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龚钰迷迷糊糊,正将入睡,畹香忽然翻身坐起,霍地一拳,擂在龚钰胸口上,娇嗔道:“亏你还是哥哥,师父怎么吩咐的?叫你照顾我,你却成天让我生气,饿肚子——”
龚钰“哎哟”还没有出声,被她咭咭呱呱,尽在埋怨,未了,小嘴还翘得老高。
龚钰一看这神情,笑了!伸手将她向怀里一揽,用自己两片嘴唇贴了上去。
姑娘嘤咛一声,不再言语。
两人出得房来,正是掌灯时分,店小二见是姑娘,吓得连忙回避,侥幸得很,竟没有让她瞧着。
老板把这位姑娘,视作天神,老远便自哈腰为礼,姑娘瞧着他一脸虔敬之色,心头挺是舒适,不期然露出花般笑容!
店老板可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除非是那书上,一想到书,便去开抽屉。
手刚摸着铜柄,姑娘那清脆的嗓子,已然响起,说道:“湘乡城中,什么馆子最好?”
老板“哦”了一声,受宠若惊地说道:“这个么?……”
他搔搔脑袋,一时难以答复!
龚钰知他为了难,故意队旁点醒,说道:“你说啊!哪一省的菜馆较佳?”
碗香姑娘向钰哥哥白了一眼,意思是,谁叫你多嘴。
老板略一思索,说道:“很多人都喜欢四川馆子,不知姑娘怎样?”
畹香姑娘,可没有尝过四川味,一听说好,必然不错,窄窄金莲,轻点地面,便如掠波乳燕,穿出旅店。
店小二一伸舌头,心说:“我的妈呀!幸好没有招惹于她!”老板揉揉眼睛,“砰”的一声,将抽屉拉开,看看是否书中人物跳将出来。另外三个客人,脸色遽变。
龚钰带着畹妹妹走进“蜀腴”饭店,点了五菜一汤。
这些菜,全有辣椒,姑娘被辣得嘘嘘作声,樱唇宛如丹朱,眼眶里泪水莹然。
龚钰虽觉得川味的确不错,可不敢讲,深恐畹妹妹又要大发娇嗔,谁知她竟是吃得津津有味,兀自不肯丢筷!饭量自然较往日大有增加。
只听她由衷地赞美道:“四川菜肴要称天下第一。”
龚钰剑眉一轩,问道:“好在何处?”
畹香姑娘五个春葱般的手指一扬,说:“集五味之妙。”
龚钰将头微点,偶一回头,却发现一只贼忒忒的眼睛,在偷窥自己两人,那人面孔非常熟习,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不由哼了一声!
他这一哼,姑娘可会错了意,以为龚钰在生自己的气,眼眶一红,霍的站起身来,向楼下奔去。
龚钰却以为她发现什么可疑之事,连忙往柜上结账,待他下得楼来,畹香姑娘,已没有了影子。
他如何不急,以最快速度,回到店中,进入北上房一看,屋中无人,这一次,轮到了龚钰发急。
此时,他才会过意来,畹妹何以生气,更加急得直跺脚!自言自语地说道:“畹妹,你误会了!刚才楼上一声冷哼,并非向你生气,乃是发现有人偷窥我们——”
话声才歇,“咭”的一声轻笑,起自梁间,龚钰吓了一跳。
不过,那声音是谁,他岂有不知?立刻欢呼了一声。
“畹妹!”
“妹”字才落,姑娘已如一片落叶飘坠下来,点尘不惊!
龚钰微一飘身,便把“蜀腴”饭店,所见情形,悄声告诉了她。
姑娘凤目一挑,柳眉一竖,霍的抽出腰间短剑,剑光闪出一片红霞,油灯黯然无光。嘟着小嘴说道:“哼!谁要妄动咱们脑筋,就得请他尝尝‘牟尼剑’的滋味!”
“丫头,大言不惭!”
这声音,从窗外飘来,阴沉冷森之极!
两人清叱一声,疾射而出,“卸风凌云”轻功,不可谓之不快,然而来人,身手确是高明,就在这么转瞬之间,已然无踪,其实这人并未远去,乃是潜伏暗处。
姑娘这一下气可大了,她非要将暗中发话那人找出,刺他三剑不可!
