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日升已不能改口,大踏步走去。那布幔张挂在数株树上,当中有道裂缝,可供出入。
朴日升走到切近,掀幔一瞧,树林中沓无人迹。
辛黑姑的声音传了出来,道:“向前走两步就瞧得见啦!”朴日升心想走前两步又有何妨,当下运气护身,踏前两步。
这一来果然从树木缝隙中瞧见三丈远的一株树上,绑着一个人,朴日升定睛望去,见是云秋心,不由得心神大震,不知不觉举步奔去。
转眼之间已奔出数丈,但发觉自己已移到另一边,离云秋心仍然那么远,他晓得不对,正要定神寻思,一阵金刃劈风之声袭到后脑,连忙反手拍去。
从这时起,每逢他要定神寻思之时,便有人施以暗袭,或是在近处以刀剑砍劈,或是在远处用暗器袭击,使他无法定心思索。云秋心始终相隔两三丈,绕来绕去都走不到她身边。
场中之人见朴日升走入幔后便无声无息,过了一会,都有点担心。此时褚扬、胡二麻子都回到林内,商公直走来,向裴淳道:“你已被辛姑娘选中,应该过去瞧瞧。”
裴淳道:“瞧什么?”
商公直道:“辛姑娘把制服你们两人之物陈设在幔内,故此你应该先瞧个明白,免得日后心中不服。”
裴淳道:“这话有理!”便跟着他走入幔内。片刻间朴日升走出来,面色沉寒,好像有莫大心事,他什么人都不理睬,回到席上,突然间一掌拍在权衡胸前,权衡一声不响倒毙地上。众人方自惊诧,朴日升大声喝道:“你们都背转身子!”
此二十余席的人皆是他的部下,闻言立刻背转身躯。
穷家帮之人见他击毙了以诡谋著称于世的军师权衡,不禁欢喜,又是惊讶。札特、古奇等一众高手却大惊失色,都想朴国舅敢是失去理性,变成疯狂?否则权衡纵有应杀之罪,也不该在此地当众下手。
但见朴日升挥手下令道:“有烦你们三位上前点住他们的穴道!”他先指步崧、马延、彭逸三人,继又指着那百余名背转身躯的手下。
步、马、彭三人站起身,口中应一声遵命。札特喇嘛洪声道:“使不得,国舅爷此举须当三思而行。”
朴日升面色一沉,道:“快快动手。”那三人纵到北首诸席,札特大踏步向朴日升走去,他身躯伟岸,头大如斗,衬着一身红衣,威风凛凛。人人皆知札特这一上前劝阻,说不定会闹出内哄之局,因此都静寂无声。连步、马、彭三人都不觉停住了出手点穴的动作。
札特喇嘛大步走近筵席,正要开口,猛然发觉朴日升双眼露出恶毒的光芒,不禁一怔,心念一转,举掌合十道:“国舅爷今日所作所为,洒家不以为然。”
朴日升冷冷道:“大师不以为然便又如何?”
札特道:“洒家等原非求名求禄之士,从此请辞!”
朴日升眉头一皱,大喝道:“快快动手!”札特刷地跃退丈许,左右顾视,却无人过来,暗暗松一口气,心想朴日升心狠手辣,智计百出,还是从速离开的好。于是转身离场,古奇也跟在他背后,两人霎时飘然远去。
步、马、彭三人迅快出手,不到一盏热茶之久,已把百余名勇武之士一一点住穴道,人人动弹不得。
朴日升又下令道:“诸位随我来!”大踏步向树林走去。
席上的刘如意、蒙古勇士阔鲁、告天子以及彭逸、步崧、马延等人齐齐跟在他背后,扑入布幔之内。
第二十四章 一网打尽
歇了一会,淳于靖蓦地起身,道:“裴贤弟入林已久,尚元音讯,只怕已经遇险!”
