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宜凛然说道:“师祖乃是武林至圣,弟子怎可妄自比拟,师叔言重了。”
神尼道:“眼下你说你确是比不得你师祖,孩子,师叔说句不客气魄话,你连你师父,也还不能相提并论呢。”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师父乃是一代剑神,弟子又岂可与他老人家相比。”
他说的相当惶恐,不禁使神尼看得笑起来,低声道:“其实,你也不用妄自匪薄,假以时日,你要赶上你师父,那也并非什么难事。”
方雪宜道:“但凭师叔栽培了。”
神尼淡淡一笑道:“孩子,师叔自然尽心培植于你,但成就如何,可得赁你自己努力了。”
方雪宜听的悚然一震,连声应道:“弟子记下了。”
神尼点了点头,笑道:“孩子,咱们这就开始吧!”话音一落,顺手把宝剑交给了方雪宜,接道:“你且依照师父所授的八招剑法,一招一式的演练,我如发现有不妥之外,自会指正于你。”
方雪宜双手同伸,恭敬地接过长剑,道:“弟子一切遵命。”
当下便依照师父传授,缓慢地刺出一剑。
这正是“龙行八剑”的起手之式“排云吐雾”,剑光一闪,丈许方圆之内,具是袭人的寒风,十步之中,逼人难以立足,果然是旷代的绝学。
这一招共有三式变化,方雪宜小心翼翼的施展,自是更见功夫,只瞧得神尼点头笑道:“很好,这一招之中,你已学会了十之八九,但第三式变化,却稍嫌不全,如是在横剑上撩之际,能够飞身跃起八尺,则这式威力要比你眼下所施展的增强两倍有余。
方雪宜抱剑笑道:“师叔,剑身横扫之际,持剑之人只怕很难再飞身跃起啊……”
神尼笑道:“为人所不能之为,正是你师祖过人之处,孩子,你把长剑给我。”
方雪宜大步上前,递过长剑,神尼微微一笑道:“小心看明白了……”右手剑势一振,照样把那招“排云吐雾”施展了一遍,只见剑光寒芒四射,较之方雪宜施展之际,也并不犀利,不过在第三式变化发出之时,神尼果真在长剑横着上撩的同时,身形忽地倒拔而起,离地约有七尺,登时使得那剑势比方雪宜要强过多多。
方雪宜只瞧得脱口叫道:“果然是比弟子强的多……”
他话音未已,神尼已收剑笑道:“孩子,看明白这式的诀窍没有?”
方雪宜道:“弟子瞧是瞧明白了,只不知能不能依式学步?”
神尼递过宝剑笑道:“试试看吧!”
方雪宜接剑在手,凝神一志,把师叔适才施展的身法,迅快地在心中想了一遍,这才依样地演练一番。
别看神尼横剑腾身,十分轻易,但当方雪宜照样的施展之际,却觉着一口真气难以提聚,剑虽横撩而出,人却离地不及一尺。
方雪宜一连试了三次,都是如此,不禁心中大为难过,呆呆地抱着宝剑,向神尼黯然叹息道:“师叙,弟子太笨了。”
神尼淡淡一笑,摇头道:“孩子,你怎么了,可是有些灰心吗?”
方雪宜道:“弟子才识不够,只怕有负师叔的这番苦心了。”
神尼突然叫了一声道:“方雪宜,师门宏愿,全在你双肩之上,你如经此小挫,就灰心失意,你师父身在九泉,岂能瞑目?”
方雪宜只听得额际冒汗,双膝一曲,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弟子不敢。”
神尼暗自在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口中却是冷冷喝道:“起来,重新练过!”
方雪宜毕恭毕敬地拜了一拜,这才站起身子,抱剑当胸,抬头默念道:“师父啊!
