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还有两位……”
“二位……哦!是!目前也不在庄中。”
甘棠一颗心登时下沉,“三邪”不在,是否该向“魔母”下手呢?
是故意隐秘还是真的不在?
他不期然的又想到了怀中的“鹰龙魔牌”,那是“魔王之王”
的信物。
到底谁是主凶?谁是帮凶?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要想澄清,并不是容易的事。
就在此刻——
花轩之外侍立的小婢大声道:“三位庄主驾到!”
甘棠心内一紧,暗忖,“三邪”到了,倒要看看这“九邪”之三,是什么样子,今日之局,不是快意血仇,便是横尸此在。
一阵“嚓!嚓!”的靴声传处,三个年纪相差不大的锦衣中年人出现在轩门。
当先年纪最大的一个抱拳道:“少门主惠然光临,使敝门蓬荜生辉,家母贱恙,尚赖妙手回春!”
言谈举止,不但不邪,反而有一股凛然之气。
此刻的甘棠仇火蒙心,杀气冲顶,咬紧牙关起立答礼道:“不敢,阁下言重了!”
林云一推座椅,道:“三位表哥,容我引见!”
这表哥之称,使甘棠大是惑然,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三个锦衣人鱼贯入轩。
林云指着甘棠道:“三位谅来已得悉贵宾身份了?”
三锦衣人齐齐抱拳颔首。
林云依次指着三名锦衣人,道:“施兄,大庄主、二庄主、三庄主!”
引介而不提名道姓,这是费人猜疑的,但甘棠既已认定对方的身份,也不以为异,道了“久仰!”目光不期然多看了大庄主一眼,心想,这当然是使三刃怪剑的“首邪”了。
林云嘻皮笑脸地道:“三位表兄,小弟我越组代庖,现在该三位做主人了!”
甘棠一推杯道:“在下不胜酒力,请到此为止如何?”
三位庄主同时道:“这如何使得!”
林云已从甘棠眼中看出那种坚定不移之色,使水推舟地道:“既是如此,待看过姨母病况之后,再与施兄作竟夕之饮!”
大庄主满脸歉然之色道:“愚兄弟未能恭迎大驾,又未尽地主之谊。尚望海涵!”
甘棠冷声道:“大任主忒歉了,尝闻传言,大庄主剑术天下无双,不知可有幸能瞻仰?”
他这一问,是有深意的。
众人相顾愕然。
大庄主面现困惑至极之色,道:“少门主听何人道及区区精于剑道?”
“武林传言如此,想来不谬吧?”
“剑为百兵之王,任何习武的人,差不多皆能租通一二,区区仅此而已!”
甘棠在心中冷吟了一声,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已打好了主意。
林云接话道:“兄台,现在劳驾一诊如何?”
“敬遵台命!”
二庄主一笑道:“就请表兄作陪,我等敬候佳音!”
这表兄表弟之称,难道也是林云所谓知友之例?
林云离座道:“兄台,小弟带路!”
“请!”
转过花轩,是一个极其幽雅的小院,小院正面,是三开间的精舍,居中,厅门敞开着,两名年约二十上下的婢女,当门而立。
“姨妈起来了?”
“在厅内恭候!”
“请!”
甘棠勉力捺住激越的情绪,随林云人厅。
厅内,过乐椅上,斜躺着一个两鬓如霜的老太婆,满面和蔼之色。
甘棠下意识一愣,她会是淫毒绝世的魔母“四绝女朱蕾”?
这的确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甘棠无论如何自制,眼中仍多少露出些异样的光芒。
林云忙引介道:“兄台,这位是太夫人!”
太夫人慈祥地一笑道:“恕老身不能全礼!”
甘棠心里暗写,好一个“魔母”,体装得好像啊!当下施了一礼道:“晚辈见过太夫人!”
“请不必多礼,移座!”
侍立在一旁的四名婢女之一、忙移了一个锦墩放在夫人身侧。
林云肃容道:“兄台,就请费神一诊!”
甘棠坐了下去,道:“晚辈先察腕脉!”
太夫人伸出右手,平置椅旁几上。
甘棠装腔作势地以三指扶脉。
仇人就在眼前,脉门在自己掌握之中,此际加猝然出手,对方功能通玄也难逃死劫,这是意想不到的机会,像是冥冥中的安排。
甘棠目中陡现杀机。
报仇,是否该不择手段,乘人之危?
对方半身不遂,等于失去了抵抗力,这是否违背了“武道?”
杀机一现而隐,但太夫人老脸之上业已变了色。
甘棠微微合上了双目,两个极端的意念,在心头翻卷击撞。
如果失去这个机会,以后要报仇可能困难重重,然而乘人之危有悖武道!
报仇应该光明正大!
父亲被尊为“武圣”,为人子者,岂能辱没这尊崇的称号!
最重要的一点,对方是否仇家,还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证实。当年“圣城”被血洗的全部真相还没有完全明白,以父亲的武功再加上门人,而被一一斩尽杀绝,决不是少数几个人可以办得到的,目前已知幸免于难的除了自己之外,只有继母陆秀贞一人。
想到继母,不由切齿锥心。她竟然与西门嵩通奸勾搭,使甘门蒙羞,还公然迫杀自己……
最可悲的是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据父亲说,母亲在生下自己不久就西归了。
意念变得杂乱无章。
现在,他要下毒手易如反掌,然而问题在于机会不合适,也许,这就是“正”与“邪”
的分野,邪道可以不择手段,正道却必须遵守武林规矩。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决定先照诺言医好对方,然后再谈报仇。
这决定虽是“武道”精神的最高发挥,但也近于疯狂。
为血海仇人疗伤,在武林中可说是破灭荒的事。
他睁开了眼,眸中闪射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光影。
太夫人面色,回复了原状,不过眼中仍流露出惑然不解之色,显然刚才甘棠眼中露出的杀机震惊了她。
林云可没有注意到这微妙的局面,关切地道:“兄台,还可治否?”
