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是,这也没有什么,你怎好说话如此无礼?”
那汉子直起腰来,瞪着眼,叱道:“好小子,你是瞎了眼睛!”
岳少俊看他说话无礼,不觉朗声道:“你就是官船,也不能出口伤人!”
那汉子嘿然道:“老子出口伤人,那只怪你瞎了眼睛,还不快滚?”
岳少俊听得大怒,喝道:“你们这是仗谁的势力?”
另一个也直起腰来,说道:“你和他噜嗦什么,不长眼睛的东西,把他丢下江里去,不
就结了?”
“对!”先前那个汉子说了声“对”,一双健壮有力的手爪,猛然一伸,朝岳少俊当胸
抓来。
岳少俊剑眉一剔,冷然道:“开口骂人,动手打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一把扣住对方脉门,一带一摔,把那汉子摔了一个斤斗,跌出去六八尺远。
另一个汉子眼看同伙被人摔了出去,口中大喝一声:“好小子,你是活腻了!”
随着喝声,一个虎跳,伸手来揪岳少俊的肩头。
岳少俊还是那一招,探手一抓,就把他摔了出去。
这一下早就惊动了船上的人,两个汉子被摔得灰头上脸,爬起身子,正待朝岳少俊扑
来!船头上飘来一阵香风,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问道:“你们和谁在吵架?”
两个汉子作势待扑的人,立即刹住身体,躬身叫了声:“翠姑娘。”
那被叫做翠姑娘的,是一个俏丽的青衣少女,瞪着杏眼,说道:“我是问你们又在跟谁
吵架了?”
其实她眼角瞟动,早就看见岳少俊了,只是故作不见而已。
先前那汉子伸手指指岳少俊,气愤的道:“这小子问都没问清楚,就往码头上闯来,小
的要他快滚,出手阻拦,他就摔了小的一个斤斗。
翠姑娘道:“就是这样?”
她俏眼一下落到岳少俊身上,说道:“人家是一位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准是你们惹了
他,对不?”
另一个汉子道:“翠姑娘,你别瞧他斯文,还是个会家子,手把可紧得很呢!”
翠姑娘榔眉儿一挑,轻启樱唇,喂了一声,说道:“这位相公,深更半夜,闯到码头上
来,莫非是冲着咱们来的?”
岳少俊抱抱拳道:“姑娘明察,在下只是急于渡江。看到码头上有船正在解缆,就上来
问一声,可是开对江去的?不料这两位船家,出言不逊……”
翠姑娘问道:“他们如何出言不逊,开罪了相公呢?”
岳少俊道:“船家开口就叫在下滚,还骂在下瞎了眼睛。”
翠姑娘咭的一声抿嘴轻笑,说道:“你擅自闯上码头,还敢朝船上窥伺,他们叫你快
滚,还是客气的,你就算不睁开眼睛瞧瞧,也该有个耳闻,这是谁家的船?”
岳少俊听得不觉气往上冲,问道:“这是谁家的船?”
翠姑娘噗味笑道:“所以他们要说你瞎了眼睛。”
岳少俊冷笑道:“在下看姑娘外貌娟秀,必然是个明事达理之人,那知和他们竟是一丘
之貉。”
翠姑娘花容微变,气道:”你敢骂人?”
岳少俊朗笑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姑娘不先出口伤人,在下也不会骂你了。”
翠姑娘一张俏脸,气得发黄,哼道:“我当有谁吃了豹子胆,原来是存心找喳来的了,
哼,我倒不相信你究有多大能耐,敢到咱们小姐船头前面来撒野。”
随着一抬皓腕,一只纤纤玉掌,朝岳少俊脸上掴了过来。
岳少俊冷笑道:“你们果然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下人!”
