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自己方才还一再顶撞着他,其实光从老人双目中的炯炯神光和他闲云野鹤般清癯貌相,早该看出他不是常人了!
心中越想越觉后悔,但人家已经走了,后悔也已不及他俯身从地上拾起绿衣少女的长剑,替她收起来。
“系舟峰祁家, 自己得赶紧把她送回去才好!”不错,救治中毒, 自然是愈早愈好,他正待抱起她身子,突然感到一阵犹豫……”
她苹果似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终究已经是豆蔻年华的大姑娘了。男女有别, 自己怎好抱她……
不,那位老人说仙人堇毒性极烈,她服了师父的“续命金丹”到此刻还没醒转, 自己不能耽误了她的性命。
他终于鼓着勇气,双手抄起绿衣少女身子。这是他有生以来,破题儿第一遭,抱着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异性,脸红心跳,有些慌张之感!
少女的娇躯,竟然是如此轻盈丰满。尤其从她衫中散发出来的幽香,一阵又一阵的进江帆鼻孔钻,这香味是他从没闻到过的。
他感到血液沸腾,心头狂跳,额角上汗水涔涔,抱着她娇躯的双手,都起了一阵颤抖。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脚下加快,一路朝山下狂奔而去。
蓝袍老者的“就在前面”,和“看到竹楼就到”。如今已经奔了六、七里路,连竹楼的影子都没瞧到。
江帆心头不禁有些着急,后悔方才没向蓝袍老者问个清楚。他目光打量之际,脚下也自放缓下来,忽觉怀中抱着的绿衣少女,娇躯微微动了一下,急忙低头瞧去。
绿衣少女口中嘤咛一声,倏地睁开眼来!她在乍醒之余,瞥见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心头大急, 娇声叱道:
“你是什么人,快放下我!”江帆瞧她醒来, 心中一喜,忙道:
“姑娘醒过来了?”绿衣少女挣扎了一下,但头脑昏胀,浑身软绵绵的感觉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那男人低头瞧着自己,但却依然紧抱不放,一时又羞又急,拼命的挣扎,叫道:
“还不放下我,你想干什么……”江帆和她四目相对, 张俊脸也羞得通红,只觉抱也不好,放也不好, 口中讪讪的道:
“姑娘方才中了剧毒, 昏迷不醒,小可……”
绿衣少女用出了全身气力,依然没有挣扎得脱,心头更急,根本没听见他说些什么,只是喘息的叫道:
“恶贼,你还不放手,你快放我下来!”江帆无可奈何只得把她放到地上,倚着一棵大树根坐好,一面说着道:
“姑娘不可误会,你中了仙人堇剧毒,此刻刚刚醒转,姑娘家在那里,小可好送你回去。”
绿衣少女眨着眼睛,这时才看清扶着自己的竟是一个英俊少年,他手上还拿着自己挖来的一株黑灵芝。
心中顿时想起自己在一处水源草丛中,发现一株黑灵芝,就在挖到手的时候,从草丛中窜出一条红鲜毒蛇。
自己斩死毒蛇,就觉得一阵头晕,心中作恶,走没几步一个支持不住,跌倒地上以后就不知道了。如此看来,果然是他救了自己。想到这里,不觉抬目问道:
“我中了蛇毒,是你救我的么?”江帆道:
“姑娘不但中了赤鳞毒蛇的毒气,最厉害的,还是中了仙人堇的毒,朝她扬了扬道:
“姑娘极可能把这株仙人堇,当作了灵芝误服下去,中毒昏迷,不省人事……”绿衣少女脸露惊奇,说道:
“什么,它不是黑灵芝?这就是了,我斩蛇的时候,不小心碰断了它的根部,流出白浆来。
我想灵药可惜,吮吸了几口,就觉得头脑昏张,我只中了蛇毒,连服了我爷爷炼制的解毒药丸,都没有用……”口气一转,接着问道:
“啊,你是用什么药,把我救醒的?你的药, 比我爷爷炼的还灵,我现在已经醒了,怎会一点力气也没有呢?”江帆道:
“仙人堇奇毒无比,普天之下, 只有三两种草药, 才能解救,小可替姑娘服了一粒续命金丹,虽然也是解毒之药,只怕药不对症,解不了仙人堇的毒。”绿衣少女道:
“你替我服的命金丹,如果解不了仙人堇的毒,那我怎会醒过来了呢?”