求你老在天之灵暗助弟子,练成师祖剑法,也好完成你老遗志……”他右臂一挥,剑光乍起,那一招“排云吐雾”的三式变化,竟是一气呵成的施展出来。
只是,当他们照师叔指点,横剑腾身之起,依旧觉着气机不纯,那使剑右臂挥出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运真气,拔足腾身。
方雪宜颓然长叹一声,两眼忽然泪如泉涌而出。
一时间伤心难禁,不觉得哭出声来。
神尼在旁却反倒瞧得笑道:“孩子,你哭什么啊?这式变化的诀窍你根本未曾看明白嘛……”话音一落,忽然取过方雪宜手中宝剑,接道:“孩子,你再瞧瞧。”
剑光一闪,这回却是非常缓慢地把这招变化施展出来,并且很详尽他说出如何运气,如何运剑的方法。”
方雪宜睁大着泪眼,一瞬不瞬地望着神尼的身法,终于恍然大悟,忖道:“原来如此……”
敢情适才他所以不能腾身而起,乃是驭气运剑的方法不对,才会剑势撩出,已告无力运气腾身。
这时他明白了其中道理,顿时破涕为笑道:“师叔,弟子明白啦!”
神尼笑道:“孩子,你再试试看。”
方雪宜依言接过长剑,照着神尼所示,依佯施展了一遍,这回他略一运气,就已挥剑凌空,跃起了四尺有余,而且并不怎么费力。
神尼笑道:“孩子,就照着这么练,只要你能够腾身超出一丈,这一招剑法就算是练到极致了。”
方雪宜笑道:“弟子遵命……”
神尼在旁一直瞧到方雪宜练到已能够在出剑同时腾身六尺左右,方始回转庵内。
但方雪宜却一直不停,直到那雪儿师妹前来叫他用餐,他方才住手擦汗。
时日匆匆,转眼已是一个多月过去。
一个月时光,凭着方雪宜的学识和毅力,他也只勉勉强强的把龙行八剑的前两招各式变化,完全记住。
便他却仍未到达运用随心之地。
这一天,山中雪色忽消,方雪宜一大早就被庵外林中的雀鸟吱喧之声吵醒,他披衣而起,打开了庵门,不觉的长长吐了一口大气。蓝天深远,虽然还有几片白云绕着山峦飘飞,但那只是一间山风雾气,看来这是他上得金顶以来的第一个大晴的天气。
方雪宜大为高兴,回去取了长剑,便跃到庵前石坪之上,向着东方先深深地作了一番吐纳工夫,这才拔出长剑,把师叔指点的招式一一地演练了一遍。
就在他收剑入鞘之际,目光过处,只见神尼师叔已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来到庵外,满脸含笑,望着自己不住地点头。
方雪宜吃一惊,双手抱剑,道:“师叔……”
神尼慈祥的一笑,道:“孩子,龙行八剑的前两招,你已经练得很熟了。”
方雪宜道:“这都是师叔指点之功。”
神尼笑道:“孩子,就看你这份耐心毅力,我相信你师祖的全部武学,一定能够在你身上发扬光大了……”话音一顿,看了看天气,接道:“春气已动,此后的天气可能要转好了,孩子,今天我要指导你练那第三招剑法的各式变化,你可要格外留神些。”
方雪宜恭敬地送上长剑,道:“弟子明白……”
神尼接过长剑,慢慢地把龙行八剑的第三招“飞龙在天”的七种变化,一一演练一遍,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半响,方道:“师叔,这一招怎地比师父传授给弟了的多了四个变化呢?”
神尼收剑一笑,道:“你师祖是在陈师兄下山以后,才想出这招剑法的另外三式变化,你师父只教了三招,在他来说,已是未曾藏私了。”
方雪宜道:“师叙,这四式变化好像……好像……”
神尼笑道:“好像什么?”
方雪宜脸上微现迷惑之容,摇头道:“师叔,弟子可能是记错了。”
神尼道:“孩子,你如是有什么话,在师叔面前大可不必隐瞒,说出来吧!”