他连瞧也没瞧,探手之间,就一把扣住了扬手打来的玉腕,但因对方是个姑娘家,他没
有抖手把她摔出去。
不,他抓住柔若无骨,滑若凝脂的玉腕,才发觉自己不该去扣人家姑娘家的手腕,赶紧
五指一松,放开了手。
翠姑娘糊里糊涂被人家扣住手腕,心头机伶一颤,口中轻“啊”一声,急急往回便抽,
差幸岳少俊适时松手,她才一挣就脱,轻易抽了回去。她一张粉脸,在这一瞬之间,胀得像
红缎子一般,一手揉着那只被抓过的玉腕,鼓着香腮,羞怒交集,狠狠的道:“好哇,你敢
欺负我,哼,今晚饶你不得!”
蓦地一翻衣裙,锵然剑鸣,手中已多了一柄精光闪闪的短剑,剑尖一指,叱道:“狂
徒,看剑!”
身形一晃,正待朝岳少俊欺上去。
只听船头上适时传来一个出谷黄鸳般的娇脆声音:“小翠,不得无礼。”
翠姑娘赶紧站住,委屈的道:“小姐,是他先不讲理。”
岳少俊迎目看去,只见船头俏生生站着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女郎;只是脸上垂着一层薄
薄的轻纱,使人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只要看她临风俏立,衣袂轻扬,宛如凌波仙子,准是一
个绝色美人。
绿衣女郎道:“我都听到了,是你们仗势欺人,理亏于先,还不过去给人家相公赔
礼。”
翠姑娘横了岳少俊一眼,口中应了声“是”,微一捡衽,不大愿意的道:“我给你赔礼
了。”
岳少俊淡淡一笑,朝绿衣女郎抱抱拳道:“惊扰小姐,在下深感不安,告辞。”说完,
转身欲走。
绿衣女郎轻启樱唇说道:“这位相公请留步。”
岳少俊回身道:“不知小姐还有什么见教?”
绿衣女郎道:“你不是急着要渡江么?寒家这条船,正是直放对江。相公如不嫌弃,就
请上船。”
岳少俊不由得一怔,他原想搭个便船,但设想到船上只是一位小姐,更没想到这位小姐
竟有这般大方,邀自己到她船上去。他自小从未和女孩千打交道,一时不觉微现越趄,说
道:“这个……只怕不大方便吧?”
绿衣女郎一双晶莹目光,透过轻纱望着他,微哂道:“我们本来就是到对江去的,搭个
便船,那也算不了什么,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相公只管请上船好了。”
说完,轻盈的转身往舱中走去。
翠姑娘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抬眼看看岳少俊,心头不禁有些明白过来;轻哼一
声,催道:“我家小姐请你上船还不快些上去?”
她转过身来,面向岳少俊,等着他先行。
岳少俊踌躇了下,还是举步朝跳板上走去。
翠姑娘跟在他身后,走上跳板,抢在前头,替他打起中舱湘帘,说道:“相公请进。”
岳少俊原意只想搭个便船,何况船上又只是人家女眷,自然不便再进舱去了,这就拱拱
手道:“多谢你家小姐,与人方便,在下只要在后舱有一席之地,可以容足就够了。”
翠姑娘披披樱唇,说道:“瞧你身手不凡,怎么迂得像个书呆子?”
只听舱中传出绿衣女郎的声音说道:“相公既已上船,怎不请到舱中来坐?渡江少说也
得一个时辰,后舱地方逼仄,风浪又大,岂是待客之道?我看相公还是不用客气了。”
翠姑娘一手撩着湘帘,催道:“是啊,我家小姐请你进去,相公还客气什么?”
岳少俊经她主仆二人一催,只得低下身子,跨入舱去。
这中舱地方相当宽敞,收拾得窗明几净,(两边各有一排琉璃窗,此时夜色已深,船窗
都已闭上了)纤尘不染。
绿衣女郎坐在一张小桌边上,这时盈盈站起,柔声道:“相公请坐。”
岳少俊连忙拱手道:“在下多有打扰,心实不安。”
绿衣女郎瞟了他一眼,(垂着面纱,岳少俊自然看不到她)轻声的道:“我们萍水相
逢,也算得一个缘字,相公尽说客气话作啥?”
