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回到司马元的住处后,酒醉饭饱的拾得儿,独自回房间歇息,其余三人都是各自一杯香茗,在小花厅中闲聊起来。
“可惜啊!可惜,”首先打开话匣子的是司马元,但是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意,却令人费解。
其余二位几乎是同声发问道:“可惜什么呀?”
司马元笑道:“可惜那个什么天一门的总巡察,竟然会临阵退缩,使我们没法看到那位红衣女郎,施展她的超绝武功。”
杜少恒道:“司马兄怎能断定那红衣女郎,会有一身超绝的武功?”
司马元道:“这也算是见微知着,杜兄请想想看,一个侍女的身手,已是如此了得,那她们那位主子的高明,还用说吗!”
杜少恒点点头:“不错,那两个侍女的身手,的确是够资格称为高明,只可惜她们所遇上的对手曹子畏,更是高深莫测,形成以下驷对上驷的局面,才使得她们的光芒,被掩盖住了。”
“唔……”黑衣人那透过幪面巾的目光,凝注杜少恒,道:“杜大侠也认为那个曹子畏临阵退缩吗?”
杜少恒道:“按说,曹子畏有着高深莫测的身手,此外又显然是有所为而来,应该是没有临阵退缩的理由,其所以如此,恐怕是另有深意。”
司马元抢先点着道:“对,对!经二位这一分析,我也想通了。”
“还有。”黑衣人沉思者接道:“据方才所看到的情形,加上我与天一门那位少主实际交手的经验,互相印证,则这个总巡察曹子畏的武功,显然还在他那位少主之上,这也是令人费解的事!”
“是的,令人费解。”杜少恒苦笑了一下之后,才长叹一声道:“少小离家老大回,想不到我一回到故乡,不但家破人亡,所遇上的人和事,也都是像谜一样,令人难以理解。”
司马元含笑接道:“既然没法理解,就暂时不必去想它,我想,还是先谈杜兄过去的一些风流韵事,以消此之永夜如何?”
“对了,”黑衣人也附和着说道:“尤其是有关杜兄和尊府突然由江湖上失踪的事,更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现在,正好由你这位杜家的主人翁,亲自予以澄清一下。”
杜少恒注目反问道:“阁下也是在目前这混沌局面之中,具有神秘色彩的一位,有关寒家事迹的澄清与否,与阁下想必也有切身的关系?”
黑衣人点首接道:“杜大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事情是有切身关系,不过,却不是在下本人。”
“是与贵上有切身关系?”
“也许……可以这么说。”
杜少恒轻轻一叹道:“如所周知,年轻时候的杜某人,虽因本性刚直,嫉恶如仇,结了不少仇家,也因情孽牵连,不为人所谅解,但自信生平未曾作过亏心事,所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是我个人引以自慰和自豪的,不过,事情演变到现在,即使我坦诚地说出来,也势将没法满足二位的欲望,因为,事实上有些事我自己也仍在暗中摸索中。”
黑衣人道:“那不要紧,就杜大侠所知道的,加以说明就行了,其余的,我们可以共同研究……”
司马元也附和着接道:“是啊!所谓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多两个人用脑筋,总比一个人暗中摸索要强一点呀!”
杜少恒点首苦笑着:“对,对……”
话锋一顿,才神色一整,道:“现在,我向二位提供的,只是我个人为何突然离家出走的原因,也许二位都听人说过,我的元配汤紫云的故事吧?”
黑衣人点点头道:“据说,你们还是中表联婚?”
“是的,”杜少恒苦笑道:“亲上加亲的婚姻,却偏偏不容于家慈,说来这真是孽。”
黑衣人道:“杜大侠是孝子,为了顺从老母的意旨,不得不忍痛将汤夫人给休了?”
杜少恒回答的是一声长叹。
司马元也轻轻一叹道:“这故事倒有点像爱国诗人陆放翁与唐琬的遭遇……”
爱国诗人陆放易与唐琬,也是中表联姻,感情特别好,依常情而论,这种“侄女随姑”的婚姻,婆媳之间,也应该是特别融洽才对。
奇怪的是,陆母却特别讨厌她这位侄女儿媳。
在封建社会中,“不顺父母”已构成“出”的条件,放翁为了顺从父母,只好忍痛将唐琬休弃,又因伉俪情深,难以割舍,于是,想出一变通办法,将唐琬藏之别馆,以便暗中往来。
不久,这把戏被陆母识破了,虽然二人早已闻风逃避,而不会被乃母当场捉住,但此种藉断丝连的关系,已不能继续下去了。
以后,唐琬改嫁给同郡的赵士程。
放翁三十岁时,游城南沈氏园,恰巧遇见唐琬夫妇,唐琬告诉赵士程放翁是自己表兄,并派人送去酒肴。
试想,此情此景,放翁能吃得下那些美酒佳肴吗?
于是,他在墙上题了一阕传诵千古的“钗头凤”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琬看了,曾和一词,表示自己的一往情深,在这种新愁旧恨的夹击之下,这位薄命的少妇,无法支持,不久便在哀伤中死去。
这打击,对放公翁是太大了,所以,他毕生难以忘记,他晚年时曾有诗云: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棉!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陆放翁这一家庭惨剧,完全由其慈母一手造成,而又眼看心爱人儿折磨至死,而无所帮助,实在算是一宗罕见的人间悲剧。
也由于杜少恒与汤紫云之间的遭遇,大致与陆放翁唐琬相同,因而司马元才有此一番感叹。
黑衣人也轻叹一声道:“老天爷也未免太恶作剧了,像这种惨剧,居然还让它重演。”
司马元注目问道:“杜兄,以后呢?那位汤夫人是否也曾改嫁?”