这话说的不错,但可把江帆问住了,他只是听蓝袍老者说过,就这么说了出来,当下摇摇头道:
“这个小可就不知道。”绿衣少女偏着头道:
“我现在什么都好了,就是没有力气,你说气人不气人?”江帆道:
“姑娘人虽醒转,也许体内剧毒,还没有完全消除。”绿衣少女笑了笑道:
“不要紧, 我爷爷精擅医道,会替我医的。”江帆望着她心中暗想:
“那蓝袍老者叫自己不可提到他,如今她既然醒过来了,那就用不着说什么遇上樵夫的话了。”心念转动,接着说道:
“姑娘住在那里,小可这就送你回去。”
绿衣少女凝眸轻注,低低的道:
“让我憩一憩呢,嗯,你叫什么名字?”江帆道:
“我叫江帆, 长江的江,帆船的帆。”绿衣少女仰脸笑道:
“原来你取的也是单名,我叫祁琪,也是一个字,我爷爷叫我琪儿,我两个哥哥,也都叫我琪儿的,啊,你今年几岁?”江帆被她问的脸上一红,赧然道:
“十八。”祁琪道:
“我比你小一岁, 十七岁, 你这人真有些象大姑娘, 人家问你年纪,你也会脸红……”
话声出口,她苍白的脸颊上,忽地也飞起两朵红云,—倏然住口。两人沉默了一回,祁琪眨眨眼睛,又道:
“喂,江帆你干么手上还拿着仙人堇, 怎不把它丢了?”江帆道:
“不能丢,你误服了这种毒药, 如今体内剧毒还没有解,最好还是带给令祖瞧瞧。”祁琪嫣然一笑道:
“你真细心,换了我,早就把它丢了。”她两颗乌溜溜的眼珠一转,问道:
“你是到哪里去的?”江帆道:
“金陵。”祁琪道:
“是不是回家去?”江帆点点头。 祁琪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仰着头道:
“回家就不急呢, 可以到我们那里玩几天再走了。”江帆道:
“这个如何使得?”祁琪道:
“这有什么不好?我爷爷最疼我了, 他老人家也最喜欢年轻人,平日只要和爷爷有些故旧的小辈,经过系舟峰,便探望爷爷,爷爷都很高兴,临走还准有好处,你去了, 爷爷一定会高兴得很。”
她提起爷爷,就挑着眉毛,咭咭格格的说个不停, 话儿一落,但见江帆只是怔怔的望着她,没有作声, 又道:
“喂,江帆,我们这就走吧!”走,如何走法?当然是由江帆抱着她走了。
先前她在昏迷不醒,江帆还敢抱地,这回,四眼相对,他真有点伸不出手去。江帆搔搔头皮道:
“你能不能走,我扶着你慢慢的走可好?”这不是多问,她坐都坐不稳,那能走得动?祁琪道:
“你没看我动都不能动?这里离系舟峰还远着呢,你要是不肯抱着我走,你就走开,别来管我,让我给老虎吃了,你才快活。”江帆道:
“这里离系舟峰还很远?”祁琪道:
“很远很远。”扛帆道:
“好吧,小可就抱着你走就是。”说着伸手抄起她的身子,快步往山路奔去。奔出一段路,祁琪喊道:
“喂,江帆,快停一停。”江帆停步道:
“什么事?”祁琪道:
“你跑得太快了,迎着风,我连气都透不出来,你把我转过来才好。”江帆无可奈何,只得把她转过身子。
祁琪脸贴着江帆的胸脯,偎得紧紧的,像一头小猫。她听到江帆的心,咚咚的跳得很猛,她自己的心,也在跳动,她觉得十分舒服。也十分好玩。
江帆依着她指点,翻山越岭,奔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赶到系舟峰,心中暗暗奇怪。想起蓝袍老人曾说系舟峰就在前面如今已经奔了几十里路,怎会如此远法?就问道:
“怎么还没有到?”祁琪仰脸笑道:
“快啦,就在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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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好人难做
江帆望望天色,已快接近黄昏,忽然他发现这条山路,方才好象走过,口中不觉咦了一声,迟疑的道:
“我们会不会走错,这棵大树,和这块竖立的大石,方才好象从这里经过的?”
