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老人缓缓收回放在巨岩上的左腕,淡淡一笑,道:“毒大夫,老夫的病情如何?”
恶孔明摇摇头,道:“陈大侠已完全康复了。”
这一句话,字字如铁锤击岩一般,使三人无比震骇。
青衫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没有瞧错吗?老夫的病势很沉重啊!”
毒大夫摇摇头,道:“没有瞧错,在下自信医道还不致差到把有病瞧成无病。”
大嘴人一咧嘴,露出了奇大的森森白牙,道:“兄弟不会看病,但看那陈大侠的神情,也不似无病之人啊!”
毒大夫怒道:“陈大侠脉息均匀,气血畅通,哪里有什么病了,你如不信,自己上去试试!”
大嘴人重重咳了一声,道:“自然,在下极愿陈大侠长命万年。”
青衫老人冷笑一声,接道:“童子奇,你这话可是由衷之言吗?”
童子奇打了一个冷颤,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道:“兄弟是字字出自肺腑。”
青衫老人脸色一整,目光转注到柳媚娘的脸上,道:“你过来。”
柳媚娘娇艳的粉脸上,登时泛起一片惨白,放下玉箫,垂着双手,慢步行了过去,道:“陈大侠有何吩咐?”
青衫老人冷肃地道:“这十年来,你做了些什么?”
柳媚娘柔队说道:“贱妾这十年来,一直洁身自修,未作过一件有背约言的事……”
青衫老人冷冷地说道:“胡说!”
柳媚娘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他说道:“我只杀了一个人,还是那人对我心怀不轨,调戏于我,才激起我的杀机。”
青衫老人道:“都是实话吗?”
柳媚娘道:“字字真实。”
青衫老人举手一挥,道:“你退下去。”
柳媚娘应了一声,缓步退回原位。
青衫老人仰脸塑狂天上明月,道:“天不如你们所愿,老夫竟然从病魔中解脱出来,看来,还有几年好活了。”
四个人齐齐圣首应道:“陈大侠行仁为善,天下仰,多活几年,那是天下武林之福。”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道:“不论你们表面上、神态间如何的虔诚,但我知道你们说的都是违心之言。”
语声一顿,接道:“不论你们内心中想些什么?但你们都还记着十年前在我面前立下的誓言,连那相信我必然死去的天魔女,也没有明目张胆地作恶太多。”
青衫老人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虽然,这十年来,你们没有完全地听从誓言,但大致上都还能自束自爱,对几个偏激、固执、桀骛不驯,又身怀绝世武功的人,能够这样,那已是很难得了。”
柳媚娘突然眨动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轻轻叹息一声,柔声道:“陈大侠,贱妾想请教你一件事,不知可否见告?”
青衫老人道:“好,你说吧!”
柳媚娘道:“你这番大病之后,不知对武功是否有些影响?”
青衫老人道:“我如说没有影响,只怕你们也不会相信。”
柳媚娘道:“这十年中,我为了守誓言,十分苦恼。”
青衫老人道:“你为什么不去作几件有益人间的善功呢?”
柳媚娘嫣然一笑,道:“贱妾性恶嘛!”语声一顿,接道:“记得十年前贱妾和你动手相搏,败在第九十招之上,是吗?”
青衫老人道:“怎么样?”
柳媚娘道:“我常想,如若我们五人合手对付你,那就很难预料鹿死谁手了!”
青衫老人道:“但眼下,你们只有四个人?”
柳媚娘道:“但你陈大侠大病之后,武功也打了折扣,如是我们五个人可以胜你,此时,我们四个人也就够了。”
青衫老人道:“你们可是想试试吗?”
柳媚娘摇摇头,道:“贱妾没有这个胆子,而且他们也不肯和我合作。”
恶孔明缓缓道:“因此,我们只有耐心地等待一途。”
青衫老人道:“等老夫死去?”
大嘴人一咧嘴巴,干咳了二声道:“除此之外,很难想出别的良策。”
青衫老人神情凝重,道:“你们会有等到的一天,可惜的是老夫现在还没有死。”
柳媚娘幽幽地道:“唉!不知还要等待好久?”
青衫老人道:“也许很快,也许你们还要等上三五年。”
那黑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如是三五年后,你一定死,咱们自然要耐心的等待,但你如那时不死,咱们就岂不是又白等五年了。”
青衫老人缓缓他说道:“诸位如能想个办法,使老夫早些死去,岂不是你们少去这些束缚?”
柳媚娘叹息一声道:“想我们是想,只是很难找出个妥善的法子。”
青衫老人仰望着当空明月,冷漠他说道:“老夫死之前,也将有一番安排——”
恶孔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打断了青衫老人未说完之言。
青衫老人冷呼一声,道:“你笑什么?”
恶孔明不敢再笑,陡然收住大笑之声,道:“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来,希望你大侠不要生气。”
青衫老人道:“好!你说吧!”
恶孔明道:“陈大侠所谓的身后安排,无非是找一个天生奇才,继承你的衣钵,日后对付我们,是不是?”
青衫老人道:“不错。”
严孔明笑道:“十年前,我亦想到此事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青衫老人道:“为什么?”
严孔明道:“说出来,希望你陈老不要生气。”
青衫老人冷笑一声道:“你尽管说吧!”
恶孔明道:“你陈大侠有此用心,只怕已非一日,但在下等亦早思念及此,除非你陈大侠能够再活二十年,使你那千选万挑的弟子,能及时继承你的全部武功,纵然如此,我们也早有了对付他的办法!何兄二十年中,不论何等才慧之人,也无法和你陈大侠有相同的成就啊!现在嘛,只怕是更来不及……”
青衫老人接道:“如若老夫能再活二十年呢?”
