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书生何天衡,怎肯在将来泰水面前失礼,于是一整襦冠,向着夫人行了个晚辈之礼,然后再向封十九姨嗑头。
这老婆婆一见何天衡英俊潇洒,温文知礼,特别投缘,凡有所问,莫不躬身答对。
封十九姨喜欢得什么似的,不禁感慨万千地说道:“要是我那蠢孙云龙,能及你一半就好了!”
翌晨,东方夫人将何天衡召来面前,将蓝衣书生仔细打量一番,然后点头说道:“果然是人间之龙,龟仙神婆后裔,南海商隐高足,岂会有错?小女昨宵,已将一切详情禀知,孩子,我答应将她姊妹二人嫁汝为妻,希善视她俩!”
蓝衣书生何天衡立即推金山,倒二柱,毕恭毕敬向着东方夫人唤了声:“岳母。”
不言蓝衣书生何天衡一箭双雕,雀屏高中,春风得意,艳福无边!
且说南疆三毒,在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上,目睹联盟七邪,惨死其四,连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尚且不免被那手使玉带乔装白衣书生的姑娘卷抛悬崖,自知凭弟兄几块料,决然无望夺得“幽灵秘笈藏珍图”。
百尸毒叟姜长贵何等机警,就在阴阳秀士惨叫声中,趁众人不备,转向老二老三低喝道:“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时”字甫落,粗布蓝色袍袖一抖,身形宛如黄鹘摩天,冲霄而上,双足一踹,再化夜枭投林,当先纵离白烟崖,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三毒寒冰毒叟秦镇山,亦各连忙纵起身形,紧随其后。
谁知三毒身形,暴射出二十余丈,微一回首,白烟崖上群豪,已是接踵飞落。
三毒做贼心虚,诚恐乔装白衣书生少女,报复强借宝驹之恨,再与姓何的少年一会合,那时节,要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设想至此,不禁胆寒心惊!一个个宛如惊弓之鸟,亡命飞奔。
云雾山中,虽然长年烟消雾腾,云霞氤氲,就是今宵没有冷月寒星,单是地上皑皑白雪,亦足照明。
三毒将一身轻功,施展到极限,虽是十邪功力最弱的一环,既能跻身武林一等高手,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但见三条黑影,在雪地上电闪风飘,下得云雾山麓,已是鸡啼月落。
百尸毒叟姜长贵正在疾驰,突闻玄阴毒叟谢雨苍发话问道:“老大,咱们到哪去啊?你可有什么打算?”
百尸毒叟此时岌岌如漏网之鱼,心想离云雾山远点,不要被那两个小狗追上,脑子里一片茫茫,何来打算?
这一被老二提醒,心说:“是啊!应该先作决议才是!”立刻制住身形,老二老三也跟着停下来。
若论苗疆三毒机警善变,老大第一。沉隐阴险,当推老二。残暴易怒,要算老三。
三人微一交换意见,觉得年关岁暮,党羽死亡迨尽,而且到处树有强仇,已成孤掌难鸣之势,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返回高黎贡山老巢为佳。
计议停当,三毒复又直向西奔,官道上这时尚无人迹,三人成一条直线飞跃,经羊场,辰牌时分,便已抵达惠水。
三个老头儿,在一夜惊恐、打斗、长途奔驰之后,显得分外疲惫和饥饿,酒楼菜馆,照例此时没有营业。
小吃店,多半都是包子、馒头、油条、烧饼,要想大吃大嚼,根本不是时候。
这情形,姜长贵和谢雨苍最是清楚,所以一入惠水城,便随意拣了一座小馆子,三人临窗而坐。
伙计捧来三碗豆浆,和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肉包,三个老头儿一阵狼吞虎咽,宛如秋风扫落叶,瞬息告空,伙计再又端上一盘,为数怕不达四十余个之多。
引得一旁食客,诧目相望!寒冰毒叟秦镇山,凶睛一瞪,大声骂道:“妈巴子的,瞧你老祖宗做什么?”
众客中有一个青年,身材魁梧,气势威猛,一见这三个粗蓝布衣衫土老头儿,如此蛮横,甚是不忿,不由反唇相讥,说道:“嘿!尊驾既非十八岁的大姑娘,还怕别人相了面去,遣媒求亲不成?”
