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呢?只有一个可能,被西门嵩暗中转移。
他急躁地打开其余的四间秘室,一无所见,不得已又回到了一号秘室,想发现蛛丝马迹。
室内除了一张木榻之外,别无他物,全室一目了然,一股寒意,从内心深处浮起,如果孙琼瑶有了三长两短,一方面是终身抱恨,另一方面是无法向“东海派”交待,因为他已透过本门秘探,传语该公主的安全没有问题。
刹那之间,但觉六神无主,汗珠滚滚而落。
突地——
甘棠的目光触及高悬壁间的一柄剑,剑身用布包扎,没有剑鞘,半截剑柄露在外面,一念好奇,伸手抓了下来,撕开包扎的布片……
“三刃怪剑!”
他惊呼一声,顿时全身麻木,脑内“嗡”的一响,几乎栽了下去。
“三刃怪剑”是“九邪魔母”师传之物,通世间只有这么一柄,是当年父亲在太行山下大战“九邪魔母”时,“首邪”所遗落,“魔母”临死时,曾托自己寻回这怪剑归葬,“圣城”血案,唯一的线索是父亲遗体所留的剑创。
想不到血洗“圣城”的真凶竟然是西门嵩。
“三刃怪剑”是西门嵩行凶嫁祸的铁证。
恨,开始在血管里奔流,在心头澎湃。
眼前,仿佛又呈现了十一年前,家园被血洗的惨象。
陆秀贞被惨杀时所说的话应验了,原来她是指此而言,她说:“凤凰女母子还没有死,你逃不了的……”
西门嵩为什么要下这毒手?对了,他曾败在父亲手下,他想君临天下,先造成父母失和,安排陆秀贞作内线,并迫害“青衣剑客”,以“九邪魔母”的独门怪剑留下创痕,以转移武林眼目……这些都是预定的毒谋。
自己迭遭迫杀,黄娇娇的话不错,为了斩草除根。
“血债血还!”
甘棠歇斯底里地狂叫了一声,倒提三刃怪剑,奔出地下室。
外院中,激战已近尾声。
地上,躺了十多具尸体,锦衣武士无一幸存,“青衣剑客”剑已归鞘,似乎不愿多杀无辜,只有黄娇娇与程琦,仍在拼搏,黄娇娇只守不攻,被迫得险象环生,钗横发散,凄厉如鬼。
幸存的数十“玉牒门”弟子,挤在一处,等待难决的命运。
甘棠提剑入场,又目赤红如火,加上过于丑恶的易容,简直像一个凶神恶煞。
“青衣剑客”骇然道:“公主呢?”
甘棠充耳不闻,大叫一声:“通通与我纳命!”
怪剑一翻,扑向人群,惨号震耳,肢体横飞,仅只眨眼功夫,数十名“玉牒”弟子,无一幸免。
“青衣剑客”呆了!
程琦呆了!
黄娇娇面如死灰兀立不动。
甘棠一弹身到了黄娇娇身前,剑尖直抵对方胸膛,栗声道:“黄娇娇,你认识这柄剑?”
黄娇娇如发疯似的簌簌狂抖,张口结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甘棠狂声又道:“贱妇,听着,照实答复本少主的回话,如有半句虚言,把你剁成肉酱!”
“你……你……是谁?”
“武圣遗孤,‘天绝门’少主甘棠!”
黄娇娇面上已完全失去人色,两条脚几乎不能维持站立之势、摇晃着似是要瘫痪下去,汗珠滚滚而落,樱唇已成紫黑之色。
“青衣剑客”与程琦双双逼进身去,心中已料到几分。
甘棠激动得声音发暗,栗声道:“血洗‘圣城’有哪些人参与?”
黄娇娇惊怖万状地踉跄了两步,费力地迸出三个字:“不知道!”
甘棠跟着上前两步,剑尖仍抵住对方的心窝,咬牙道:“你不说?”
