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琼瑶中途转向司徒霜:“大姐,烦你把内三重布置一下!”
“遵命!”
司徒霜退了下来,甘棠忍不住道:“司徒姑娘的身份很奇特?”
孙琼瑶轻轻“嗯”了一声道:“她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
“是的,她是在航海中遇险,举家罹难,仅她一人漂流到岛边被救起,我要和她结为异姓手足,她紧不肯,非以下人自居不可,所以才有这不伦不类的称呼!”
“哦!原来如此,那她是中原人?”
“是的,我们言归正转吧,事隔十年之后,中原武林传出‘死神’肆虐的消息,据探报,‘死神’杀人手法,似我东海一脉,家祖父因事不能分身,派出十名高手入中原查探详情,十高手之一,便是我所说的那位目击‘死神’丧身的长老……”
“后来呢?”
“先后脚之差,已演出千名高手围攻的血剧,经那位长老事后到场详察,发现‘死神’正是那袁天栋,所以予以收埋,但家姑祖母的下落仍杳然……”
甘棠激动地道:“令姑祖母便是‘阴司公主孙小华’?”
“一点不错!”
“这……的确是一桩武林秘辛。”
“数十年来,由家祖父和家父,一直在调查姑祖母的下落,这间地下室,便是敝派为了方便行动而购置建筑的秘密落脚之处。最近,传出‘死神’再现,家父料定必与姑祖母有关,所以才派人再次入中原,目的是要追回本派秘笈,在秘密布网追查之中,无意间发现少侠以本门萧音惊走‘白袍怪人’,所以才决心请你一晤。”
“哦!”
甘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孙琼瑶话落之后,闭口不语。
空气又归于沉寂。
两人默然相对,一阵阵处女幽香,沁得甘棠心旌摇摇,绮念横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潜在的诱惑力才发挥出极大的功用。
甘棠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但不必看,对方令人不可抗拒的绝世丰姿,在脑海中盘旋游晃,而且无比清晰。
本来已如枯井无波的心潮,再泛起了涟漪……
他尽量想自己丑恶的身世,希望借自卑感驱除绮念,但,他仍然失败了,那使天仙生妒的姿容,无法逐出脑海,何况,人就在眼前,咫尺之隔,香息可闻。
“少侠!”
声音入耳,甘棠心头一颤,目光转处,他再次触及那不止一次,在林云身上出现过的眼光,他实实在在地颤栗了,他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脆弱。
彼此的面上都现出了红霞,那代表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
“哦!我……在下无话可说!”
他失措了,舌头几乎失去了灵便。
其实他忽略了一点,他自己,本来也是男子中的佼佼者,丰神朗玉,一样地充满了男性的诱惑力,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安知,孙琼瑶也像他对她的观感一样,情难自禁啊!
“扑哧!”
他第二次领略她那迷醉人心的笑声。
“少侠,听司徒大姐说,你有个表姐很美,是吧?”
甘棠由林云而想到不贞的母亲,如中了一阵闷雷,绮念消散了一半。
“姑娘为什么要问这个?”
孙琼瑶的笑更迷人了,腮边同时升起两朵红云,柔声道:“你很爱她,是吗?”
甘棠不能否认他爱林云,林云对他恩与情是无法报偿的,在知道了彼此是姨表姐弟这一重关系之后,他曾暗誓把全部的感情奉献给她。但,残酷的现实改变了他的观念,他不愿和她结合,他不愿以罪恶的生命,去亵渎神圣的爱情,他觉得自己不配——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如何能在武林中立足,林云知道了又将如何?
于是,他口不应心地道:“不!”孙琼瑶醉人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讶然道:“你不爱她?”
“是的!”
“这是违心之论。”
“何以见得?”
“你曾把司徒霜当作了她,表演了火热的那一幕!”
“无心之失,在下已向司徒姑娘赔罪。”
“少侠,一个少女,被一个陌生男子拥抱,你认为那少女有什么感想?”
甘棠心头升起一丝冷意,期期地道:“武林儿女,应不拘这些小节。”
“话虽不错,但当事人的感受不同。”
“姑娘的意思是……”
“放心,她业已原谅你了!”
“在下十分歉疚。”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计较吗?”
“为什么?”
孙琼瑶娇羞地一笑道:“因为她很爱我!”说完,俯下头去。
甘棠似懂非懂,她爱她,因而原谅了自己的过失,这句话的真正用意何在?想了片刻,他立即领悟对方弦外之音,尤为明显,司徒霜很爱孙琼瑶,而孙琼瑶业已爱上了他,所以司徒霜作了这份牺牲。
心念及此,登时心如鹿撞,她——绝世美人,东海公主,竟然不顾少女的矜持,主动显示出她的处女芳心。
身世,林云,象两股寒流,冲入脑海,被激发的热流随之冷却。
人影晃处,司徒霜折返厅中。
甘棠暗中吁了一口气,这等于解了他的围,他实在伯谈话继续下去。
孙琼瑶抬头道:“大姐,辛苦你了!”
“公主何出此言,这是我该做的事。哦,公主,兵凶战危,‘血帖’的对象是我们。这位少侠的行止……”
孙琼瑶瞟了甘棠一眼,道:“这石室很安全!”
司徒霜不以为然地道:“这未见得,如果对方施出像‘大佛窟’用的手段……”
“大姐的意思是说对方可能会用炸药?”“是的!”
“嗯!这倒是可虑。”
甘棠心念一转,起身道:“请容在下告辞!”
