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方雪宜出店以后,一催坐骑。沿着官道,直往成都方向兼程疾进。
他这一路行来,俱是官道,晓行夜宿,倒也无甚事故。
第四天午后,来至一处三岔路口。
方雪宜一勒马缰,流目四顾,只觉眼前的景色十分熟悉,正是昔年在言凤卿陪同下,追寻中州三侠时迷途,结果循马蹄痕踪,才查出了魔刀田远住处的官道。
他略一打量去路,心中一动,忽然有了再去找那魔刀田远的念头。
原来,他觉着当年胜了田远,可说全是在气势之上骗人,迫得田远认输服败。这一回,他可是想凭着三年的苦学而来的真实工夫,斗斗那魔刀田远,也好试出自己目前在武林之中,究竟算得上是几流角色。
方雪宜这等念头一起,身不由主地一顺丝缰,斜刺里拉马向左测小径行去。一路景色,了无变异,甚至连当年中州三侠竖立在草从中的木牌,虽然已经被风雨剥蚀的破旧腐烂,但却插在原地,未曾拔走。
方雪宜跃下马来,顺着那条山路,牵马疾行。
盏茶不到,业已行抵那一堆乱石青草之中,这正是当年他和言凤卿遇到田远手下喝阻之处。
方雪宜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举目向四周望去。
但见荒草蔓蔓,气氛阴沉。休说不闻人声鸟语,几乎连地上的虫声,都难得一见。
方雪宜耸了耸剑盾,暗道:“莫非那魔刀田远,已然弃去了这个所在吗?”寻思之间,不觉地举步而行。
他们稀辨认出当年的路径,不一会工夫,果然见到了那幢茅舍,掩映在杂草深林之中。
他左手紧拉着骏马,右手一抬,正待向那柴门扣去。
突然,一声低喝,打左侧传来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本教重地。”
方雪宜微微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高几达丈许的黑衣劲装大汉,寒着脸站在不远之处。
方雪宜道:“在下特来探望一位旧识魔刀田远,田总瓢把子。”
那铁塔般的大汉,深眉一扬,似是怔了一怔,道:“你是那田远的什么人?”
方雪宜心中讨道:“听此人口气,似是田远仍在此间,只不知他口中所称本教,又是一个什么组成,我何不给他一个莫测高深,也许会查出一点意外的盾目。”心念转动,口中却道:“见着那田远之时,他自会知道在下是谁!”
大汉闻言,忽然冷冷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那田远已是本教的一位护法,如果你不肯报出姓名,想见本教护法,那可是在做梦了。”
方雪宜心中一惊,暗道:“果然这川西地面,又有新的武林人物崛起了。”口中却说道:“如是在下坚持不说姓名,莫非就真的无法见到贵教护法吗?”
大汉冷笑道:“不错。”
方雪宜摆出一副奇异之色,低声道:“这就怪了,这川西地带几时有过这等教派?
想那田远与我乃是忘年之交,每次相见,从不要我通名……”
那大汉陡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须知我四灵教中的规矩极严,纵是教主本人,也得遵行不渝……”
方雪宜听得心中暗笑道:“原来是四灵教?但不知那教主又是何人?我倒是该想个法子,多套他一些话才好。”当下微微一笑,道:“即是贵教规矩如此,烦请阁下代为通报田护法,就说区区方雪宜在此求见。”
他知道自己的姓名,武林中尚不见经传,说了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妥,是以他也就不必隐瞒了。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你要我替你通报吗?”
方雪宜道:“不敢,有劳尊驾了。”
那大汉一睁那铜环般的双眼,仰天大笑道:“你好大的口气啊!”笑声一顿,接道:
“小子,你知道本座是什么人?”
方雪宜道:“尚未请教!”
那大汉道:“本座乃是四灵教中的四灵之首,除了教主,就以本座为尊,你居然要本座替你通报,岂非令人可笑吗?”
语音未已,又是大笑。
方雪宜不禁一呆,暗道:“原来他比田远地位高出不少,毋怪他口中对魔刀田远毫无尊敬之意呢!”他心中虽想着这大汉的身份,口中却道:“尊驾原来是四灵之首,区区失敬了。”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尊驾怎么称呼?”
大汉道:“本座姓高,大名无敌,武林朋友尊奉本座是“神力天王”,小子,你听过没有?”
方雪宜暗笑道:“这人莫非有些浑憨吗?”口中应道:“区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实是三生有幸……”
那高无敌显然被方雪宜捧得十分开心,朗声大笑道:“不敢,不敢……你老弟要见那田远,有什么大事没有?”
方妻宜此刻已然确信,这高无故似是一位不通心机的人,当下一笑道:“区区与他乃是旧识,特来拜望于他,不知高天王可否传人叫他一声。”
高无敌瞧了方雪宜一眼,道:“老弟,你今年多大年纪?”
方雪宜道:“区区行年十九。”
高无敌道:“十九岁吗?”
方雪宜道:“不错。”
高无敌忽然摇头道:“老弟,你在骗人。”
方雪宜虽然觉出他说的有些奇怪,但口中却道:“区区说的句句实情,高天王为何不信。”
高无敌突道:“想那魔刀田远,在绿林道上,乃是川滇一带的首座,他怎会有你这等年轻的朋友。老弟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方雪宜心中忖道:“原来他不相信我认识田远——”口中却道:“高天王如是不信,何不叫那田远前来一见?”
