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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杨过已将婴儿抱过,见小龙女抓住铁轮,叫了声:“好!”法王这轮子若是向小龙女直砸,她原是抓之不住,只因准头向着婴儿,她才侧击得手,那也是因法王的“五轮大转”之中尚有漏洞之故。小龙女一拿到轮子,甚是高兴,但脸上仍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她童心未脱,蓦地里学着法王的招式,举起铁轮往敌人砸了过去,想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法王又惊又愧,五轮既失其一,这“五轮大转”登时破了。他索性收回两轮,手中只剩金银二轮,横砍直击,威力愈盛。杨过左手抱了孩子,道:“咱们先杀了这贼秃,其余的慢慢再说。”小龙女道:“好!”挥铁轮挡在胸口,与杨过双剑齐攻。
她手中多了一件厉害兵器,又少了婴儿的拖累,本该身手更为敏捷,岂知数招之下,与杨过的剑法格格不入,竟尔难以合璧。她越打越惊,不知何以如此。原来那“玉女素心剑法”所以具有极强威力,全因使剑者的二人两情欢悦,心中全无渣滓,此时双剑之中多了一个铁轮,就如一对情侣之间插进了一个第三者,横生波折,如何再能意念相通。如何能化你心为我心。
两人一时之间均未悟到此节,又斗数合,竟比两人各自为战尚要多了一番窒滞。小龙女大急,道:“今日斗他不过了,你快抱婴儿到绝情谷……”杨过心念一动,已明白了她的用意,此时若骑汗血宝马出城,七日之内尚能赶到绝情谷,他虽不能携去郭靖、黄蓉的首级?但带了二人的女儿。郭靖夫妻痛失爱女,自会找上绝情谷来,裘千尺自可再设法报仇不迟。当此情境,她不能不将半枚丹药给杨过服下,只要身上剧毒一解,那时可再奋力救此幼女出险。
这个缓兵之计,料想裘千尺不得不予接受,当日后郭靖夫妇来到绝情谷索还女儿,裘千尺四肢已废,为欲复仇,非得杨过之助不可,然则世间仅存的半枚绝情丹,自然只好给杨过服下了。若在两日之前,杨过对此举自是毫不迟疑,但他此时对郭靖的丹心为国,心中钦佩已极,实不愿为了自己之故,而使他女儿遭遇凶险,这时夺他幼女送往绝情谷,无论如何是乘人之危,非大丈夫所当好,因此下下微一沉吟,说道:“姑姑,这事不成!”
小龙女急道:“你……你……”她只说了两个“你”字,嗤的一响,左肩衣服已被法王的金轮划破。杨过道:“如此作为,我怎对得起郭伯伯?有何面目使这手中之剑呢?”
说着将君子剑一举。他心意忽变,小龙女原不知情,她全心全意只求解救杨过身上之毒,听他说既要对得起杀父之仇人,又要做一个有德君子,不禁错愕异常。他二人所思既左,手上剑法更是难于相互呼应。法王乘势一步踏上,手臂微曲,一记肘锤击在杨过左肩。
法王的一拳一脚,力道何等强劲,杨过只觉半身一麻,抱着的婴儿脱手落下。这时他三人正在屋顶上恶斗,这婴儿一离杨过怀抱,径往地下摔落。杨过与小龙女齐声惊叫,想要跃落相救,这时那里还来得及?法王听了二人断断续续的对答,已知这婴儿是郭靖黄蓉之女,心想会不着郭靖,抱了他的女儿为质,再逼他降服,岂不是奇功一件?眼见情势危急,右手一挥,金轮飞出,刚好托在这婴儿的襁褓之下。
