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食言背诺?”
“老身心愿了后,自然绝迹江湖!”
“阴司公主,你真的要毁弃诺言?”
“老身放走西门嵩,算是履行了诺言了!”
字文松大声道:“你答应我永远不现身江湖,永不杀人……”
“你后悔使老身双目复明?”
“不错,我后悔了。‘神医宇文松’生平不曾做过半件错事,而这一错,将成为武林罪人……”
“阴司公主”阴侧侧地道:“宇文松,老身生平也从不曾饶过人,但老身许诺永不向你与‘奇门派’所属任何人下手,这总该可以了吧?”
“神医宇文松”气得浑身簌簌而抖,戟指着“阴司公主”,说不出话来。
“阴司公主”冷凄凄地又道:“宇文松,老身自认恶性难改,否则岂能成为‘死神’之妻。”
“神医宇文松”面色变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责之色,咬牙道:“孙小华,如果我事先知道你的身份,不但不医治你,还会杀了你!”
“嘿嘿嘿嘿,老身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事先没有提名道号,现在,事情已成过去,你准备怎么办?”
“愿你早早遭报!”
“那你会失望,世上恐怕没有能令老身遭报之人。”
“你比‘死神’如何?”
“阴司公主”白发蓬飞,厉声道:“宇文松,若非看你给老身治眼的份上,老身便裂了你!”
“神医宇文松”目眦欲裂,极怒地笑道:“孙小华,你何不下手,我宇文松替武林惹来了杀孽,本就该以死赎罪。”
“老身说话算话,决不杀你!”
“以前的许诺,难道不是你口中吐出的话?”
“那不可同日而语!”
“好,孙小华,记住,本人能医你,照样也能杀你,等看瞧吧!”
“你这辈子恐怕没有这种机会了。”
“哼!”
“阴司公主”不再言语,转身走向一座石堆。
甘棠这才注意到在这纪念石标之下,赫然是一座坟头,用乱石堆成,坟前一方天然石笋,恰好作了墓碑,碑上,几个惊人怵目的大字:“死神埋骨处。”
“阴司公主”举掌便向坟堆劈去,石屑纷飞激扬之中,一具尚未化尽的腐尸出现,厉笑声中,掌落如雨,顾盼间,腐尸变成了一片烂肉,骨碎肉靡,与碎石混成了一片,臭气四扬,几丈之外犹令人呼吸为窒。
甘棠看得发炸,也知道“阴司公主”在出被活埋的那口恶气,连尸首都不放过。
“神医宇文松”却不由呆住了,老脸尽是骇异至极之色,可能,他来的并不久,没有听到“阴司公主”与西门嵩那一番对话,不知道这“死神”并非那“死神”,还认为“阴司公主”在毁他丈夫的遗骨呢。
“阴司公主”毁墓之后,身形转向那石标……
“神医宇文松”一晃身,背贴石标,手中龙头拐杖一顿,栗声道:“你准备做什么?”
“阴司公主”一扬掌,道:“毁了它!”
“不行!”
“什么叫做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宇文松,别太过分,老身虽有诺言,但必要时一样会杀你。”
“老夫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毁标,先杀了老夫!”
“你以为老身不敢?”
“你当然敢,能食言背信的恶魔,什么事做不出来!”
“阴司公主”扬起的手掌,并没有放下,面容之凄厉狰狞,令人毛骨惊然,一字一顿地道:“看来老身只好杀了你!”
甘棠一咬牙,心念疾转,如果这女魔真的要向“神医宇文松”下杀手,自己就倾全力杀了她,不管孙琼瑶知道后有什么反应,反正这武林祸源被杀只是迟早问题。
“神医宇文松”丝毫不为所动,只圆睁双目,怒视对方。
“阴司公主”上扬的手掌颤动了数下,终于放下来了,道:“宇文松,除非你永远守护在此,否则阻不了老身毁标!”
说完,倏地转身飘逝。
时近黄昏,夜色渐浓,暮霭氤氲,入目一片迷朦。
“神医宇文松”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宇文松一时不察,误医女魔,将以何面目见天下同道,在下无以对同门弟子,唉!……”
叹息声中,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
“前辈不可!”
甘棠大叫一声,身形电弹而起,一下子便欺到“神医宇文松”身前。
宇文松一惊,放下了手掌,望着眼前的蒙面人,讶然道:“你是谁?”
“晚辈甘棠!”
“哦!甘少侠,老夫闻名已久。”
“不敢!”
“少侠置身此地不少时间了吧?”
甘棠扯去蒙面衣襟,道:“是的!”
宇文松又是颓然一声长叹,道:“甘少侠,一切详情,想来你已目睹?”
“是的!”
“老夫拜托你一件事……”
“只要力所能及,但请吩咐!”
“请将所见转告敝帮掌门令主,并说老夫铸此大错,决意自杀以谢天下同道!”
“前辈错了!”
“老夫……我……错了?”
“是的,晚辈放肆进言,前辈是无心之失,不必自责太深,如认为这无心之失,已经危害及武林,那就该没法补过,自决并非解脱之道,前辈何不三思?”
“神医宇文松”默然了片刻,激动的道:“少侠金玉良言,老夫知道如何自处了!”
抱杖一拱,疾驰落峰而去。
甘棠发了一回楞,忍着扑鼻恶臭,扫了一眼被击成肉糜的腐尸,心中又呈现空前的混乱,这腐尸是那“白袍怪人”吗?抑是化身的化身?
