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老妈撇了一下嘴道:“姨奶奶没吩咐叫她,让她先留在屋里,如果有必要,再来叫她好了。”
他只有看了南宫燕,道把嘴一噘,道:“你去你去,我才懒得去打躬哈腰……”
□□ □□ □□ □□丁佐云这才跟着那小老妈走了。
那个掌柜的则弯着腰在前面领着路,一副愁眉苦脸之状,福王府的姨太太突然坐了车子到他的店里,先要了一间上房,然后要找卖艺的左云。
这个漂亮的小老妈还神秘兮兮的叫他不准声张,别让人知道。
店家是老北京了,大宅院里的姨太太在他店里幽会小白脸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福王府出来的却是头一回。
这个主儿太难惹,要是不小心闹开了,很可能会送掉他的老命……
但他此刻又无法推拒,叫他怎么能不发愁呢?
一路上还听见那个小老妈道:“我叫喜儿,是十二姨奶奶身边的人,我们姨奶奶在府里最得宠,王爷对她是言听计从……”
丁佐云陪着笑脸,道:“好,好命,好福气。”
喜儿却轻叹道:“可就只有一样不好,咱家王爷实在太忙,没有多少工夫陪她,因此她很寂寞的……”
丁佐云装做懂事地应和道:“悔叫夫婿觅封侯嘛,这是难免的,不过若是跟了个没出息的主儿,就算终日厮守,缺米少柴的过苦日子,那也没意思……”
喜儿道:“我们姨奶奶倒不嫌贫,也不怕苦,她说只要跟个知情合意的郎君,哪怕终日种田打鱼也甘心的。”
丁佐云道:“那只是说说而已,真到那个时候,就没甚么乐趣了,你想想,终日风吹雨淋太阳晒,不出几个月,就把一副花容月貌给糟蹋了,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喜儿道:“看来你倒是很懂得磷香惜玉的……不过我家姨奶奶也没有打算抛开富贵,找个穷小子挨饿受穷去,她寂寞是没人陪着说话消遣,府里其他的姨奶奶也是一样……我刚好瞧了你们两天的把式,发现你们还真有些玩意儿。”
丁佐云道:“那是混饭吃,没奈何的行当,实在不堪一提。”
喜儿道:“你别谦虚了,我可不是没见识过的,你的娘子那几手飞刀,还有她走绳索的身段步伐,可不是一般走江湖卖艺的花拳绣腿,她该是下过真工夫的。”
丁佐云心中一动,觉得对方的眼光实在凶,他已经尽量地修改南宫燕的那些正统武功基础了,仍然瞒不过她们。
不过,幸好他的答案也早做准备了,道:“我的那个女人,她老子早先是保镖的,后来因为受了伤,才改行跑江湖,所以他教的身段也不同于一般卖艺的……她的身手不错,真打起来,五、六个大汉还能应付得了。”
这个叫喜儿的仆妇却冷笑一声道:“这点本事,在王府里边连个看门的都不如,所以没有人会看得上你的女人,姨奶奶看中的是你……”
丁佐云道:“我?我更不行,比我那女人更差。”
喜儿道:“不是看上你的武功,姨奶奶不是要找个保镳,像你这种样儿的,二三十个也不够她一个小指头捏的。”
丁佐云一缩肩膀,伸伸舌头:“有这么厉害?”
“喜儿看你不信是不是?要不咱们试试,我只用一只手,瞧能不能摔你十七八个筋斗?”
丁佐云道:“这……我怎么敢?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得罪大姊。”
喜儿哼了一声道:“姨奶奶们要找一个平时能陪着说话解闷的人,我听你一张嘴倒还挺伶俐的。”
丁佐云道:“这倒行,不是我吹牛,我装了满肚子的鼓本唱词儿,胡琴、弦子、笙簧萧笛,我都来得两下子,要是陪那些阔太太们消遣,我倒是十八般武艺精通。”
喜儿道:“倒瞧不出你是个全能的活宝?”
丁佐云委曲的道:“我在家里也是当少爷出身的,只因为好赌,才把一大片家业给输光了的。”
喜儿道:“算了,你所谓的一大片家业,充其量也不过是几百亩薄田而已。”
丁佐云道:“没有那么多,不过一百多亩,可不是荒田,是上等的良田,每亩田一年可收成百来石麦子呢。”
喜儿道:“哪怕你的田地里长的是金子,也不会比你在王府里的收入高,你只要好好地干,有你的好处呢。”
丁佐云听了似乎显得很兴奋,连忙问道:“真的?大姊,但不知要怎么样地报效姨奶奶?”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上房的门户,停住脚步。
喜儿挥挥手对掌柜道:“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记住,这一带的上房咱们全都包了,掌柜的可别让不相干的人过来,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来过这儿,我就挖了你这双眼珠。”
说着她不经意伸出两根涂满了水仙花汁的手指,轻轻地向廊旁的木柱一戮!
掌柜的睑都绿了,他不明白那根白杨木的柱子,何以成了纸糊面捏的,竟被那嫩葱似的手指戳出了两个洞?
这要是戳在自己身上,那还得了?
他哈着腰,喏喏连声地退走,他正待吩咐店里的小二们别轻易过这边来,忽然瞧见人影一闪,飘进了上房的隔屋。
他大吃一惊!连忙悄悄地过云,却看见是那个卖艺的小媳妇,耳朵贴着墙,正在偷听着隔屋的谈话。
他正待声张,却见那小媳妇一伸手,一支亮晃晃的匕首,贴着他的脖子。
这意思很明显了,他只要一出声,喉管非断不可。
□□ □□ □□ □□屋里,丁佐云己经见到了那位姨奶奶,年纪比喜儿年长一点,可是比她更美,美中带煞,神态端庄。
她不像是出来打野食的那种野女人,这使丁佐云有点纳闷?但他乖巧地行了个礼道:“左云叩见夫人!”