薛飞光平日心窍玲珑,足智多谋,可是这刻也因裴淳一去不回,以及朴日升这种种怪异的行动,闹得心神不定,脑中一片纷乱。
穷家五老一齐拦住,道:“此事何劳帮主出马。”
淳于靖道:“本座若不过去瞧瞧,于心难安。”
赵一悲跃出席外,朗声道:“本长老愿替帮主走一趟。”
淳于靖这时可不能驳回他的话,只好颔首道:“如此长老小心了。”
赵一悲持杖迅疾奔去,眨眼间奔到布幔之前,伸杖挑起一角。他乃阅历极丰的老江湖,心知这一重布幔之后,定有重重险关,不亚于龙潭虎穴,所以丝毫不敢大意。
目光投入幔后,但见林内寂然无人,不禁讶然忖道:“难道所有的人都走了不成?”
他咬咬牙,穿幔而入,才走了一丈左右,瞥见右方数株大树之后,有一片空地,空地上一个老乞丐倚杖而立,定睛瞧时,原来是阴谋篡位的九袋长老杜独。赵一悲先是一愣,继而怒从心起,厉声喝道:“杜长老,你到底投靠在何人麾下?”
杜独冷冷地瞧他一眼,道:“时至自知,本座眼下正等机会与淳于靖决一死战。”
赵一悲狂笑道:“杜独你所作所为,本帮之人无不恨如切骨,你目下已是本帮叛徒,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自缚双手,负荆请罪。淳于帮主乃是大仁大义之人,或会念你过去的功劳,予以活命之机!”
杜独冷嗤一声,不理睬他。赵一悲曳杖奔入空地,厉声喝道:“大胆叛徒,竟没有悔罪之心,本长老岂能轻饶于你!”喝声中挥杖攻去。
杜独使的也是铜杖,举起一架,两杖相交,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赵一悲但觉对方功力强劲精深,更在自己之上,心头一凛,连忙使出游斗手法,不敢再行硬攻,他料想自己的话声定被淳于靖等人听到,援兵转瞬便到,因此只须采取拖延的打法即可。
哪知激斗了四五十招,仍然无人赶到,当下便知这座树林走内必有古怪,所以话声传不出去。
突然间四个人奔出来,形成合围之势,赵一悲转眼望去。但见这四人是金笛书生彭逸、步崧、胡二麻子和神木秀士郭隐农,都持有兵器,他不禁一惊,跃开数步。
彭逸道:“兄弟等奉辛姑娘之命,请赵长老移驾那边谈一谈。”
胡二麻子接口道:“赵长老乃是明白事理之人,咱们大可不必动手,免伤和气。”
赵一悲相情度势,知道无法冲得出这五人合围之势,长叹一声,丢掉钢杖,双手往背后一剪,道:“好吧,老叫化倒要瞧瞧,那位姑娘怎生发落法!”
外面的人丝毫不闻声息,钱二愁离席而起,道:“本长老过去瞧瞧。”
他穿入布幔后面,良久也不见出来,孙三苦也去打探,讲明瞧一眼就回来报告,哪知掀幔而入之后,便杳无消息。
李四恨、周五怨坐不住,联袂去查,却也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穷家帮二百余人都现出骚动之象,淳于靖起身道:“本帮弟子不许妄动,待本座亲自过去瞧瞧。”
薛飞光已知不妙,但她不敢开口阻止,被那辛黑姑听见了,对她仇视,只好连连摇手和比手势,阻止淳于靖冒险。淳于靖心想裴贤弟和五位长老都入林不回,本座岂能畏惧不前,当下诈作不见,举步奔去。
淳于靖掀幔而入,眼前光景和赵一悲一样,见到了杜独。这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他仍以裴淳和五老为念,不愿打算立刻过去跟杜独动手。
杜独冷笑道:“淳于靖,只要你过得本座这一关,便可稳稳地做你的帮主。”
淳于靖凛然道:“帮主做不做都不打紧,我那裴贤弟和五位长老现下怎样了?”