方雪宜沉吟了一阵,道:“师叔,这招剑法的后四式变化,弟子看来,很像是师父教我掌法中那招‘天马行云’的四种变化哩!”
神尼闻言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弟子怎敢班骗师叔?”
神尼修眉微锁道:“你把那招掌法施展一遍给我看看!”
方雪宜道了一声:“遵命!”身形暴闪,陡地凌空飞起两丈,双掌并出,在空中绕行了一圈,攻出了五掌。
容得方雪宜双足落地,掌势一收,正待向师叙说话,目光所及,他不觉呆了。只见神尼木然肃立,两眼之中,竟是泪光闪闪。
方雪宜吃了一惊,轻声说道:“师叔,你老怎么啦。”
神尼泪眼忽闭,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滴落地上,她长叹一声,道:“孩子,我往日小看了陈师兄了……”话音一顿,又道:“想不到师祖想出的招式,师兄竟然也能想得出来,可惜啊,可惜……”
方雪宜怔怔地道:“师叔,你老可惜什么?”
神尼低叹道:“可惜你师父遭人暗算,身怀不治之症,以致蹉跎了数十年岁月,空把全身精力,都付诸对抗病魔,调理生机之上,否则,你师父的成就,只怕不会在你师祖之下了。”
方雪宜也似是有些明白地应声道:“是啊!师父若非身怀残疾,师祖的武学,只怕早被师父想通了。”
神尼略一沉吟接道:“孩子,这第三招剑法的后面西式变化,果然与那掌法大同小异,只是在运气出招之时,稍有不同,你先试试,以剑换掌,是否也能得心应手?”说着,把手中长剑递过。
方雪宜接剑在手,依着师叔先前的身法,照样演练一遍,结果倒也相差无几,神尼瞧得连连点头:“孩子,本来我耽心这一招要花费一个月的时光,料不到这招变化,竟是不需一日,你便可以练好,师叔真是为你高兴。”
方雪宜心中自也高兴非常,但口中却道:“弟子却觉得用剑刺出,不如用掌时挥洒自如,师叔,是不是弟子有什么地方不对?”
神尼道:“那倒不是,你只不过尚未纯熟而已……”话音顿一顿,接道:“孩子,师叔忽然想起一件重大之事,必须下山一行,也许要十天方始赶得回来,你跟雪儿师妹留在庵中,不会害怕吧?”
神尼这等问他,不啻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方雪宜心中大感不服,当下一挺胸膛,大声应道:“师叔,弟子这么大了,自是不会害怕,师叔尽管放心下山去吧!”
神尼瞧着他那份故作大人的豪勇神情,不禁笑道:“是啊!你已经身具剑神武功,自是不会害怕的了,师叔倒是多替你耽心啦!”
忽然伸手把方雪宜手中长剑取过,接道:“来,孩子,师叔再把剩下几招剑法中的变化教你,师叔下山这几天,你就全心全意把这几招剑法练熟……留心地瞧着!”白衣飘拂,步履从容,龙行八剑第四招“怒龙出岫”,已然迅快地在神尼的手下施展开来。
方雪宜不敢大意,盯着神尼的举手投足,连眨眼都不敢,屏气凝神,看得果是十分细心。
这五招剑法,共有十四式变招,方雪宜虽是全神贯注的强记,但也未能完全记下,容得神尼第二日下山而去,他一共只记下了十式,七、八两招的四式变化,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方雪宜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利用师叔下山的这几天,全心习练那记下来的十招剑式,他很想在神尼回山之前,把这十招剑式练熟。
这正是师叔离席的第八天深夜,方雪宜在那小小的佛堂之中,正就着那昏暗灯光,读神尼临去之时,交给他的一本手册,这本手册所记,均是师祖昔年行道江湖之日所遇到的各种疑难杂症医治的经过,尤其对于武林人物的用毒手段,和各种解毒方法,更是记载得十分详尽,使方雪宜看得大为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