两片樱唇,高高翘起,脚尖一跺草地,飞上房顶,拢目一望,发现迷濛月色之下,一缕淡烟般人影,朝着如意亭方向驰奔。
少说点,也有百十丈距离,姑娘一声清啸,一道绿影直射云空,卸风紧赶。
龚钰本想加以劝阻,已是无及,他知道江湖上,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深恐有失,也就跟着急掠而去。
前面奔走那人,尽可隐入林内,为何不掩蔽身形,畹香姑娘蓦觉此中必然有诈!
她轻功本就高绝,念还未已,人已远去五十余丈,前面奔走那人,陡然回转头来,一见追来之人,宛如流皇疾矢,电般赶来,心中顿感惊骇!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这人双目一皱,陡向横里一跃,双掌齐推,一式“旋转乾坤”,掌风宛如排空巨浪,朝着后面追来俏影,急卷而至。
姑娘娇叱一声,双脚向上一跃,立即升高五尺,越过掌风,短剑红光暴闪,曳着两尺长剑芒,凌空划到。
那人怔得一怔,一声惊叫,陡地向后一倒,一式燕青十八翻,“咚”的一声,坠入河中。
姑娘望着滔滔河流,“呸”了一声,说道:“谁是大言不惭?”
惭字甫落,龚钰已然飘坠河岸,说道:“畹妹这是大言不惭。”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马嘶。
姑娘气得一咬银牙,向钰哥哥狠狠瞪了一眼,闷声不吭,柳腰微扭,身形已然疾射出去,朝来路赶回。
从如意亭到湘乡,少说点,也有三十余里,即使两人长了翅膀,也非片刻可到。
两匹夜狮子,长嘶入云,姑娘心急如焚,龚钰更加焦灼,将“卸风凌云”
轻功,施展开来,宛若两粒流星飞射。
还未入城,那马嘶之声,却远远传来,似在西南方向。
两人风也似卷过湘乡城区,一打手式,分两路包抄而去。
这盗马贼人,竟是鼎鼎有名的邛崃三杰。
那现身诱敌的,为乾坤掌方胜,自然出手盗马之人,便是无敌神拳褚公权,与云中雁孔一飞了。
要知邛崃三杰,并非无名之辈,何以晚节不保,竟做出这种令人不齿之事?
原来邛峡三杰中的云中雁孔一飞,为该派上一代掌门人乙木真人侄儿,秉性阴鸷善变,尤好渔色。
神拳无敌褚公权与乾坤掌方胜,屡劝不听,又因早年师父尚溺爱,作师兄的,又焉能太过严厉!
不过,除此之外,云中雁孔一飞尚无恶迹显露。
有一次,两人发现师弟所使用的判官双笔,竟然猝毒,认非侠义之士所应有。
当然,他又说出一番强词夺理的话来,神掌无敌与乾坤掌两人,不善言词,心里虽觉不对,可是却说不出不对的地方何在,也就未与追究严禁。
数年前,云中雁孔一飞,有事陕北,与云裳仙子莫毓瑶邂逅,一见钟情,两情缱绻!
终于受了云裳仙子怂恿,暗自投身阴阳教,阴阳秀士徐中坚,是一个具有野心之人,他虽明知两人暖昧,只要拉得邛崃三杰入教,也就闭眼不管。
后来,阴阳教主阴阳秀士徐中坚,与笑面罗刹方芳白烟崖一战,被卷下万丈峭壁。
这位未亡人,云裳仙子莫毓瑶以副教主代摄教主职权,云中雁孔一飞,潜赴阴山,又与云裳仙子旧梦重温。
两人如胶似漆过了两年。一夜,好梦方酣,阴阳秀士徐中坚忽然出现,他这时面容宛如蓝靛,穿一袭闪闪发光的奇异玄色披风,两眼射出幽绿光芒,把这一对奸夫淫妇,吓得半死。
他并没有杀死云中雁孔一飞,条件是将两个师兄无敌神拳褚公权,乾坤掌方胜,说服加入他的教下。
云中雁孔一飞于是一口应允下来,返回邛崃,威吓利诱,褚公权和方胜,焉能答应!