由西门嵩所表现的姿态,“阴司公主”的出现毁尸等等情况看来,本来就稍见端倪的疑案,又陷于扑朔迷离之中。
“阴司公主”双目复明,以她的功力,展开对武林的报复,后果是极可怕的,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不该为了孙琼瑶对自己的私恩,而放过了公仇,这一放过了女魔,无异纵狼入羊群,血雨腥风又将遍及江湖了。
目前,该先设法对付“阴司公主”,还是按南宫长老计划完成另一桩大事,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而隐隐在心中作痛的,是母亲“凤凰女朱琼芳”与表姐林云的失踪……
他默祷,愿上苍保佑,母亲与表姐平安无恙。
暮色苍茫中,他驰下了“叠石峰”。
“玉牒堡”近在眼前,无比的仇和恨,又在血管中奔流,然而他必须忍耐,他必须按照南宫长老计划,逐步去做,一个时辰之前,“青衣剑客司徒望”所给他的启发,使他忽然成熟,懂得如何养气,如何忍人之所不能忍。
绕过“玉牒堡”,昼夜攒程,去赴南宫长老的约会。
就在甘棠离开之后不久,“叠石峰”头,出现了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凝望着那“武圣西门嵩诛死神处”的纪念石标,目中全是怨毒之色,口里连连冷哼,然后,消失在夜暗中。
且说,甘棠一路疾奔,顾盼之间,驰出了二十里左右。
正行之间,一声断喝倏告转来:“朋友请止步!”
甘棠闻声急刹身形,暗影中闪出两条庞然人影,横拦道中,其中之一发话道:“请朋友绕道而行!”
甘棠定晴一看,这拦道的两名庞然巨汉,赫然是东海武士的装束,心头不期然的浮起美绝尘寰的孙琼瑶的倩影,随即道:“绕道,为什么?”
那发话的东海武士道:“敝派在前边了断私事,按江湖的规矩,请朋友绕道。”
甘棠心中一动,道:“两位是东海门下?”
“是的!”
“请问贵公主可在前道?”
“你……朋友如何称呼?”
甘棠一身村俗打扮,加之时在暗夜,两武士一时认不出来,也可能这两名武士根本没有与甘棠朝过相。
“在下姓甘!”
“甘朋友认识敝公主。”
“数面之缘!”
另一武士突有所悟般地“噢”了一声道:“你是甘少侠了?‘天绝门’……”
“不错,正是在下!”
“失礼之至!”
两武士忙躬身抱拳为礼。
甘棠还了一礼,道:“好说!好说!在下可否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两武士对望了一眼,由最先开口的那武士应道:“敝公主在了断一件门户宿怨!”
“宿怨?”
“是的!”
“对方是谁?”
“一个扶桑武士!”
“什么,扶桑武士!”
“是的!”
“扶桑武士一向不涉足中原……”
“看来那武士是中原人士,但却挟扶桑上乘武技……”
甘棠心念一转,暗忖:“莫非是他?”急声道:“那武士什么名号?”
“不肯报名,但并未否认是扶桑武士!”
“可是个青衣老人?”
“不错,少侠何以……”
“他与贵帮有宿怨?”
“扶桑与东海是世仇。”
“哦!在下可能通过吗?”
“请!”
甘棠迫不及待地向前道驰去。
距两名武士拦道之外,约半里左右,道旁,草坪之上,三条人影对峙,其中一个,正是“青衣剑客司徒望”,另两条娇小人影,左右夹峙,赫然是东海公主孙琼瑶与亦友亦婢的司徒霜,双方持剑而立……
地上,东海武士已躺倒了七八名之多,幸而没有一个丧命的,以“青衣剑客司徒望”辛辣残狠的招术,这些武士伤而不死,显然是他手下留了情。
场外,尚有十余老少不等的东海门人远远围住。
甘棠毫无声息地欺到了人圈之外,定足默察情况。
“青衣剑客司徒望”冷冷地发话道:“别迫老夫杀人!”
孙琼瑶似颇激动地道:“阁下已连伤了七八人?”
“老夫业已手下留情。”
“用不着,本公主再次请阁下报出名号?”
“老夫也再申明一次,这一点办不到。”
“别以为‘无双流’的剑真的天下无双……”
“老夫无此意,但东海剑术也未见得如此高明!”
“让事实来证明好了!”
“青衣剑客”仍沉静地道:“姑娘,老夫重申前言,并非扶桑武士!”
孙琼瑶冷笑一声道:“难道中原也出了‘无双流’派不成?”
“老夫似没有对你表白出身经过的必要。”
“那本公主就把你当扶桑浪人看待!”
“浪人,哈哈哈哈……”
司徒霜冷厉地道:“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青衣剑客司徒望”敛住笑声,面上现出无比肃穆之色,道:“老夫郑重声明,艺出‘无双流’不假,但只是一种缘法,本身并非扶桑武士,姑娘算是找错了对象……”
孙琼瑶接回话道:“扶桑门户谨严,这话令人难信。”
“青衣剑客”愠声道:“老夫不忍杀害无辜,失赔了!”
孙琼瑶与司徒霜齐齐吆喝一声:“你走不了!”
两道匹练似的剑光,一左一右,剪向“青衣剑客”,双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几乎封闭了每一寸空间。
“锵!锵!”
“青衣剑客”仍是那斜举剑的式子,像是根本不曾动过。
孙琼瑶退了四五步,娇躯连晃不止。
司徒霜的手中剑却齐腰折为两段,不由羞怒交迸,咬牙哼了一声,脱手掷出那半截断剑,这一掷之势,未可小觑,疾劲如矢,破空有声。
“青衣剑客”微微一晃剑身……
“锵!”
在空中闪现出一溜火花,断剑随之激射丈外。
“丫人,你迫老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