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叫做江帆。”那人微嗟一声颔首道:
“但愿你出道江湖,一帆风顺,不过,凭你这份孝心,菩萨保佑, 自可化凶呈样,得报父仇。”江帆只听得懂他后面两句,说自己一定可以报仇雪耻,这就拱手道:
“多谢老丈。”那老人又道:
“小哥儿,我瞧你一番孝心,你我总算有缘,我有意传你一些功夫,只要你用心学习,对将来报仇,不无帮助,你愿意学吗?”江帆听得眼睛一亮,喜道:
“老丈,原来你是有本领的人,小可,小可……只要将来学好了能够报仇,我都要学,我听义父说过,我本领还差得远呢。”那老介那老人道:
“小哥儿,你睡下来,我传你口诀。”江帆心中暗暗奇怪,教功夫那有睡着教的,但他还是依言在大石上睡下。那老人替他纠正姿势,一面说道:
“小哥儿记着,你在睡觉之前,必须脑中空明澄清,不能有一丝杂念,然后象这样敛身侧卧,调匀鼻息,使魂不内荡,神不外游。”当下传了如何呼吸和运功之法,就叫他坐起一面叮嘱道:
“小哥儿,你练习这睡觉的功夫,要有恒心,尤其不可对任何人说起,知道吗?”江帆想了想问道:
“这个当然,除了你自己,什么人都不能说。”江帆道。
那老人才高兴的点了点头,挥手道:
“你可以回去了,记着,明天晚上这时候再来。”江帆别过老人, 回到自己房里,心中一直想着这个戴斗笠的老人,许是武林奇士。他教自己睡觉的方法,虽然和义父教的内功,有许多不同之处,但却一样吐纳运气,试行做去。起初只觉思潮起伏,难以归摄,但过了一阵,渐感心定神活,丹田又一股阳气,渐渐布达全身,人也逐渐睡去。
一觉醒转,天色已是大亮,只觉自己精神舒畅, 比往日大不相同!心知那是昨晚那位老人教的方法,竟会有如此之妙。
这一天晚上,江帆吃过晚餐,在园中练了一套剑法,眼看时光不早,便匆匆离去,到了母亲坟前。原来那老人业已然悠闲的坐在石上。江帆连忙近上前去,拱手道:
“你老人家来得好早!”老人道:
“你也不晚!”江帆兴奋的道:
“老丈,你昨晚教小可的方法,真是灵验,小可今天一直觉得精神舒畅,身轻脚健得多了!”老人微微一笑道:
“岂止这一点?”当下不再多说,就命江帆在大石上卧下,教他气运某经某穴,再运某经某穴。一面解释着每一组络的穴道名称,和如何运转之道。教完之后,就命他回去,等明晚再来。
这样一连六天,江帆已随着他指点,把十二经络,奇经八脉的穴道和运气的要诀,悉数记住。第七天晚上,老人又给他解释,任督两脉的各个脉道,并教他如何冲破生死玄关的诀要。
然后叫江帆在自己身边坐下,正色道:
“小哥儿,我因为不能久耽,所以把这门功夫的口诀心法,分做七天,全传了你,这是不得已的事。凭你的天资,当然已可全部记住,不过,记住口诀心法,并不就是学会,内功一道,必须循序渐进,断无速成之理,今后成就,就全看你自己的修为了。”江帆吃惊道:
“老丈,你就要走了?”老丈望他一眼道:
“我还有别的事去做。”江帆这几天来,感到这老人慈祥可亲,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那老人看在眼里,不禁点点头,微嗟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哥儿,莽莽江湖, 已是一片杀机,你要自己去明白是才好,这就算是我临别赠言吧!”
说到这里,忽然目光注视着江帆,脸上似乎有点犹豫不决的神色。过了一会,他双目之中,射出湛湛神光,沉声道:
“小哥儿,我还要送你一件东西!”江帆和他目光一对,只觉这位老人的目光,另有一种宝相庄严之感!譬如自己义父, 内功精湛,虽然双目也有如冷电,虽然对自己也甚是慈祥,但缺少这种慈祥而庄严的光彩。心念转动,一面连忙说道:
“老丈,你传了小可七天口诀,小可已受赐良多,老丈的东西,小可不敢再收!”“不!”老人摇摇头,只吐了二个“不”字,就伸手人怀,取出一个小小布包,他郑重其事的递到江帆手上,严肃的道:
“小哥儿,你要报父仇,全在这上面。不过,你必须小心收藏,妥善保存它,在任何人面前即使你义父,也不可吐露只字,因为它关系实在太大了,但我又不得不给你。”
江帆只觉他塞到自己手中的小包,软软的,不象有什么东西,但他却说得如此郑重!什么?自己要报父仇,都在这上面,不由疑信参半,急急抬头问道:
“老丈,这倒底是什么东西?”
老丈微微一笑道:
“你日后自会知道, 目前连我也弄不清楚,小哥儿,你相信我的话就是!”江帆点头:
“小可相信你老人家!”老丈似乎十分满意,颌首迫:
“相信就好,小哥儿,你自己珍重吧!”边说边站起身来,好象立时要走!江帆拿着小布包,急急问道:“老丈……你老人家如何称呼?”那老人微微一怔,用手指了指右伸山脚那边,笑道:
“你要问我名号?哈哈,小哥儿,你瞧,那是什么?”江帆指着他手指方向瞧去,除去山脚边一丛竹林那有什么?但他回过头来,只见那老人戴着斗笠,宽袍飘忽,已在数十丈之外,象行云流水般渐渐走了!