于是返回阴山总教复命,这时阴阳教业已改组,淘冗留精,全部迁入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中幽灵鬼府,改号幽灵教,自称幽灵神君。
云裳仙子莫毓瑶,易名为飘渺夫人,铁面阎罗史琨,砭为生死判,混海金鳌与云中雁则称黑白无常。
这时,宇内群邪,全被教主收服,塞北五凶,秦岭四豹,玄湖七燕,闽南六霸,巫山三丑,以及原先教中一级堂主等十一人,编为三十六幽灵。
大漠秃鹰那占魁,九指毒丐顾云,勾漏山闭眼判官黄皓,崂山狮面道人,崆峒双怪,青海红发头陀,编为七厉魄。
苗疆三毒,亦被幽灵神君网罗,号称三凶魂。
这阵营的确够坚强,然而教主意犹未足,又命白无常孔一飞,携着金线蛊毒,再回邛崃,迫使无敌神拳褚公权与乾坤掌方胜,加入本教。
孔一飞返回邛崃,向着两个师兄痛哭流涕,愿改前非,骗得神拳无敌褚公权和乾坤掌方胜毫无疑忌后,暗将蛊毒下在饮水之中。
等到两人发觉,已遭暗算,才知道这位师弟,心如蛇蝎,然而为时已晚。
他又诡称:“自己乃是奉命行事,也是遭受该教毒药威胁,才出此下策。
只要两位师兄,亲自赴幽灵教一行,与教主当面解释,既是人各有志,他又焉能太过勉强。如此,不但两人蛊毒可解,便是我,也可借此脱离羁绊。“
褚方两人,还有什么话说?一声喟叹,便随着他一路南下。褚公权欲赴岳阳访一位老友,白无常孔一飞,本不乐意,心想:“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老东西哄来,又何必节外生枝?”于是按捺住性子,一路跟随。
才入湘境,便发现龚钰和畹香姑娘,骑着两匹照夜玉狮子宝驹,人如玉树娇花,马似游龙。
白无常孔一飞心中一动,何不将这一对宝马夺来,送与幽灵神君徐中坚和情妇飘渺夫人莫毓瑶。
他把这意思告诉两位师兄,褚方两人,最初不肯答应,白无常孔一飞,于是又说出一番动听的话。
大约是:只要两位师兄协助他夺得马匹,作为礼物,神君面前更好讲话。
这又不是杀人放火之事!何况,这种武林异宝,凭两个十几岁的娃娃,决保不住,弄不好,还得把小命丢掉,咱们将这一马匹夺来,间接就等于救下了二人性命!
两人一听这话,颇有道理,于是不再反对,入得湘乡,好容易找到龚钰和畹香姑娘所居之悦来客栈。
谁知姑娘,无意中显露了一手轻功,邛崃三杰都是大行家,自然看出此中奥妙。才知这一双少年男女,必然身怀旷世武学。三人不期也到了“蜀腴”
饭店,被龚钰发现,回来后这才约定,由乾坤掌方胜诱敌,白无常、神拳无敌褚公权盗马。
乾坤掌方胜,要不是滚落新水河逃生,差点葬身姑娘剑下。两匹照夜玉狮子,乃是灵物,孔褚两人费了不少手脚,才将两马盗走,向着白马铺,桃花坪驰去。
这马竟是一路长嘶不绝,恼得白无常性起,挥鞭狂抽,那马竟然不依轨道,才出虞唐,便向着新桥奔去。
就在这时,隐约间,一阵阵清啸传来,那马一闻啸声,便又长鸣嘶应。
白无常孔一飞向着啸声方向望去,只见一钩眉月之下,一缕黑影,闪电般飞来,不由大惊!
忙挥鞭急驰,慌不择路,两匹夜狮子,绕着衡山脚下乱窜。
神拳无敌褚公权,心中难过之急,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被这个师弟拖累得身败名裂。
念犹未已,只见一条人影,电射落在两人马前,现出一个青衫少年。
这少年,目射威光,向着两人面上一扫,“哦”了声道:“原来是邛崃三杰两位前辈,在与晚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