杜独不觉一怔,道:“你的胸怀见识果然不是常人可及,他们已被辛姑娘派人擒住,目前没有性命之忧。”
淳于靖瞧他不似说假话,便大踏步走入那片空地,取出钢鞭,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先作了断。”
他们互相凝视片刻,杜独首先举杖进击,淳于靖健腕一翻,钢鞭疾起,当的一声撩开了敌杖。
他们从未正式交过手,这一招各自试出对方功力,淳于靖心头一宽,暗忖这杜独功力跟自己差不多,今日定可以招数取胜。
社独暗暗冷笑,心想我十年来苦练的一招“分光夺魄”定可出其不意取他性命。
两人再度出手攻拆,淳于靖左手使出“天机指”辅助钢鞭招数,一轮猛攻,社独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五十招不到,杜独已被淳于靖迫到空地边缘,但见他在满天鞭影之中,陡然攻出一杖,淳于靖险险被他击中,连退数步。
杜独得此良机,立时展开反攻,运杖如风,便出抢攻硬打的手法,晃眼间两人又回到空地中心。
这一场激战非同小可,一则双方都是武林罕见的高手。这淳于靖身为帮主,尽得穷家帮秘传心法,武功之高不在话下,那杜独多年前已是穷家帮十大高手之首,功力深湛无比,经过多年苦练,又有精进。二则这两人都有拼命之心,今日之战,非分出个生死不可。因此,这一场大战,激烈凶险乃比。
空地四周五株大树后面露出人头观战,这些人皆是当时高手,见过无数场面,但眼前这一战却瞧得他们目骇神移,都做声不得。
外面穷家帮众丐正等得不耐,忽见帮主淳于靖大踏步走了出来,喝道:“叶九、易通理过来,其余之人都背转身子,不许动弹。”
穷家帮众丐岂敢不遵帮主之令,个个站起来,背转身躯。易通理、叶九二人奔出去,躬身道:“属下敬候帮主差遣。”
淳于靖瞧也不瞧他们一眼,举手指住众丐,道:“你们过去点住他们的‘意舍穴’,让他们默候两个时辰。”
易通理乃是八袋高手,在帮中地位甚高,当下道:“启禀帮主,本帮弟子纪律严明,只要帮主吩咐一句,即使要他们默候一两日也不敢违令!”
淳于靖面色一沉,道:“不许多说,速速动手。”
叶九和易通理对望一眼,心想这“意舍穴”乃是本帮独门秘传手法,帮主应该晓得此穴不是别人能够轻易下手的,须得指功极是精纯超妙,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时间长短,倘若落指之时力道过重或是不均,登时有性命之虞。
但帮主词色甚是严厉,向来少见,他们心中虽是为难,却也不敢再说,当下转身向群丐走去。
薛飞光大声叫道:“淳于帮主,你此举是什么意思?”
淳于靖没有理睬她,眼见叶、易两人停身不动,立即喝道:“快点动手,不得违令!”
叶易二人只好咬牙分头出手,但每人只点了二十余丐后就满头大汗,指力无法运用自如,这一趟奉命随来赴宴的乞丐将近二百人之多,他们只点了小部份的人便已感到不支,实在无法继续出手。
叶、易二人都不禁大惊,忖道:“我等要是停手不动,帮主一定以违令之罪发落,但若是遵令强行出手,又怕误毙了本帮弟兄,这便如何是好?”
叶九为人较为聪明灵动,明知自己这一指落下,说不定会点死那名弟兄,因此手指欲落不落,装腔作势,尽力拖延时间,以便调运真力。
易通理却不晓得拖延时间,一指点下,那名乞丐哈哈一笑,身子突然向前俯仆下去,僵卧不动,易通理满头热汗,滚滚流下,心中尽是悲痛惶惑之情,回头向帮主望去,但见他仰首瞧着天空,那名弟兄临死之前的笑声,他似乎不曾听到。
易通理满腮胡须都被汗水湿透,点点滴滴地掉落地上,他真想不通帮主今日为何变得如此可怕,不但迫他和叶九去做力难胜任之事,甚且连本帮弟兄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
他一咬牙又向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