黄娇娇像是突然横了心,惨厉的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会说吧?你会放过我吗?反正是一死,我决不会告诉你半个字。”
甘棠狂怒得失去了理智,怒喝道:“你不说就让西门嵩自己说好了!”
一振腕……
程琦大叫一声:“别杀她!”
但,迟了,三刃怪剑业已透心而过,一声凄厉的锐号,划破夜空,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四肢连连抽动,双目几乎脱眶而出。
甘棠抽剑,侧身,一道血浆喷处,尸体仰面栽倒。
“青衣剑客”扭曲着面孔道:“贤侄,西门嵩……他是血洗‘圣城’真凶?”
甘棠一扬手中三刃怪剑道:“这就是铁证!”
“好匹夫,我不把他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程椅幽幽地道:“少主,该留活口,卑座有办法使她说实话,可惜……”
甘棠的情绪仍在狂乱之中,切齿道:“让西门嵩那老贼亲口供证吧!”
“东海孙公主的下落……”
“她……不在秘室之中。”
“十有九成被西门嵩暗中带去‘玉牒堡’,他知道‘阴司公主孙小华’必会找上他,以孙琼瑶作要挟,最妙不过。”
“阴司公主”从来未见过孙琼瑶这侄孙女,未必有效!”
“东海掌门人孙景泰业已到了中原!”
“啊!”
甘棠“啊”了一声之后,心念疾转,毅然道:“我们立刻到‘玉牒堡’!”
程琦皱眉道:“揭开他的面目?”
“是的,我要杀尽仇人之首,祭奠圣墓,以慰死者之灵!”
“还有冒充“死神”屠杀同道这一件公案呢?”
“到时候他不能不承认!”
“好,我们走!依卑座之见,我等无妨易容前去,随机应变,同时通知南宫长老等……”
“我要独力报仇!”
“但如果他真是那‘白袍怪人’,情况就不单纯了?”
“好吧,我已迫不及待!”
烈火熊熊中,“漱玉别府”成了火海。
甘棠与程琦仍易容为黄俊与“宝镜夫人”。“青衣剑客”以面具暂掩庐山,一行三人,昼夜奔向“玉牒堡”。
途中,程琦以暗号联络了本门弟子,传出急讯。
第三天,午过时分,三人来到堡前,看情况,不由心头剧震。
“玉牒堡”已被团团围困,一眼可看出围堡的人中,半数是“东海”武士,三人甫一现身,一个锦衣彪形中年武士,立即近上前来。
甘棠一眼认出对方是曾有一面之缘的东海卫队长殷平,当先开口招呼道:“殷领队,久违了!”
殷平虎目一载,道:“朋友是谁?”
“在下姓甘,废园地下室中曾与阁下见过面!”
“朋友……”
“在下是易了容的!”
这时,数名黑衣人奔向前来,其中之一,向殷平匆匆低语数声,殷平侧身摆手道:“少主,请进!”
“堡中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人忙上前恭施一礼,道:“禀少主,弟子‘神武院’属下钟子良,南宫长老等全在堡中!”
“哦!”
甘棠直觉地感到事非寻常,不及追问缘由,向程琦和“青衣剑客”一抬手道:“我们进去!”
进入堡门,一路所见,非死即伤。
看来,堡内已经过一番剧战。
甘棠心急如焚,他怕这变故会影响到他索讨血债。
堡内,静得出奇。
程琦当初化装为“半面人”任“玉牒门”刑堂之职,对堡中一般布置,了如指掌,虽然该堡是按奇门阵式所建,却难不了她。
顾盼间,在演武场上,只见黑压压一道人围,人数竟以百计。
一个臃肿的身影,迎上前来,他,正是“天绝门”首座长老南宫由,只见这怪杰满头大汗,匆匆向甘棠耳边数语。
甘棠面皮一紧,目中煞忙毕射,沉重地一点头,拨开人围,冲入场内。
西门嵩满面狰狞惨历之色,手中扣着一个鹅黄宫装的绝色美女,她,正是孙琼瑶,粉面一片凄然,秀眸充溢着栗人的怨毒。
正对西门嵩的,是三个人,一个是白发狞恶的老太婆,赫然是“死神”的妻子“阴司公主孙小华”,她身后左侧,是一个王者装束的半百老人,冠带袍靴,看来必是“东海派掌门孙景泰”无疑,右侧是一个白衣人,甘棠目光扫到白衣人面上,不由“怦”然大震,他,正是被“十五妹”称做“四哥”的那中年武士。
“阴司公主”面上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西门嵩阴侧侧地道:“孙景泰,要想你宝贝女儿不死的话,立即退出堡外!”
