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有余的铺子里,偶尔出点小错是会有的,但不会太难谱,甚至于把断了的丝线、没眼的针和干碎成末的烟丝卖给客人,他们家也没这种货。
钱有余怔了一怔!脸上堆笑道:“这真是对不起,也许是我老婆拿错了,我马上给您换。”
钱大娘子坐在柜台里,很少管拿货,那是伙计的事,但钱掌柜的心眼儿活,说成是她拿的货,可以把场面敷衍过去。
她不大动手嘛,自然不大熟,拿错了也情有可原,反正他答应换了,人家也不该有甚么挑剔了。
伙计马上拿出了两束丝线和一包针以及一包烟丝。
小白菜一接过来,打开一看,又嚷道:“钱掌柜的,你这不是拿人开胃吗?这种针线能用吗?”
钱有余看看那包针线,脸色就变了,因为那一包五枚绣花针,针眼全是扁的,两束彩线全部断成寸来长的短线头。
伙计在拿出来的时候,他还亲眼检查过,才不过交到小白菜手中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分明是对方使了暗劲手法所致,这也分明对方是有意找喳子。
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白姑娘,您是天桥名人,小老儿在这里开个小铺子糊口,只是将本求利混日子,就算有甚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也请你高抬责手,放过一马,你要我怎么样?请吩咐一声好了。”
小白菜色艺俱佳,人缘又好,结交的全是富商巨贾,甚至有些大小官儿常来捧场,她已成了名人了,旁观众人以为真是铺子卖的东西出了问题,现在才知道敢情来找麻烦的。
而且钱有余也照江湖规矩摆出了话,倒是引起了兴趣,一窝蜂似的围了过来。
小白菜淡淡一笑道:“不错,本姑娘是看上了你这家铺子了,想请你挪挪窝。”
钱有余却也光棍,居然笑着道:“原来白姑娘是要我这家铺子,那容易,白姑娘给我们三天的期限,三天后您过来接收铺子好了。”
他表现得十分漂亮,但小白菜却不领情,冷冷地一笑道:“三天后你把里面重要的东西都搬走了,我要一间破店面干嘛?不行,我要你们立刻让出来,本姑娘看在多年街坊的份上,准你们走人,否则我就连人一起留下。”
这时有人瞧着抱不平了,出来道:“白姑娘,官府抄家也得给人带走一些随身衣服,你却硬要强占人家的铺子,这未免太过份了?!”
小白菜一瞪眼,道:“不错,本姑娘就是这么不讲理,可是尊驾先得问问,我凭的是甚么?”
这时那抱不平的人道:“你凭的是甚么?”
小白菜哈哈大笑道:“问得好,我只是个在天桥唱小曲卖艺小女子,既不在官,又不在府,我要他的铺子,他居然会答应了?他又是为甚么这么好说话呢?你倒是问问他看?”
那个抱不平的人也瞪了眼,就算她有了名气吧,可是也不作兴这个样子欺负人,而钱有余也用不着如此委曲求全呀?
看钱有余的样子,竟像是欠了人家几百万的债似的,对那个抱不平的人拱拱手道:“白姑娘,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帮帮忙,求求官,给我一两天的时间,略微收拾一下细软,至于店中的生财货品,我保证原封不动……从现在开始,连做买卖收进的一个子儿也原封不动,留待交接如何?”
他说得够可怜,但是小白菜却不通情至极,依然冷笑道:“不行,我说过了,这时候走了,我卖个面子,答应让你们全身而退,否则我就要连人一起留下了。”
这种态度自然激起了许多人的反感。
而钱大娘子却过来了,她的态度却比她老公泼辣多了,她两手一叉,凶狠狠地道:“小白菜,我家男人敬你是个江湖朋友,才对你礼让十分,可不是真含糊你,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好来好往,咱们舍了这份家业,孝敬了江湖朋友也没甚么,但是你把路堵绝了,不留人一点活路,那是逼着人拼命了。”
她的话很硬,但也硬里带软,至少她表示的还是愿意妥协而求全的。
小白菜却一沉脸道:“云里观音,本姑娘准许你们公母两人走,已经是放足了交情,留下最大的活路了,你若是不知足,可别再想我多担待,目前本姑娘是以江湖人的身分揽着来出头,还可以留几分交情,若是回头换了人来,怕没有这么轻松了。”
钱大娘子冷笑一声道:“弄了半天,你们还只是打头阵的,敢情后面还有大批羽翼呢?看来是吃定了咱们了,小白菜,你给我弄清楚,我们可不怕你们人多,真要怎么样时,我们还怕会少了帮忙的朋友?”
她这么一煽动,果然有几个人已经卷袖子、伸拳头,准备抱不平了。
有两个家伙更是热心,大声道:“对,钱嫂子,你只要吩咐一声,我们立刻就为你摆平这丫头。”
这里才伸手,已经有人拦住他,发话道:“老弟,别热心得太过头,打抱不平也得看情形,看场合,看对象,这场不平你打不了,也犯不着,云里观音不过冲你飞了个媚眼,事后也不会为了表示感激而让你摸她一下,你把小命儿玩上了,值得吗?”
说话的是关洪,他不知道是甚么时候也挤了来瞧热闹了,见有两个混混儿想逞能出头,才出头拦阻。
哪知这两个家伙还真冲,双眼一瞪道:“放你妈的屁,你这说的是人话?天桥是大伙儿的地方,可不能由着你们这一群恶棍在横行霸道,你趁早走开点,否则老子连你一块儿揍。”
关洪笑道:“难得,难得,我倒不知道咱们天桥甚么时候跑出两位仗义除奸的大侠客来了?更不知道咱们也有资格当上强梁恶霸,成,老弟,我就是喜欢挨揍,而且打了我,你也算成名立万了,来,咱们先来场开锣戏。”
一个家伙劈面就是一拳!