王爷的夫人该称王妃,但一这位不是正式的元配,叫姨奶奶又不够恭敬,倒是叫夫人适合些。
果然这位夫人笑了笑道:“左云,听见你这样称呼,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人,你有念过书吗?”
丁佐云道:“回夫人的话,小的进过学,十四岁时还中了乡试,不过往后就没再下苦功,蹉跎了好多年。”
夫人点点头道:“也没甚么关系,聪明人死读书是浪费,十年寒窗,拚死命也不过巴个老虎县令干干,没多大出息,那些人连王府的门儿都进不了。”
丁佐云不敢随便接话,只听这姨奶奶又道:“左云,喜儿说了,我们姊妹在府里太寂寞了,想要找一个说说话解闷的人,听说你的口才很不错,大伙儿都中意了,让我来问问你。”
丁佐云连忙道:“是,是……全仗夫人栽培。”
夫人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丁佐云道:“能够混个出身,小的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小的还想知道得清楚一点,夫人们究竟要小的干甚么?”
喜儿道:“不是全跟你说明白了吗?”
丁佐云道:“假如只是要我弹弹唱唱,陪夫人们消遣的话,小的宁可带着女人闯江湖的好。”
喜儿怒道:“你简直不识抬举?”
丁佐云道:“大姊,话不是这么说,我这个人虽无大志,可也受不了拘束,再说,伺候一群娘儿们消遣,我也不至于那么没出息,若是要如此,我倒不如把娘子卖到八大胡同了……多少我左云还是一名秀才相公的头衔呢!”
喜儿眉毛一竖!
倒是那位夫人笑了,摆摆手道:“喜儿,别发横,这个人有点志气很好,我倒很中意。”
喜儿哼了一声!
夫人又道:“左云,若是光要你逗逗趣儿、解解闷儿,我大可以把你叫进府里去,当面告诉你,我悄悄地到这儿来找你,自然是另有借重。”
丁佐云道:“请夫人说明白了。”
夫人陷入沉思……
喜儿却悄声地提醒她,道:“夫人,你要多慎重。”
夫人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地道:“我决定了,左云,我看你不但聪明伶俐,而且还是个读书人,所以找跟你把话再说明白一点……我们府中有十二个姊妹,有些固然是闲着无聊,有些却是少了个知己的人为我们办些私事。”
丁佐云道:“像哪一类的事呢?”
“这个等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办得好,我们也不会长时间委曲你,不出三五年,总会给你设法弄个前程,你中过秀才就更好了,捐班也好,补班也好,至少可以有个六、七品顶戴。”
丁佐云沉思片刻道:“只是办些私事?”
“不错,是一些没有危险性的私事,只要隐密机灵一些就行了,最重要的是靠得住的人。”
丁佐云想想道:“我这个人可以担保能守口如瓶,不会轻泄我的任务,我也会尽量小心,不叫人发现,不过万一性命交关,我可没那个种挺下去……”
夫人居然笑了:“好,这是老实话,我喜欢说老实话的人,假如你一口答应,我倒难以放心……明天你到府里来找喜儿,可别提今天的事,我之所以要先来找你,就因为在府里我不便再对你说这些了。”
丁佐云却迟疑着,道:“夫人,我还有个娘子……”
夫人皱眉道:“让她住在外面好了。”
丁佐云道:“那可不行,我离不开我娘子。”
夫人笑道:“你怎么那么没出息?进了府里,你要甚么样好看的女人没有?只要你有本事,连那些夫人你都可以吊上膀子,那些骚蹄子有几个很不老实。”
丁佐云道:“夫人,我倒不是摔不下她,而是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对待她,我这个娘子并没有经过正式嫁娶,可是她一心一意跟着我,并且她年轻轻的,我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撇开了,良心上不安。”
夫人道:“你不是把她撇开,你可以在府外租问屋子安顿她,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出来探望探望她。”
丁佐云道:“我这女人不是闲得住的,她也容易惹事……”
夫人道:“真要命……这样吧,下午,你们到西直门外威远镖局去,找总镖头王敬业,叫他设法做个保,把你娘子送进去。”
丁佐云道:“做个保?”
夫人道:“府里用男人倒轻松一点,用个女的,却十分慎重,若没有一个有名头的人做保是行不通的。”
丁佐云道:“这倒是奇怪了?怎么对妇道人家,反倒慎重呢?”
夫人道:“这个你不懂的,不过你把浑家带进王府可不是甚么好事,要是受到甚么欺负,可怨不得我。”
丁佐云道:“那倒不怕,小的那个女人不过稍具姿色而已,而且她的武功底子不错,谁要占她便宜不容易。”
夫人冷笑一声:“这样子最好,就这么说走了,你走吧,记得回头到西直门外找王总镖头去。”
丁佐云道:“夫人,那位王老爷子肯替我们做保吗?”
夫人道:“他是我舅舅,你去一提说玉蘅叫你们去的,他一定会替你们担保的,记得,明天你自己来找喜儿,别跟你女人混在一起,你现在可以走了!”
□□ □□ □□ □□南宫燕也已经把那个吓得半死的客栈掌柜严加告诫一番之后,放开了去。
丁佐云回到屋里,她也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他朝南宫燕一笑:“你在隔屋都听见了?”
南宫燕点点头,随即解嘲似的笑道:“没想到,原来是打算我先混进去,再把你弄进去,现在反而变成要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