王者装束的老者咬牙切齿地道:“西门嵩,纵使家姑不杀你,你也逃不出中原武林同道的制裁!”
“阴司公主”白发蓬飞,厉声道:“你放不放人?”
西门嵩阴声道:“办不到!”
甘棠目光再转,只见场中地上,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半数以上是锦衣武士,四周,有各门派驻“武盟”的代表,和各门派弟子,人数最多的是“天绝门”和“东海派”。所有的人,同一神情,怨毒、愤怒、仇恨、瞪目切齿。
甘棠缓缓举步入场……
“什么人?”
四周轰然爆发了一阵怒喝。
“阴司公主”目芒一转,狞声道:“不许动……”
西门嵩目光一扫甘棠,面上微微一动。
甘棠现在的身份,在西门嵩眼中,仍是护法黄俊,他早已得到南宫长老授计,在喝骂声中,以闪电身法,一下便到了西门嵩身后。
暴喝如雷,显然群雄认定甘棠是西门嵩的爪牙。
甘棠沉声道:“门主,把人交给我!”
西门嵩一摇头道:“不行,你控制不了!”
“我有绝对把握!”
“不,听我说,现在你设法抢进演武厅,转动长案的左脚……”
“好!”
好字声中,猝然切出一掌,西门嵩做梦也估不到甘棠会向他下手,他功力再高,在猝不及防之下,加上甘棠胜他一筹的身手,根本没有应变的余地。
闷哼声中,抓住孙琼瑶的那只手,险被击断,一松手,孙琼瑶已到了甘棠手中。
猝然之变,场内外均为之哗然。
甘棠抱着孙琼瑶,暴退八尺。
西门嵩怪吼一声:“黄俊,你……”
甘棠低头,以手抹面,再抬头,冷厉地道:“西门嵩,看我是谁?”
“呀!”
场内外又是一阵惊呼。
西门嵩顿时面如死灰,脸上的肌肉急剧地抽搐,恨毒的道:“是你……小子……”
甘棠仰天一阵狂笑,道:“不错,是我,‘武圣甘敬尧’的遗孤,甘棠!”
后面两个字,特别响亮,传入了在场每一人的耳鼓。
甘棠闪身、移步,把孙琼瑶交与她父亲“东海”掌门孙景泰,然后,再回到西门嵩身前八尺之处,抖腕,从衣底抽出了那柄“三刃怪剑”,厉声道:“老贼,你认识这个?”
西门嵩连退了三四步,面上的肌肉,抽得更紧了。
“三刃怪剑”出现,群情沸腾,各门各派的高手,齐齐向中央逼来……
南宫长老这时入场,大吼一声:“诸位稍安毋躁!”
这一吼,有如九天雷震,全场顿时肃静下来。
南宫长老接着又道:“小老儿‘天绝门’属下‘长老院’掌院南宫由,前此承江湖朋友抬爱,呼为‘无名老人’谨此致孟浪之歉意……”
全场又起了一阵骚动,“无名老人”,在江湖中可说妇孺皆知,除了极少数的二三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这一揭露,当然会引起震惊。
南宫长老一顿之后,突地戟指西门嵩道:“死神第二也就是当年‘圣城’血案主凶,现在‘武圣’后裔甘棠,也就是敝门按特例拣选的掌门继承人,出面清理这公案,请各同道暂时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