那金轮离地五尺,平平飞去,把婴儿稳稳的托在轮上。三人箭离弦,一齐从屋顶纵落,要去抢那轮子。杨过站得最近,轻功又好,眼见那轮子越飞越低,不久便要落地,当即右足在地下一点,一个打滚,要想垫身在金轮之下,连轮和人一并抱住,使那婴儿不受半点损伤,突见金轮斗地往上一抬,一只手臂从旁伸了过来,抓着金轮,连着婴儿抱了过去,随即转身便奔。
杨过翻身站起,法王与小龙女已抢到他的身边。小龙女叫道:“是我师姊。”杨过见那人身披淡黄道袍,右手执着拂尘,正是李莫愁的背影,想起此人生性乖张,出手毒辣无比,这幼女落在她的手中,那里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当下提气疾追。
小龙女大叫:“师姊,师姊,这婴儿大有干连,你抱去作甚?”李莫愁并不回头,遥遥答道:“我古墓派代代都是处女,你却连孩子也生下了,好不识羞!”小龙女道:“不是我的孩儿啊。你快还我。”她连叫数声,中气一松,登时落后十余丈,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快步赶去,突然身旁一个人影抢出,叫道:“龙姑娘,别来无恙!”小龙女眼睛向他瞧也不瞧,身形一侧,便想抢过他的身旁,那人伸出手中折扇,往他肩井穴上轻轻点去,笑道:“岂难道艳如桃李,竟须冷若冰霜?”小龙女道:“别缠我!”还剑一挡,仍是没瞧他一眼。那人伸扇点向她的右臂,笑道:“美人一顾之恩,小王竟也没福消受么?”
这时李莫愁、法王杨过三人奔跑已远,小龙女眼见追赶不上,回眼一看,那手持折扇纠缠不清之人正是霍都王子。小龙女心中向来并无喜怒,除了对杨过一人情深爱切之外,于其余一切世事均昃无动于中,见霍都嬉皮笑脸的说话,她既不着恼,亦不厌恶,只是淡淡的道:“我有要事在身,你没瞧见么?”霍都见她神色和易,并不发怒,心中大喜,说道:“自别尊范,思念良深,小王有一言相告,不知能借一步说话否?”
小龙女关怀着杨过与那婴儿,鼻中哼了一声不再理睬,身形一侧,往他身旁掠过。霍都初次往终南山求亲,没见小龙女之面即被玉蜂赶走,那也只是所谋不就,脸上无光而已,心中还不怎样,后来在英雄宴上亲睹小龙女玉貌,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斯丽,不由得魂牵梦萦,日思夜想起来。此时好容易得与她单独相对,怎肯任她走开,不一吐心中情愫?见她又要跑开,还道她是少女娇羞腼腆,张开双臂,在她面前一拦,笑说道:“当日小王亲率群豪,拜门求亲,这番痴心,竟不值姑娘一顾么?”
小龙女见他纠缠不清,秀眉微蹙,刷的便是一剑。这一剑向左刺出,倏地转右,只见剑光一闪,霍都右肩早着,血透锦袍。他忍痛还了一招,说道:“怎地你心肠如此刚硬?”小龙女道:“我心肠幼便硬,你不知道么?”圈转剑尖,又是往他腰间一剑刺到。
霍都见她剑招虽然狠辣,但脸上神色却极平和,还道她是故意试一试自己是否真心相爱,索性垂下折扇,不再还招,但身手还是挡在她面前。小龙女跟着又是一剑,霍都都将胸口往前一挺,心想:“你必不杀我。”小龙女见他反而挺胸,微微一怔,不知他捣什鬼,剑尖稍偏,波的一下,又已刺中了他的肩头。这一剑刺得甚深,霍都只感剧痛透骨,心中却是大喜:“她果然是试我来着,没刺我胸口。”小龙女身子一侧移步换形,已抢在他的背后,怕他又跟上来纠缠不清,反手一剑倒刺,脚步却丝毫不停。
霍都听这一剑倒刺风声凌厉,似非相试模样,忙使个铁板桥避开,待得站直身子,却见她已走得远了,再也追赶不上。