玄阴毒叟谢雨苍本欲将老三喝住,一听这小子语带讥刺,低低哼了一声,遂将喝止的话,中途咽回。
三毒最是凶残,别人不招惹于他,还无事生非,自然受不了这青年反唇之讥,一声暴喝,人随声起,宛如一只大雁横空掠至,伸出一双莹白如玉的鬼爪,向着青年头顶恶狠狠抓来。
一时店中食客,如遇鬼魅,惊叫之声大起!
那青年虽也懂得一点拳脚,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土老头,竟是身怀绝技,心中大骇,斯时要想躲开,已是无及,一声惨嗥,头顶被生生抓裂,脑浆迸溢,死于非命!
寒冰毒叟秦镇山,落下地来,一脚将青年尸身踢飞街心,将沾满脑浆的双手,放在口里一阵舔吸!形同妖怪,食客们全都吓得晕昏过去,伙计与老板两腿直打哆嗦!
三毒意犹未尽,凶芒射向那些软瘫的食客,正向另一个胖老头头顶抓落,忽然店外两声清叱,飞进两条人影,剑虹一闪,便刺向寒冰毒叟手腕“阴都”
穴。口中喝道:“漏网余孽,还敢在大庭广众之间逞凶杀人。”
三毒手臂暴缩,疾然飘身后退,他知道来者乃是武林高手。
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嘿嘿一声冷笑,说道:“我当是何方高人,敢插手管我弟兄闲账,原来是沅江渔夫和仙霞一剑。嘿嘿!有种的,就同我弟兄到城南连江之滨,一较身手。”
沉江渔夫佟士杰冷哼道:“枉自列名宇内十邪,杀人之后,便想开溜,王法无奈何于汝弟兄,难道老夫这张渔网,就不能捕获漏网鱼儿么?”
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厉芒一闪,桀桀笑道:“老大,老三,哪有那么多废话跟这老匹夫斗嘴,少顷官府前来,岂非惹厌?走!”
“走”字才落,袍袖抖处,三条蓝影,宛如,掠空云燕,沿着江岸,疾驰而去!
三毒前脚一走,仙霞一剑和沅江渔夫,亦跟踪飘落,随后紧追!
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一面奔驰,一面直转念头,这家伙既以机警见称,当然非常狡狯,暗忖:“沅江渔夫和仙霞一剑,武功虽是了得,自己弟兄三人,足可自保,怕的是夺宝群豪,亦相继入城,自己又不得人缘,强敌仇家,逐处俱是,只要有一人从旁伸手,唉!那时便悔之无及!还是避开这两个老鬼为是!”
念头甫歇,便听寒冰毒叟秦镇山呼道:“老大,约会地点不是到了么?”
二毒玄阴毒叟谢雨苍,一见老大向岸旁杉林丛中落去,便知其意,喝道:“噤声,随我来!”
身形亦相继纵落,三毒平日最是佩服老大老二,他虽不知两人在捣什么鬼,想来必不会错。
三毒弟兄刚刚隐去,便听一个苍劲的声音,自江滨飘来。
“姚兄,这三条鱼儿狡猾得紧,看来,我这网张一面,毫不管用!”
立刻另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只听他说道:“你道鱼儿真的远逸了吗?
其实啊!敢情还在不远之处,竖起耳朵,窥察咱们的行动!“
三毒秦镇山闻言吃了一惊,心说:“那个姓姚的眼光竟是如此厉害!”
但他怎晓得这是仙霞一剑姚奇的诈语,方想移动,二毒伸手一按他的肩头,微微一笑,悄语道:“你这一动,不是刚好中了他的计么?”
三毒这才明白对方在使诡计,不禁心中“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原先说话那人的声音,又已飘起。
“你是说那三条漏网之鱼,匿身杉木丛中,是吗?”
另一个接口道:“何尝不是!看来这南疆三毒,不过是偷鸡摸狗之辈,怎配列名宇内十邪,哈哈!我说佟兄,今朝就放过他们吧,像三只缩头乌龟,怪可怜的!”