关洪轻轻伸手就握住了,笑道:“老弟,你要是只有这两手儿,那还是省了吧,强出风头也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可是才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忽地一变!
因为他握住拳头的家伙不知怎的,居然脱出了他的掌握?而且还反手拿住了他的腕子,锁住了他的双手;另一个家伙闷声不响,在他背心擂了一拳!
这一拳还其重,关洪的身子突然直飞出去。
幸好乔玲在一边手快,托住了他的身子,化解了冲力,才没撞在墙上,可是他的口中却已淌下了鲜血。
乔玲不敢随便乱动,只急急地问道:“关洪,你怎么样?”
关洪连运了几口气,才压住了浮动的气血,又朝地下吐了两口瘀血,才喘着气道:“还好,还好,总算一时不致送命,这是八十老娘倒迸孩儿,阳沟里翻船了,竟栽在这两个小兔患子手里?看样子这一户人家还不简单,你们可得小心点。”
这两个小混混在天桥也有好几年了,平时带了十个手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抽头聚赌,敲诈勒索,吃吃外来的土老儿,成不了甚么大气候,所以也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没想到他们竟是深藏不露。
关洪就因为没把他们当回事,才着了他们的道儿,挨了一下暗算。
不过这两个家伙也没得意多久,因为人丛中窜出一条人影,飞起就是一脚,踢在那个暗算的家伙的背上。
这一脚不但将人踢得飞了起来,而且人摔下来时背上一个血洞,透见内脏,只伸腿蹬了两下就不动弹了,眼珠直翻,九成九是没命的了。
一脚就踢出了人命,周围一阵大哗,看清出脚暗算的竟然是最近京师大大出名的福王府大红人左大娘子。
左大娘子最近闹镖局,大大出名,因为她杀番僧,已是家传户晓的人物,一脚踢死了一名混混,自然不算回事。
另一个混混见同伴身死,悲愤莫名,上前伸手就打,口中还骂道:“臭婆娘,你居然杀死我兄弟!老子要不桶你十八个不同样儿的,老子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京中的混混儿就是在拚命打架时口头上也是不肯饶人的,占尽了便宜缺尽了德。
但遇上了左大娘子,他却是倒了十八辈子的楣,南宫燕在闯江湖时就是有名的“南宫双煞”,而且她最恨人口齿轻薄,犯在她手中,绝不轻饶。
以她手下一个使刁,卖出了一个空门,让对方的拳头从前胸打进来。
这在与女子交手时,是个该避忌的部位,但这家伙的流气太足,居然也不加理会,照样一拳打了进来。
南宫燕身子轻轻一缩,仅以些微的差距滑过拳锋,她不必再心存仁厚,煞着展开,一掌砍劈下去,重重的切在那家伙肩膀上,喀嗦一声,肩胛锁骨碎裂!
南宫燕另一只手准确地戳出,双指一叉,插进了对方的眼珠。
那家伙痛吼一声,跳了起来,一脚踢出去。
南宫燕早就准备好了,自然不会给他踢中,而且她用手轻轻地一托,抬在那家伙的脚跟下面,不需要太大的力道,就把他的身子抬了起来,叭的一响,平平倒在地上。
南宫燕就有那么狠,丝毫不放松地,上前又是两脚,踢得很阴损,全都在对方的脚踝处。
她是天足,脚并不大,瘦伶伶的很好看,鞋面上还绣了花,实际上却能要人的命,因为她的鞋头上包着钢,刚才兜心一脚就要了一条命,此刻一脚比要命还难受。
“噗噗”两声中,那家伙两只膝盖骨全碎,痛得在地上乱翻乱滚,两脚双目俱残,一臂亦毁,这条命即使留下,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那家伙连骂也骂不出来了,只会在地上吼叫,云里观音寒着脸走过来,足下轻点,刚好点在死穴上,那家伙双腿一伸,寂然不动了。
虽然她是做好事,帮助他结束了痛苦的生命,但这举动却吓了人一大跳,没想到风情万种的云里观音居然会是深藏不露的好手?
所以本来还有一两个真正想为她打抱不平的人,自动也歇了手,觉得用不着他们出来拚命了。
云里观音铁青的睑,粉睑上卸得下一层霜来,那对惯于卖弄风情的媚眼中也流露出无限杀机来,使人看了不寒而栗,似乎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凶起来也是够瞧的。
云里观音冷冷地道:“看来各位是存心算计小号来了,居然出动五位高手,不知道还有没有?”
南宫燕也冷冷笑道:“必要时自然会有的,云里观音,我们是准备好了来的,今天绝不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云里观音神色一变!道:“好哇,高人云集,都看中了我们这号小铺子?倒是使人想不透,不知道我们有哪一点得罪各位了?”
南宫燕沉声道:“你一定要装糊涂,我就说好了,我们是为了对付白莲教余孽来的。”
云里观音尖叫道:“甚么?白莲教余孽?你可要说清楚,谁是白莲教?”
南宫燕道:“就是你们,你别赖,你们后院的地下室还供看甚么。南天光明教主。的神坛呢,你们夫妇不但是坛主座下的乾坤大祭师,还是甚么左右大元帅呢……”
云里观音面色一变,随即道:“原来是指这个,不错,这个我们承认,那是我们所奉祀的神明,这可不犯法呀?信奉甚么神,我们可以自由的。”
南宫燕道:“可是你们妖言惑众,暗中招纳教徒。”
云里观音道:“这是甚么话?有些谈得来的街坊邻居跟我们有了同一信仰,来参拜一下神明,那又有甚么不对呢?再说我们的神明也的确灵验,参拜了我们的教主后,蒙教主慈悲,无病无灾,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