登时忘了探问有关胡二麻子之事,说道:“黑姑对裴淳的生死可是袖手不理?”
辛黑姑道:“我理他作什?”
李不净没话好说,讪讪道:“虽然没有什么渊源瓜葛,但裴淳的武功、人品却是当世稀有的,若是毁在朴日升手中,未免可惜!”
辛黑姑道:“可惜?哼!也不过像杀死一头猪一般罢了。”
李不净忽然想到一个理由,赶快接口道:“姑娘因胡二麻子武功不错而饶了他的性命,裴淳武功不弱于胡二麻子,为何就不救他?”
辛黑姑仰面想了半天,道:“这话虽是有理,但朴日升势力很大,我包庇胡二麻子的性命已经会有麻烦,再去惹他的话……”她没有说下去,李不净只笑一笑,也不答腔。
她不悦地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怕朴日升?”
李不净道:“贫道绝无此意,但姑娘既然免不了跟他交涉,再加上裴淳之事也没有什么!”
她摇摇头,突然凝神倾听了一下,道:“那三骑把裴淳的马车押回来啦!”
李不净却听不到一点声息,心中半信半疑。辛黑姑似是瞧透他心意,淡淡道:“我有天视地听之术,若是环境配合得好,远在千百里外的人事动态,了如指掌,若是环境配合不来,那就只比你们这类武林好手强胜三五倍而已!”
李不净被她唬得目瞪口呆,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正在心中琢磨推究之时,辛黑姑忍不住笑了几声,道:“这秘密告诉你也不妨,我的确练成天视地听之术,目力耳聪都比你们强得多,但千百里外的事物也不能察知,须得使用另一种天视地听之术,那就是‘奸细’。
不过在我来说,那只是我的耳目,不能叫他们做奸细,我把他们供给的资料凑起来研析一番,就可晓得远在千百里以外的事物和动态了。”
李不净却佩服地道:“这种手法,只怕比本身可修炼的功夫,还要难上无数倍,错非姑娘天聪明敏,思虑周详,换作别人,谁也布置不成这等耳目!”
辛黑姑听了心中大为受用,道:“不是我夸口,若是没有我的手段,哪里去找适合的耳目,比方朴日升的手下,哪一个不是武林高手,但步崧、彭逸都已变成我的耳目,若果没有我的手段,他们岂肯屈服?”
李不净再捧她几句之后,才问道:“姑娘知不知道朴日升怎生对付裴淳?”
辛黑姑道:“详细还不晓得,但有一点可以确信的,那就是朴日升为了云秋心之故,终必要杀死裴淳,他会使用种种手段磨折裴淳,以消心中之气,我相信裴淳不会一见朴日升的面就被他杀掉!”
李不净道:“贫道有个奇怪的想法,只不知姑娘可允我说出?”
辛黑姑道:“左右闲着没事,你说吧!”
李不净道:“要救裴淳性命,一点不难,只须姑娘准许商公直将功赎非,责成他一定要搭救裴淳,以商公直的诡计多端,此事一定成功!”
辛黑姑却定睛望住他,好一会才恢复她原来高傲的态度,道:“此计甚佳,但我却十分奇怪一件事!”
李不净道:“什么事?”
辛黑姑道:“你本来要取裴淳性命,为何转变得这么快?病僧也是如此。”
李不净细心想了一会,道:“他具有一种大仁大义的气度,性情宽厚,从一些微小的言行和事情中可以察觉,使人不知不觉中生出敬佩爱护之心!”
辛黑姑道:“那就是说他用‘王道’嬴取人心,我则是用‘霸道’手段,我倒要详细瞧瞧他性格为人,瞧瞧是不是足以值得你们佩服……”
正说之时,一辆马车远远驰来,前后护行的各有六骑之多,尘土高扬,不一会就到了城门。
李不净早已躲匿起来,辛黑姑则站在路边瞧热闹,马车从身边擦过,她手中的“毒蛇信”
迅快一挥,随即转身走开。
路边有不少人瞧热闹,她乔装为男孩,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她,那辆马车驰到城门边,突然间一只后轮与车子分家,滚了开去,马车随即倾侧倒下。赶车的壮汉身手高明,在这等情况之下仍然勒住马匹才跃落地上。
车厢内钻出一个精灵的红衣喇嘛,紧接着便是裴淳出来。他跳落地上之时,不停的搓摩手腕,似是双腕被缚太久,感到麻木。
那个精灵的红衣喇嘛先向四周一扫,人人都感到好像是电光划过,一个劲装大汉上来禀报道:“轮轴是被极锋利的刀剑砍断的!”
红衣喇嘛没有理他,伸手指住人丛中一个汉子,道:“朋友,请过来谈谈。”
那汉子面目黧黑,衣着甚佳,这时毫不迟疑地走到红衣喇嘛的面前,道:“大师有何见教?”
红衣喇嘛面色一沉,冷冷道:“是谁弄的手脚?”
那人摇摇头,红衣喇嘛又道:“洒家晓得不是你,你还没有这等功力,到底是谁?”那汉子又摇摇头,红衣喇嘛怒道:“你最好老老实实说出,反正不会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