甘棠平衡了一下情绪,不疾不徐地道:“在下勉力一试!”
说着,掏出碧玉小瓶,倒出三粒“万应丹”,道:“林兄,请先给太夫人服下!”
林云接过来,并端起几上原先放置的水杯,照料太夫人服下。
甘棠又道:“请太夫人侧身,晚辈要施术打通阻窒经穴!”
林云扶着太夫人侧过身去。
现在,太夫人背后各大死穴,全暴露在甘棠手眼之下,只要一点,不费吹灰之力,十个“魔母”也活不了。
杀机,再度抬头。
甘棠功凝在右手中指,对正“命门”大穴,手指不自禁的发起颤来。
只要一吐劲,同样指法,轻重之间,可以活人,也可以杀人。
他面临另一次人天交战的考验。
报仇!
武道!
二者之间,他只能选择其一。
这看来平静和睦的场面,暗中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太夫人突然回头道:“少门主,尽管施为,老身缠绵床褥已十易寒暑,生死早已看淡了,不必犹豫。”
这话别人听不懂,甘棠可就震栗莫名了,显然对方已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寻常。
甘棠咬了咬牙,先人声名不可坠。
手指飞快地连点四大穴,七小穴。
这是“天绝门”不传绝技“逆血返经”之术,他只是依“天威院”香主潘九娘在陵墓中的传话,照方抓药,心里可没有丝毫把握。
然后,双掌一附“命门”一附“天庭”逼入两股真气。
这是第二次机会,只消心一横,对方决活不了。但,这意念仅像闪电般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没有这样做。
“引元归经!”
太太人双目一合,依言导引。
这一下,显示出太夫人修为惊人了,只那么极短暂的片刻,“带脉”豁然贯通,气血交流,沉疴爽然若失。
甘棠收掌,换了另一个位置落座。
太夫人缓缓离椅而起。
林云欢然高呼一声:“姨妈,您好了!”
三条人影,疾步入厅,赫然是三座庄主,齐声道:“母亲,恭喜!”
“代为娘谢过施少门主!”
“是!”
三位庄主转身朝甘棠行下礼去。
甘棠双手一伸,口里道:“不敢!”
一股无形劲气,托住对方身形,连腰都弯不下去,三庄主愕然变色,最后一揖作罢,林云看得清楚,莞尔道:“兄台,小弟敬服!”
甘棠淡淡地道:“林兄好说!”
太夫人重新落座,令小婢撤去躺椅,正色道:“少门主,老身永铭大德!”
甘棠心中啼笑皆非,语有深意地道:“太夫人万不可如此说,江湖中风云诡谲,恩恩怨怨,有时极难分清,晚辈这双手此刻医人,也许转眼间又能杀人!”
这怪论,使林云和三位庄主面色为之一变。
太夫人却若无其事地一笑道:“事实上的确如此,不过恩怨之间,仍不可同日而语。”
好厉害的口齿,甘棠为之心头泛寒,如果说狐狸能成精,那眼前的该是一条道行极高的狐狸精了,谁能看得出她便是使武林谈虎色变淫凶毒绝的“魔母”?
太夫人一挥手道:“你们出去,我要与施少门主单独谈上一谈!”
林云调皮地道:“姨妈,是不是连我也在内?”
“嗯……你可以留下!”
三位庄主与侍婢,奉命唯谨地退了出去。
甘棠心弦一紧,看来要面对现实了。
太夫人目如朗星,直照在甘棠面上,悠悠地道:“少门主,如果老身眼不昏花,少门主在施术之时,曾经过一番人天交战?”
林云因自己没有发现任何迹象而一震,这是他想象不到的。
甘棠毅然答道:“不错,有这回事!”
太夫人颔了颔首,又道:“以少门主方才一刹那流露的杀机,似有极重的恨毒。如老身所测不错,当是对那颗少林掌门的头颅有所误会?”
甘棠一听对方作这种解释。将错就错地道:“这一点晚辈的确不能释然!”
“云儿已向你解说过了?”
“晚辈未尽满意!”
“如此老身再说明白些,人头来历,确是如此。因云儿与‘奇门派’渊源极深,所以在‘奇门派’所属‘空舵’手中误得人头之后,念及你曾援手少林,如能把人头送回,岂不更好!”
甘棠扫了林云一眼,淡然道:“晚辈接受这事实了,但人头仍请该派自行处置!”
林云接口道:“已派人端送少林寺了!”
甘棠心念数转之后,下了决心试探对方,如若证实确如事先所猜度的,那今天说什么也得豁了出去,报此血仇。当下沉声道:“林兄,‘奇门派’弟子满天下,耳目之灵,不输于丐帮,在下有个久蓄心中的问题请教。”
“但讲无妨!”
“如此在下先谢过!”
“兄台太拘礼了,请见示。”
“关于传说中的‘九邪魔母’!”
话声中,目光瞟向太夫人,察看对方的反应。
太夫人与林云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什么,‘九邪魔母’?”
“不错!”
林云困惑地道:“抱歉,小弟虽听人道及这称号,但对此却是茫然。”
甘棠在心里骂一声:“推得倒干净。”
太夫人略显激动地道:“老身痴长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