高无敌想了一想,道:“不错,本座何必为这等事烦心呢?你老弟说的对,叫他出来一见就明白的了。”
高无敌看了方雪宜一眼,向他的小厮道:“去叫那田护法来此见我。”
那名小厮,看上去十分清秀,闻言溜了方雪宜一眼,转身走进了茅舍。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震,忖道:“这茅舍的四周,只怕藏有不少暗桩,怎地自己一路行来,竟然未曾发现。”心念未已,只听得高无敌大声道:“方老弟,你也是武林中人吗?”
此人忽出此言,倒是把方雪宜问得怔住了,他猜不透高无敌这种用心何在,只好含糊应道:“区区只不过学了几手强身壮体的庄稼把式,算不得武林人物。”
那高无敌有些相信,但却又找不出什么话可以反问,竟哈哈一笑道:“能跟魔刀田远相交,本座看得出你老弟将来必然大有出息。”
方雪宜暗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不跟田远交往,就没有出息了吗?看来这四灵教也许是个极有野心的组织了。”
他天赋极高,是以高无敌这等无意中漏出的话头,却使他敏感到此人话中必有所指,因此,他又兴起了多套对方口风的主意。
当下笑道:“区区年幼无知,今后尚祈高天王多多提拔才好。”
高无故听得大为受用,笑道:“哪里,哪里,办要本座一句话,你方老弟定可大大出人头地……”
话音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了一件大事般,接道:“老弟你是什么门下,如果本座将你引入四灵教中,你的长辈会不会反对?”
方雪宜心中迅快地转动念头,忖道:“我若是说出恩师姓名,只怕他们就要大吃一惊了,但如捏造一个假的,却又于心不安。”当下沉吟了一会,道:“区区的武功,得自一位东耳老人。”
方雪宜话音一落,高无敌脸上就有些难看,他怔怔的道:“东耳老人,他是谁?在武林中,可是有很高的地位吗?”
方雪宜瞧的暗暗失笑,但口中却一本正经他说道:“东耳老人是否在武林中大有名望,区区并不清楚,当年,老人传我武功之时,只是区区家中一名老仆。”
那高无敌完全被方雪宜唬住,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老弟果然只学会几手庄稼把式了。”
方雪宜道:“区区素无大志,但求强身壮骨,这已经很够了。”
高无敌点了点头,大笑道:“不错,你这等想法,本座倒也相信,不过……”语音一顿,望着方雪宜咧嘴一笑,接道:“不过,老弟如想出入头地,在江湖上闯闯,本座也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方雪宜暗道:“你这傻瓜,倒是想自入陷阱了,少时那田远来此以后,只怕你准会大吃一惊……口中却道:“尊驾盛情,区区心领了。”
高无敌笑道:“老弟,你敢情不想要本座帮忙。”
方雪宜道:“区区上有老母在堂,下无兄弟姐妹,如是涉身江湖,就将招致不孝之讥,是以……是以……”余音未绝,只见那茅舍之中,走出一位神情诡异,目光闪烁不定的白髯老人。
方雪宜顿时切断话头,轻咳了一声,住口不语。
原来,这位白髯老人,正是魔刀田远。只见他看都未看方雪宜一眼,大步向那高无敌走去,双手抱拳,神情恭敬地笑道:“首座召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那高无敌目光一转,笑道:“田护法,你有位老朋友要见你。”
田远闻言怔了怔,道:“属下的朋友,在哪儿?”
高无敌指着方雪宜道:“这不就是吗?”
田远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瞧了半响,方道:“首座,是否这位小兄弟,乃是属下的朋友吗?”
高无敌笑道:“田护法,这可不是本座说的,这位小兄弟,独自找上门来要见你啊!”
魔卫田远呆了一呆,道:“奇怪……”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田总瓢把子,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区区方雪宜,仅只三年多未见,尊驾就忘记了吗?”
魔刀田远怔怔地道:“小兄弟,你……真的是前来寻找老夫?”
方雪宜大笑道:“总瓢把子可记得当年与中州三侠的那场约会吗?”
田远陡然脸色大变,沉声道,“你是方瑜?”
敢情魔刀田远,当年被方雪宜一剑刺伤,迫得他不得不放走中州三侠,并且发下誓言,不杀方瑜之前,决不找中州三侠报仇,是以,方瑜的名字,在他口中直如生根一般,牢牢记住,方雪宜一提中州三侠,他自是立即想起来。
方雪宜淡淡笑道:“不错啊!方某眼下已改名方雪宜,总瓢把子最好记住。”
魔刀田远冷哼了一哼,道:“老夫此生是不会忘记你这娃儿的了。”语声一顿,接道:“娃儿,你三年前的那一剑,虽然救了中州三侠一命,但是,你娃儿可知道,这正不啻替你自己敲响了丧钟。”
方雪宜笑道:“是吗?区区似是不大相信。”
田远冷冷笑道:“小娃儿,你立即就会知道老夫说的不假了。”
方雪宜笑道:“总瓢把子可是要试试区区剑法吗?”
魔刀田远轩眉道:“娃儿,当年老夫一念轻敌,中了你的诡计,这些年来,老夫倒是想明白了。”
方雪宫笑道:“尊驾当真想明白了,但不知区区那一剑的来厉,你想出来没有?”
魔刀田远冷冷一笑道:“老夫虽未想出那一剑来历,但老夫却己想了破解的招法……”
语音未已,那高无敌忍不住问道:“田护法,你跟这位老弟有过什么节吗?”
田远神色严肃地点头,抱拳道:“属下当年曾败在这小娃儿手下。”
高无敌心中一震,脱口道:“魔刀田远会败在这小娃手下吗?”
田远低头道:“属下一时上了他的当……”
高无敌瞧了方雪宜一眼,忽然大笑道:“本座不信,田护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