小龙女虽然剑刺霍都,一颗心却全放在杨过身上,对适才过招动手,宛似流水行云,毫没在心头留下痕迹,眼见李莫愁等三人是向北而去,当下也向北疾奔。这时城中兵马来去。到处是呼号喝令之声,或督率救火,或搜捕奸细,小龙女一概不闻不见,堪堪奔到城头,只见鲁有脚领着一批丐帮的帮众,正在北门巡视,以防敌人乘着城中火起,前来攻城。他一见小龙女,忙问:“龙姑娘,黄帮主与郭大侠安好吧?”小龙女不答他的问话,反问道:“可见到杨公子和金轮法王?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没有?”鲁有脚向城外一指,道:“三人都纵下城头去了。”小龙女一呆,心想城墙如是之高,武功再强,跳下去也得折手断脚,怎能三人都跳下了?正待询问,一瞥眼见一名丐帮弟子拉着郭靖那匹汗血宝马,正在刷毛,心中一凛:“过儿便算夺得婴儿,若无这匹宝马,怎能及时赶到绝情谷去?”一个箭步上前,拉住马缰,转头向鲁有脚道:“我有要事急需此马出城一用。”
鲁有脚心中只记挂着黄蓉与郭靖二人,又问:“黄帮主与郭大侠可安好么?”小龙女翻身上马,道:“他二人安好。黄帮主刚生的婴儿却给那女人抢了去,我非去夺回不可。”鲁有脚一惊,忙喝令开城,那城门只开数尺,吊桥尚未放落,小龙女已纵马出城。这汗血宝马神骏非凡,后腿一撑,已如腾云驾雾般跃过了护城河,城头众兵将见了,齐声喝采。
小龙女向城墙脚下一望,只见两个军士血肉模糊的死在城边,另有一匹战马也已摔成弓一团肉块,此外并无异状,心中奇怪,不知杨过和李莫愁等如何跃下城头,但想他三人既然无恙,只有急速追上杨过,助他一臂之力,才能夺回婴儿,救他性命。然而放眼远望,但见苍苍翠山,莽莽平野,怎知这三人到了何处,她愁急无计,拍着宝马的头颈道:“马儿啊马儿,我是去救你幼主,快快带我去吧!”那宝马也不知是否真懂她的言语,昂头长嘶,放开四蹄,泼刺刺往东北方奔去。
原来杨过与法王追赶李莫愁,一直追到了城头,心想城墙极高,她已无退路,必可就此截住。那知李莫愁心狠手辣,一到城头,顺手抓过一名军士,往城下掷去,跟着向下跳落。待那军士与地面将触未触之际,她左足在军士背上一点,已将下落的急势消去,身子向前一纵,轻飘飘的着地,竟连怀中的婴儿亦未震动,那军士却已颈折骨断,哼都没哼一声,已然毙命。法王暗骂:“好厉害的女人!”依样葫芦,也掷了一名军士下城,跟着跃落。杨过除了幼时失手伤毙一名丐帮弟子外,从未杀过一人,要以害了旁人性命来作自己垫脚石,实在有所不忍,眼见时机紧迫,心念一动,一掌将一匹战马推出城头,待那战马落地,他双足在马背上一点,跟在法王之后追去。
杨过先一日在蒙古军营中一场大战,被金轮法王的轮子割伤两处,虽无大碍,但流血甚多,身子疲软,这日又苦战多时,实已支撑不住,然想到郭靖的幼女不论落在李莫愁或法王手中,都是凶多吉少,虽觉心跳越来越是厉害,还是仗剑急追。这三人本来脚程均快,但李莫愁手中多了一婴儿,法王身受剑伤,时时担心创口毒发,不敢发力,因此每人奔跑都已不及往时的迅捷。奔出十余里外,襄阳城廓早已远远拋在背后,但三人仍是各各相距数十丈,法王固然追不上李莫愁,杨过也追不上法王。
李莫愁奔跑一阵,回头看了一看,但见法王与杨过二人阴魂不散,始终跟随在后,眼见前面丘陵起伏,再行数里便入丛山,于是加快脚步,心想一入山谷之间,那便易于隐蔽脱身。她虽听小龙女说这不是她的孩子,但见杨过舍命死追,料得这定是他与小龙女的孽种无疑,只要挟持了这个婴儿,不怕她不拿师门秘传的“玉女心经”前来掉换。
三人渐奔渐高,四下里树木深密,山道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