恶孔明沉吟了一阵,道:“我瞧是有些不可能,就算你功参天地,能够再活二十年,但你也无法能够保得这消息不传扬出来,再明白一点说,我们对你陈大侠的一举一动,早已十分留心,你如果收一个徒弟,决无法瞒得过我们……”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们五人,几番败在你陈大侠的手中,对你陈大侠,固然十分畏惧,但你几次不肯取我们的性命,这畏俱之中,实也有着一番深挚的敬意,我们五人虽然一向各行其是,从来不肯合作,但有一件事,却已取得协议。”
青衫老人道:“对付老夫,是吗?”
恶孔明道:“如若我们能够取得协议对付你陈大侠,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青衫老人道:“那是什么协议?”
恶孔明道:“协议决不允许再有第二个陈大侠出现江湖,你陈大侠活上一天,我们就蛰伏一天,不作武林霸业之图,但要安排在你死亡之后,还有对付我们之人,那就不成了。”
柳媚娘接道:“那时,我们将不择手段,对付你的衣钵弟子。”
大嘴人一咧嘴巴,接道:“我们先行掳去他的父母、兄妹,以作人质。”
那黑衣人接道:“我们将五人合作,四个人对付陈大侠,一人全力博杀你那弟子。”
青衫老人神色肃然,缓缓扫掠了四人一眼,只见四人八双眼,也一齐望着自己。
果然在这一方面,四人下了很大的决心,决不肯轻易让步。
但他此时,别说和这四个武功绝顶的魔头动手,就是和一般江湖之士动手相博,也是丝毫无胜的把握。当下故作平静地一笑,道:“你们又想和我赌一下是吗?”
恶孔明道:“如若这是赌,却是一次无限的赌注,包括了机诈、群殴,一切卑下、恶毒的手段。”
柳媚娘道:“你陈大侠是仁义君子,总不会为了收一个传授衣钵的弟子,使他锅连九族,所有的亲人,都将身遭屠戮。”
大嘴人童子奇道:“你陈人侠已压制了我们数十年,我们决不能容忍另一个似你这般人物,出现于江湖之上。”
那瘦长的黑衣人接道:“如是情势迫人,咱们只有宁为玉碎了。”
那青衫老人仰天打个哈哈,道:“可惜呀,可惜。”
恶孔明怔了一怔,道:“可惜什么?”
青衫老人道:“你们既然有和我誓不两立的决心,为什么不肯五人联手,和我决一死战呢?那天魔女今宵未来,你们实力减弱不少,虽有此心,但怕也没有这份胆量,岂不是大为可惜的事吗?”
恶孔明道:“纵然那天魔女今夜也如约而来,只怕也不敢和你动手。”
青衫老人淡淡一笑,道:“为什么?”
柳媚娘道:“因为我们五个人纵然能和你打个秋色平分,但也无法制你于死地,再说我们五个人也不能常走在一起啊!”
童子奇道:“十年前,我们五人也曾谈过你陈大侠,研商结果,还是不宜联手硬拚。”
青衫老人道:“为什么?”
童子奇道:“我们五人算计你陈大侠的功力,如是我们硬拚死斗,在我们一方,至少要有两个人死亡,也许三个人,才有杀死你陈大侠的机会……”
青衫老人道:“就算如此,你们也有两个或三个人冶,何乐不为?”
童子奇道:“问题就是谁要死,如果我们五人,都不愿先死,这个仗,就无法打下去了。”
青衫老人道:“你们应该试试,五人联手,胜我的机会很大。”
那黑衣人道:“我们已经算计三天三夜,结果是败多胜少,一个不好,说不定五个人都死在你陈大侠的手中。”
青衫老人大笑道:“你们算得很奇怪呀,结论各有不同。”
黑衣人道:“结论只有一个,只不过那童子奇说不清楚罢了。”
童子奇怒道:“你要抢着接口,怎怪我说不清楚呢?”
青衫老人笑道:“慢慢说,你们如是先打起来,老夫就坐收渔人之利了。”
柳媚媳冷笑一声,道:“谁说都是一样,用不着争执了。”
那黑衣人抢先道:“道理很简单,如是我们各出全力,我你硬拼,你陈大侠在搏杀我们两人之后,亦必将身受重伤……”
青衫老人道:“可惜,你们竟然是全无此等勇气一试,”
黑衣人道:“问题就出在我们五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愿在出手时,全力飞击,纵然是五人联手而为,也都将各自暗留实力,准备自保,而你阵大侠,一个人力斗五人,必将是全力出击,频下煞手,如若事情如此,那结局就不在我们预计之中了。”
青衣老人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道:“那该是什么样局面?”
黑有人道:“我们各保实力,你陈大侠全力出手,一正一负之下,我们说不定都将死作在你的手中了。”
青衫老人道:“所以你们一直不敢出手,是吗?”
柳媚娘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有一件事,贱妾是不当出口,但我有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青衫老人道:“这番相聚,希望畅所欲言,你心中有什么,尽管说出口就是。”
柳媚娘道:“有你陈大侠在世,我们才保存了一个和平相存的局面,如著你陈大侠真的不幸而逝,江湖上立时大乱,就是我们五人,就将有一番火并,谁能生存,那就很难说了。”
严孔明接道:“最毒妇人心,古有明训,你柳媚娘和那天魔女,处心积虑、想算计我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