江帆怔怔的瞧着老人背影响,在黑影中消失,忽然想起自己手上拿着的小布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想到这里,立刻迫不及待的旋展轻功,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去,跃落围墙,匆匆进房,剔亮油灯。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这一瞧,江帆不尽大失所望。
不!应该说他心头大惑不解,因为那老人郑重其事,说什么要报父仇,全在这上面,又说这东西关系实在太大了,但又不得不给自己。
原来只是一角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 已经发了黄的破绢,上面只有一个篆书“五”字!
江帆想不出这角破绢,会有什么用处?但他眼前却浮起老人家两道神光湛湛的眼神,以及那种慈祥和蔼,宝相庄严的神色,使他忽然起了信念。
他老人家决不会欺骗自己,这破绢也会有用的,于是,他又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
时光迅速,转眼已是三年,丧服屈满的江帆,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他已是个大孩子, 变成了英俊青年,这三年工夫,江帆除了日间跟着义父练武之外,每晚上床之后,就勤练老人传给他的吐纳之术,果然武功内力,全部进步迅速。
尤其耳目特别灵敏,不但两三丈以内,落叶飞花,清晰可闻,就是黑道之处,也一样看得十分清楚。宫仲山见他武功进步得如此神速,也只当他天资颖悟, 自然无限高兴,夸奖备加。
一有余暇,就和他讲解着武林人物,和江湖门槛,但只要提到五大门派,就必然诋毁一番,把他们骂得一文不值。
是以在他幼稚的心灵中,五大门派简直变成了江湖上的败类!这天中午,前厅来了一位身穿黄衫,脸色居傲的青年,宫仲山却好象迎接上宾似的,一直把他让进书房里去,接着关起门来,在里面谈了许久。江帆正好打从书房经过,听到义父在里面只是连声应“是”,不由心中大奇。
在他的心目中,义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无论武功、气派,都是自己的典范,尤其听义父平日口气,好象武林中能够和他老人家动手过招的,已是不多。
何以见了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十岁的黄衫少年,会有这样低声下气?一时不由起了好奇之心,正待偷偷的瞧上一瞧。
只听黄衫少年起身说道:
“那么宫老叔要他早日前去就是!”宫仲山呵呵笑道:
“兄弟遵命,哈哈,此子福缘,真是不浅。邵老弟远来不易,怎地就要走了?”黄衫少年道:
“宫老叔不必客气,小侄还有一件急事待办,如果确如江湖上的传言,恐怕宫老叔也不得闲呢!”宫仲山似乎吃惊的道:
“你是说那件东西,有了眉目。”黄衫少年道:
“据说那东西共有五份,必须得全五份,才能看出奥秘,如今江湖上正谣传着……”他底下的话突然低了下去。接着宫仲山“哦”一声道:
“原来如此,哈哈,那么兄弟不好强留。”两人说话之间,脚步声已到门口,江帆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赶紧闪身躲开。只听书房门“呀”然开启, 自己义父恭送黄衫少年出来。
等两人走远,便也悄悄溜出走廊。不多一会,宫仲山送走客人,回转客厅,一眼瞧到江帆,脸上绽出笑容,招手道:
“帆儿,你随义父来,我有话和你说。”江帆还是方才偷听,被义父发觉,不由脸上一红,垂手应了声是,跟着义父走进书房,宫仲山在椅子上坐下,一面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笑道:
“帆儿,你也坐下来。”江帆心头只是忐忑不安,依言坐下。宫仲山一手把他拉起,慈笑道:
“义父和你情若父子,你快起来,听我说下去才好。”江帆拭泪站起,宫仲山又道:
“这几年来,义父无时无刻忘不了老嫂子的遗言,所以对你更加督促,倾囊传授,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报雪血仇。”
“可喜你天资颖悟,果然不负期望,尤其这三年工夫,武功大进,义父这一身本领, 已被你全学会了。要是换了旁人有此成就,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业,已绰绰有余。但是你的杀父仇人,乃是威震武林人多势众的五大门派。
虽然将来报仇之事,义父绝不会置身事外,而且也可广约能手,替你助威,只是你本身自然也要有相当的功力,才能胜任。
因此,义父经过再三考虑,你只有另投名师,再求深造。……”江帆抬头道:
“义父,江湖上还有比你老人家本领再大的人?”宫仲山仰天打了个哈哈,随即正色道:
“孩子,武林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凭义父所学,虽说已是不多,但不是绝无仅有。这多年来,父义就替你想了一位武功高不可测的奇人,如能拜在这位奇人门下,哈哈,不出一年……”江帆惊奇的道:
“义父,这位奇人是谁?帆儿怎地从没听你说过?”宫冲山摸着他颔下疏朗朗的胡子,笑道:
“这位奇人,说过来也是义父的老友, 咳,何止老友,简直可以是义父的……唔……义父的……前辈。”
“我这样说,并不为过,因为他武功之高,真是旷古绝今,他就是义父要介绍你去投在他门下的木真君!”“木真君?”江帆低低念着这个奇怪的名字。宫仲山大笑道:
“哈哈,孩子,你只要学会木真君十分之一的功夫,你就可快意仇雠,血洗他五大门派。唔,孩子,义父这里有一枚‘木门金符’,你拿去叩谒,自可蒙他收录。饭后,你收拾行装,我叫他们替你准备马匹,就可上道。”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金牌,一张路程单和一封密柬,递到江帆手上,郑重的道:
“孩子,木真君在九宫山太乙崖,一路行程,义父已在这张路程单上详细注明。这封密柬,你到了九宫山,才准开拆。
“照我吩咐行事, 自会有人接引。只是北辰宫有许多禁忌,你平日必须诸多小心。”江帆含泪接过金符路单,还想再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