他先时想表示不走,现在又主动请辞,前后行为大相径庭。
孙琼瑶呆了一呆,眸光中浮动着一种依依之意,甘棠故作不知。
久久,孙琼瑶才幽幽地道:“也好,少快不必留此犯险,但愿能再见!”
甘棠顺口道:“在下也希望如此!”
孙琼瑶盈盈起立,向司徒霜道:“大姐,请为我送客!”
“是,少侠请随我来!”甘棠向孙琼瑶拱手一揖,目光不期然地又碰到一起,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最能表露人的心意,他看得出,她芳心中想的是什么,但,他不能朝向目光所显示的方向去深想,甚至,他不敢多作逗留,他怕无法控制自己,他怕后果不堪收拾。
一揖之后,转身便随司徒霜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叹息。
也许,她们认为他是惧怕“白袍怪人”而急着离去。
景况,与来时大不相同,每一条过道,每一间房门,都有武士把守,刀剑全出了鞘,神色之间,显得万分凝重。
出了地下室,来在庭园之中,司徒霜冷冷地道:“少侠,你当知公主的心意?”
甘棠心弦一颤,故作不解地道:“心意!什么心意?”
“她第一次爱上了一个男人!”
“哦!她……”
“那男人便是你!”
对方毫无掩饰地说破,甘棠可就无法再装聋作哑了,但如何措词呢?如果率直拒绝,必定会伤孙琼瑶的自尊心。
心念略略一转后,道:“在下非常感谢公主的厚爱,不过,她恐怕会失望!”
“少侠,普天之下,像公主这等才貌双全的,恐怕很难找到一二人。”
“这是事实,在下承认!”
“你完全无动于衷!”
“人非太上,亦非木石,在下不敢说无动于衷!”
“那你也爱她?”
“不!”
“为什么?”
“司徒姑娘,各人有不同的处境与立场,有些事是不足为人道的。”
“我知道,你深深爱着你的表姐,对吗?”
甘棠苦苦一笑道:“这一点,恕在下不便作答了!”
司徒霜冷笑一声,毫不放松地紧迫道:“少侠曾说过并不爱令表姐。”
“是的!”
“那何不能接受敝公主的情意呢?”
“姑娘,你知道有一样东西不能勉强,便是感情!”
司徒霜凝视了甘棠半晌,幽幽地道:“你请便吧!”
甘棠一拱手道:“请回转!”
迈步便向园外走去,锐敏的感觉告诉他,园内每一处可以匿身的地方,都埋伏有高手,可说戒备森严,孙琼瑶与司徒霜功力若何,他无法下判断,但若以普通高手来对付“白袍怪人”,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以“天绝地宫”为例,若非自己适时出关,力斗“白袍怪人”,整座地宫,恐怕很难留下活口。“白袍怪人”手下那批蒙面人,无一不是震惊武林的一流高手,这一战,的确是吉凶未卜,后果难料。出了废园,一看,已是日头平西时分,距“血帖”附柬所订的时辰已不远了。
四周宁静如恒,谁知道一场骇人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呢?
距废园不远,有一簇占地数亩的茂林。
甘棠扫了那簇茂林一眼,心中已有成算,脚步却不曾停,径直朝与茂林相反的方向走去,脑海中,又浮起孙琼瑶的绝世丰姿……
美人如玉,只可惜他难以消受。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受刺激出奔的林云,她怎样了?
蓦地——
一个人影从路旁闪出。
“少主!”
甘棠定睛一看,现身的赫然是“天威院”掌院程琦。
“是程院主!”
“且喜少主无恙!”
“程院主怎地来到此间?”
“少主被‘东海’来人邀入废园,卑座据报之后,惟恐有所差遣,所以赶来布置一切。
半日前,发现‘血帖’出现园内,忖测可能与少主有关,又发现了急讯,现在‘天威’、‘神武’两院弟子百人,业已在废园四周布阵,请少主示知情况!”
甘棠心中大是激动,自己在“天绝门”中,已是一人之下,然而身世却使他必须放弃这奇迹般得来的地位。目前,在自己未完成太夫人部分心愿之前,这身份仍须保留。
他思索了一阵之后,道:“死神将在黄昏后来临,目的是对付‘东海’派中人。”
“少主,本门血债是否就此索讨?”
“当然!”
“请示如何行动?”
“届时,我引走‘死神’,本门弟子可协力‘东海派’剪除那些魔爪子!”
“少主独力对付‘死神’?”
“程院主,这样可以减少无谓的伤亡。”
“是的,卑座遵命!”
“还有,如果‘死神’是一人行动,本门弟子就不必露面了!”
“是!”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一步!”
“少主请。”
甘棠展开身形,一溜烟般逝去,奔了一程,估量已脱出所有桩卡的视线之外,才绕了一个大弯,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入那废园右侧约七十丈远的茂林里面。
他拣了一株枝浓叶密的巨树,隐身树帽之中,这样视力可以不受阻碍,对整座废园和各方通道,全在监视之中。
太阳,发出它一天中最后一刻的绚丽光华,归鸟觅巢,炊烟四起,牧童横牛背,樵夫夹在荷锄的农夫群中,谈笑而归,好一幅动人的乡村晚景。
谁知道,在这幅和谐的图画后面,隐伏着可怕的血腥杀机。
晚霞收尽,夜翼伸展,远远的镇上亮起了星星灯火。
甘棠正在树帽之上,眼光不断地向四方扫瞄。
空气在沉寂之中含蕴着窒人的紧张。
甘棠在心底暗自盘算,今夜如能除去“白袍怪人”,算是对太夫人对孙琼瑶与司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