寒冰毒叟秦镇山听得来须发狠张,怒不可遏,便想扑出与敌人一拼。
百尸毒叟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连使眼色,三毒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他这里方在叹气,林外又是那苍劲的声音,缓缓飘来耳际,只听他道:“姚兄,你知道么?如果南疆三毒,真是三条鱼儿,别人尚且网开一面,我老佟网孔编得其大无比,还不是让其逃生!就害怕那是三只乌龟,一旦成精,兴风作浪起来,残害生灵,那你我今天遗祸便是无穷啊!”
跟着便是一阵唏嘘之后,三毒虽看不清两人此时面上的表情,必甚黯然!
隔不多久,另外那人低声说道:“蓝衣书生何天衡和那手使玉带的姑娘,不是也进了城么?咱们何不前去请他前来一同搜索,还怕他们飞上天么?”
原来那人也低声得有如蚊蚋,说道:“对,就这么办!”
跟着便是两人衣带破风之声,相继离去!
仙霞一剑姚奇和沅江渔夫佟士杰,离开江滨不久,南疆三毒从杉林丛中走出。百尸毒叟姜长贵一脸惊惶之色,说道:“咱们还不快走,等会儿对头们来了,岂不惹厌?”
玄阴毒叟谢雨苍哈哈笑道:“老大,你这一次料敌不确,据我看,这两个老儿一去不会再来!”
百尸毒叟姜长贵似乎不信,说道:“何以见得?”
玄阴毒叟谢雨苍手捻颔下几根焦黄的鼠须,望着才从云层露面的朝阳,略作沉吟地说道:“两人如果所言是实,还会故作神秘,让咱们听去?这两个老鬼,是怕咱们弟兄逗留附近城邑生事,又遵守着遇林莫入之戒,是以才出此下策。”
百尸毒叟姜长贵方自颔首,忽然背后一声嘿嘿怪笑,那笑声阴沉森冷之极听得全身汗毛翕张,心中大骇。
三人迅即飘身后退数丈,放眼一望。江岸一片乱石荻花,静荡荡的,哪有人影!
明明听得声发身后,如何不见人影?三人方自怔愕,诧异不已!
“嘿嘿!”
又是一声怪笑,入耳惊心,那发声之处,竟是不逾身后五尺距离。
南疆三毒弟兄,竟尔骇得魂飞天外,要知三毒武功,虽说比不上冰魄神魔,但亦在一般江湖高手之列,数丈之内,吹风落叶,休想瞒得过他们。
如今,笑声却在自己身后五尺之处,三人竟未发觉,如果对方要取自己弟兄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三兄弟念动身随,脚跟一用力,三条蓝影,疾射出去两丈开外,心说:“这一下,总可摆脱了!”
哪知,事出意外,三人身形甫定,凶睛正闪,背后怪笑之声复起。
饶是大毒机警,二毒沉稳,三毒残暴,对这背后发声敌人,却无可如何!
三毒闻声疾闪连飘,那嘿嘿之声,总是从背后传来,真是宛如附骨之蛆。
大毒百尸毒叟暴喝一声。
声落人起,朝着西方,没命狂奔,二毒三毒自然紧随身后。
无论三毒足下快捷到何种程度,那嘿嘿笑声,却是不断飘来。
没有多久,三人便进入了白云山区。
白云山,乃属于苗岭山脉,海拔两千二百公尺,与云雾山遥相对峙。
山上古木参天,白云飘渺,山道崎岖,崖峦嵯峨,野兽绝迹,虫蛇纵横,尤其毒瘴厉气,使人裹足不敢深入。三毒并非不知,被逼逃此,也只得听天由命。
原来大毒百尸毒叟姜长贵,虽是在没命狂驰,心中可在打歪主意,心说:“任你武功多好,也不敢进这白云山区。哼,如果这家伙不顾一切追将进来,便将他诱入散发毒瘴的山谷之内,嘿嘿,那时,他不被毒虫咬伤,也得死于毒瘴之下。”
他想得可是不错,后面嘿嘿笑声,依旧不断飘来,好似这人根本不知道白云山的可怕之处。
三人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