翠姑娘识相的道:“相公请坐咯,小婢给你沏茶去。”
她居然前倔后恭,活声一落,翩然朝舱外而去。
绿衣女郎道:“你怎么老站着,不坐下呢?”
岳少俊拱拱手道:“在下告坐。”
就在进门的一张矮椅上坐了下来。
船开了,夜间风浪较大,一离开码头,就摇摇晃晃的,自然坐下来才行。
绿衣女郎抿抿嘴,轻笑道:“小翠说你像书呆子,瞧你这付样子,真像是书呆子。”话
锋一转,接着问道:“我看你不像是江湖武林中人。”
岳少俊道:“在下本非武林中人。”
绿衣女郎道:“你是世家子弟,读书相公,对不?”
岳少俊道:“在下虽未应试,但十年寒窗,确实下过一番工夫。”
绿衣女郎欣然道:“这就是了,只有读过书的人,言谈举止,才能雅而不俗……”
翠姑娘一手托着茶盘,走了进来,接口笑道:“只是有些酸罢了。”
绿衣女郎道:“小翠,不准你多嘴。”
翠姑娘应了声“是”,把一盏茶送到岳少俊面前,说道:“相公请用茶。”
岳少俊道:“多谢姑娘。”
翠姑娘抿抿嘴,正待说话。
绿衣女郎抬头问道:“我还没有请教相公尊姓大名呢?”
岳少俊道:“在下岳少俊。”
翠姑娘道:“我家小姐叫恽慧君。”
绿衣女郎娇急的叫了声:“小翠……”
翠姑娘娇笑道:“小姐问了人家岳相公的姓名,自然也得把姓氏告诉人家咯,小姐自己
不好意思说,由小婢代说出来,这有什么不对了?”
绿衣女郎道:“我并没有瞒岳相公之意。”接着问道:“岳相公渡江到那里去?”
岳少俊道:“镇江。”
翠姑娘偏头问道:“岳相公到镇江去干么?”
岳少俊道:“在下是找一个人去的。”
翠姑娘喜道:“这么说,岳相公在镇江不会停留得很久,咱们一两天之后,也要回扬州
去了,岳相公办完事,就到咱们扬州去玩。”
绿衣女郎面纱里面,眨动着一双亮晶晶的秋波,接口道:“岳相公如肯光临寒舍,小妹
竭诚欢迎。”
岳少俊听她口气好像十分认真,心头暗暗一怔,忙道:“在下如果有暇,定当造访。”
绿衣女郎幽幽的道:“小妹之意,想把岳相公这‘如果有暇’四字,稍予修改。”
岳少俊道:“不知小姐要如何改法?”
绿衣女郎道:“改‘镇江事了’,岳相公以为如何?”
岳少俊听得又是一怔,暗道:“如果照她所改,那不是‘镇江事了,定当造访’?她是
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家,自然不肯明说,邀约自己到她家里去,才故意说要修改自己说的四个
字,这不是明明在邀约自己么?”
他望着她,一时竟然答不上话去。
翠姑娘悄悄的退出舱去。
绿衣女郎看他没有作声,忽然语声幽怨,低低的道:“你不愿意?”
岳少俊忙道:“小姐言重了,在下……”
绿衣女郎幽幽的道:“我知道,你也许认为咱们只是邂逅萍水,未免交浅言深,只是我
却不知道为什么竟会……竟会……”
她说了两个“竟会”,底下的话,觉得十分碍口,于是话锋一转,接着道:“岳相公人
品、风度,令我心折,我自恨生为女儿身,不然,和你岳相公兄弟论交,岂不是人间快事,
古人说得好,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
岳少俊听得心弦暗暗一震,连忙拱手道:“多蒙小姐错爱,在下愧不敢当。”
绿衣女郎道:“岳相公如不见弃,我小字慧君,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岳少俊道:“这个……”
绿衣女郎道:“我刚才说过,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我自信不是世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