祁琪一颗头,蒙在他怀里,嘻的笑了出来,应道:
“是啊,我们已经从这里经过了三次啦!”江帆道:
“什么,你也迷了路?”
祁琪仰着脸,眼中闪过一丝顽皮的神色,娇笑道:
“这附近几十里,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那会迷路!”江帆道:
“那为什么……”
祁琪没等他说完,低笑道:
“没为什么,这时候我爷爷还在静室里坐功,早去了也没用,大哥、二哥都是一本正经的,讨厌死了,还不如在这里兜兜风的好。”江帆听得大是气愤,哼道:
“原来你是捉弄着我,跑了许多冤枉路。”祁琪柔声道:
“有我陪着,你还不好?现在真的可以去了。喂,你该朝西首那条小径走啊!”
江帆暗暗摇头,觉得这个姑娘真是精灵古怪,自己既然答应送她回去,只好照她指点,照西首小径奔去。
行约里许,转过山脚,忽然水声震耳。
迎面一座高峰,悬崖如峭,当中隔着一条阔涧,约有八、九丈宽,俯视涧底,深达二十来丈,潺潺山泉,从上流奔腾而来,与附近松涛,相互鸣和,空山回响,越显清洪。
方疑无路,忽然瞧到对岸崖壁上,孤零零的搭盖着一间竹楼,想起蓝袍老者“看到竹楼就到”之言,心中一喜,问道:
“对岸就是系舟峰么?”邓琪道:
“到啦,你向右弯过去,那边有条木桥。”
江帆依言朝右走去,果然不到半箭来路,就看到一条独木桥,通往对岸,说它是桥,其实只是一段大树身架在涧上,上面满是青苔,下临绝涧,看去甚是惊险。
江帆双手抱着祁珙,提吸真气,缓缓从桥上过去。
刚到崖上,陡觉眼前微风飒然,从崖上飞落一人,老声老气的喝道:
“小子,这是什么地方,由你随便乱闯?”
江帆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须发如戟的独臂老人,双目如炬,瞧着江帆怀中祁琪,失声道:
“什么?是小琪儿,好小子,……”
左臂一探,猛向江帆肩头抓来!祁琪慌忙叫道:
“柏爷爷,快住手……”
独臂老人出手奇快,已要抓到江帆肩头,闻言倏地缩了回去,沉声道:
“小琪儿,你怎么了,可是这小子欺负了你?”祁琪嘻的笑道:
“他欺负我,还敢送上门来么?”独臂老人唔了一声,朝江帆瞪目道:
“你还不把她放下来?”祁琪道:
“不成啊,我混身动弹不得。”独臂老人道:
“那是什么人把你打伤的?”祁琪道:
“都不是,我中了毒,幸亏这位江大哥瞧到了,把我救醒,送回山来的。”
独臂老人脸上有了喜色,重又朝江帆打量了一眼,忽然瞧到江帆腰问佩着的红穗长剑,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道:
“这后生也不见得是好人!”
身形一晃,凌空朝崖上飞了回去,闪入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