杜少恒幽幽地接道:“以后,不知所终,不过,我断定她不会改嫁。”
略为停了一下,又殷殷地接道:“汤紫云被休以后不久,家慈又给我订了一门亲事,那就是迄今生死下落不明的上官倩。”
“上官夫人曾经给杜兄生过一位公子?”
“不!如果她曾经替我生过儿子,二十年前,我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司马元道:“那么,那位一同失踪的社公子,是……?”
“不!那应该算是我的第三个拙荆所生,不过,我与她,却只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
黑衣人笑了笑,道:“已有夫妻之实,并且还生过儿子,却无夫妻的名义,这倒又是一宗奇闻。”
杜少恒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与上官倩成婚后一年,犹无所出,家慈望孙情切,乃四出求神问卜,并通请名医诊治,但所有的江湖术士与大夫,都断定上官倩不能生育,说来真是冤孽,上官倩既不能生育,而本性又奇妒,不许我纳小,家慈望孙心切,但对这位不能生育的媳妇,不但毫无怨言,而且婆媳之间,还特别投缘。”
司马元也苦笑道:“像这情形,的确只能归之于一个孽字。”
黑衣人笑问道:“那么,那位有实无名的第三位夫人,又是如何凑合成的呢?”
杜少恒道:“那是我的一位姓曹的表兄,所想出来的馊主意,他告诉家慈和拙荆,他有一个三全其美的移花接木之计……”
黑衣人截口笑道:“一计而能三全其美,这应该算是锦囊妙计呀……只是,不知是如何一个三全其美法?”
杜少恒苦笑着接道:“所谓三全其美,是家慈可以达到抱孙子的愿望,拙荆不必醋海兴波,我也毋须纳妾。”
“这的确是妙计,只是我还是想不通,要如何才能这么皆大欢喜。”
“那就是花钱去临时找一个有宜男之相的女人……”
“真妙!也真亏你那位姓曹的表兄,能想得出来。”
司马元插口笑道:“可是,像这样的人,也不容易找呀!”
杜少恒道:“这倒用不着我们担心,我那位姓曹的表兄,早就代我物色好了,那是一位卖解的少女,人很美,年龄相当,也正是宜男之相。而且,那位姑娘,只有一位老父,她的父亲虽然不答应,但她本人,却是一口就承诺下来。”
黑衣人笑道:“冲着你这位名满江湖的风流侠少,那自然是没得话说呀……”
杜少恒苦笑道:“当时,双方言明,以白银千两为代价,生下小孩后,孩子归我杜家,女方却必须立即一刀两断。”
“既然是交易,那是当然啦!”黑衣人含笑接道:“那位卖解的姑娘,姓仟名谁,杜大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她姓石,名瑶姑。”
“如果杜大侠再见到那位石姑娘,还认得她吗?”
杜少恒长叹一声道:“虽然事隔二十年以上了,但我自信,还应该认得她。”
司马元接问道:“既然石姑娘已经替杜大侠生过儿子了,那已经算是三全其美了,当时的杜兄,又怎会舍得弃家出走呢?”
“这是孽”,杜少恒苦笑道:“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所谓日久生情,何况,我跟石姑娘虽然没有夫妻名份,但孩子都生下来了,自然会暗中滋生情愫。”
司马元点点头道:“不错,这也是人之常情。”
杜少恒道:“坏也就坏在这一点,孩子生下后的最初几个月,自然还需要生母的照顾,因此,石姑娘也暂时没有离去,不料,就在孩子生下的三个月之后,石姑娘突然反悔,将那千两白银还给寒家,她自己却带着孩子悄然开溜了。”
“啊……”司马元与黑衣人同声惊呼着。
杜少恒接道:“当时,寒家财雄势大,石姑娘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孩子,自然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中去,但不幸的是,首先找着她的,竟然是拙荆所派出的人。”
“当然,拙荆所需要的,只是孩子,但她没有用强抢,却是觑准一个机会,趁石姑娘偶然离开之际,将孩子偷了回来。”
司马元接口道:“这情形,石姑娘知不知道?”
杜少恒道:“她不知道,但她可以想象得到,是谁将孩子偷走了……”
“于是,她再度找上门来?”
“是的,孩子是她的命,本来,她也在我身上浪费过太多的感情,但既然格于现实,没法和我长相厮守,就只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孩子去了,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一找上门来,可就够瞧的了。”
杜少恒轻叹道:“是的,但拙荆的手段,却使人言之痛心。”
“此话怎讲?”
“拙荆偷到孩子之后,却是寄在她的亲戚家,也没有向家慈和我说明,反而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石姑娘的身上,说她有一个年轻英俊的小白脸,此行准是跟那个小白脸私奔了……”
黑衣人截口接道:“如果石姑娘是跟小白脸私奔,为何还会将千两白银还给你们?”
“是呀!”杜少恒苦笑道:“但孩子是她的命,同时也是我杜家的命根子,孩子丢了,全家人都惶急得失去了理智,在当时那情况之下,不会有人去分析拙荆的话是真是假,而盲目地加以接纳的。”
司马元,黑衣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声。
杜少恒也长叹一声道:“当石姑娘找上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