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钰蓦然将以往之事,回忆一遍,觉得饮过那杯酒后,周身灼热如炽,旋即被畹妹负出“冷香谷”,在大雪山石洞中,做了一个与畹妹绸缪的怪梦,心想:难道那是真事不成?
如此一想,越觉可能!
紧跟着又将两人在崇化村口角一幕,涌上心头,不由霍然顿悟,脸上神色遽变,冷汗直流。心想:“如果自己乱性,向畹妹做出非礼的事来,然后一走了之,不知畹妹如何伤心?看来师父适才相责之言,决非子虚……”
想到这里,立即向师父跪下,热泪纷披,说道:“徒儿委实当时毫无所知,而且畹妹又不肯告诉……”
邙山烟叟说道:“这种吃了哑巴亏的事,叫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说得出口,我说你傻啊!真是傻得可以!还不给我站起来!”
龚钰站了起来侍立于侧,惶急万分地问道:“师父,你可知道畹妹情况及其行踪?”
老人脸上方现出一丝悯然之色,说道:“小子,我要是不知,怎会晓得你去过大雪山?”
龚钰心想:“怎么我今天如此糊涂透顶?”当他一想到畹妹安危,更是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哀求道:“师父啊!你就告诉钰儿吧!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么,就在隔壁十三号房间。”
老人实在不忍爱徒惶急过甚,于是告诉了他。
青衫美侠龚钰,向师父一揖到地,返身便走。
邙山烟叟陡地低喝一声:“站住。”
龚钰茫然不解地望着师父,只听他说道:“小子,畹香姑娘已被为师收为义女,你要是再敢欺负她,当心我揍你。何况,她现在还病着。”
龚钰一听畹妹病了,大急,说道:“钰儿不敢!”
老人这才挥手令去。
青衫美侠如逢大赦,退了出来,将十三号房门轻轻推开。
他一进屋,畹香姑娘立刻故意翻身,面朝床里。
龚钰来到床边,柔声呼道:“畹妹,畹妹!”
连唤数声,姑娘依旧置若罔闻。
他坐在床沿,连哄带陪小心,并把自己臭骂一顿。
畹香姑娘虽是满怀委屈,在经过崇化村那次事变之后,知道龚钰外和内刚,还是见风收蓬的好,不由嗤地一声笑出来。
龚钰见畹妹原谅了自己,便伸手扳着香肩,让她转过脸儿来。他如何看不出,畹妹虽是面带笑容,但颊上泪痕犹新。
再一仔细端详,只是原来的芙蓉玉面,瘦损许多,绛唇已乏樱桃色,眉峰未尽展,秋水已无波。
龚钰觉得这完全是自己害苦了她,心中不禁泛起千重悔意,无限内疚。
他情不自禁伸出两只钢臂,将畹香姑娘搂在怀中,着意温存一番。
畹香姑娘虽略有几分不适,其实,还是心病居多。这一见朝思暮想的钰哥哥,对她千恩万爱,胸中一舒畅,病立刻就好了。
两口儿,唧唧哝哝不知夜幕之已降。
忽然,房门上起了一阵嘭嘭之声,龚钰这才拉开房门,外面站着的竟是大师兄何天衡,和师姊笑面罗刹方芳二人。
两人一见面,一个呵呵大笑,一个笑声有如银铃,说道:“嘿!你两个小家伙,把大家丢在外面,却关起房门谈情,非重重罚一顿不可。”
龚钰脸孔羞得通红,不单是羞,而且还发急,说道:“罚我一个人吧!
这与畹妹无关。“
在他本意,是想替畹妹担承。谁知话一出口,简直把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和笑面罗刹,笑得捧腹顿足,弯下腰去,竟尔直不起来。
畹香姑娘白了龚钰一眼,心说:“你这个呆子。”立即被羞得粉颈低垂。
龚钰更是难为情。
他们这一笑不打紧,可把司马紫燕姑娘招了来。
紫燕姑娘一见龚钰,如获奇珍,娇呼一声:“钰哥哥,我找得你好苦啊!”
像一只燕子,落在龚钰身前,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畹香姑娘,伸手便来挽龚钰胳膊。
龚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是害怕畹妹发生误会。
紫燕姑娘一手抓空,不由一怔,方奇怪钰哥哥何以忽然对自己疏远起来?
她运目一望,才发现除了何方二位外,龚钰身前多了个绿衣少女,正用着敌视的眼光在瞧自己。
这少女姿容绝世,似乎比自己还胜一筹。
笑面罗刹方芳,可说是最了解姑娘们的心理,立即说道:“你们大概还不认识,让我来介绍吧!”言讫,指着紫燕姑娘道:“这是宇内五奇,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前辈爱女紫燕妹妹。”
旋又指着畹香姑娘道:“这是潜龙堡主李伯父去非爱女,芳名畹香,也是钰弟弟的师妹。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见外啊!”
她这么介绍,是含有深意的,畹香姑娘对师姊投了一瞥感激的目光。
可是,这话落在紫燕姑娘耳中,却有点不大好受。
心想:“原来人家是师兄妹啊”,蓦地觉得自己与龚钰有了距离,不由现出一脸颓丧之色。
她怎好再站在一道,迅即借口离去。临行,还向龚钰投了一瞥幽怨的目光。
待紫燕姑娘去远之后,何天衡呵呵笑道:“俗语说得好,一林不藏二虎,如果有两个女人在一起,便将天下大乱!”
龚钰忽然调皮起来,说道:“师哥,你这话有问题!”
何天衡笑说道:“什么问题?这是千古不易之论啊!”
龚钰反问道:“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
何天衡方要发表意见,龚钰立即摇手阻止说道:“就拿师姊同东方姊姊而言,不是很融洽么?”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搔搔头发,说道:“你有理,那么你就试试吧!”
畹香姑娘占有欲何等强烈,她决不容许龚钰接近另外的女孩子,那是她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现在一听龚钰竟尔想效法师兄起来,不由暗生愠怒,立刻峨眉一竖,说道:“他敢!”
语意斩金截铁,听得龚钰心头直泛寒意。
何天衡得意地一笑,说道:“师弟,我说如何?”
笑面罗刹方芳向着畹香姑娘说道:“畹妹,说真话,你得当心你的钰哥哥,不要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了,单是他那个青衫美侠外号,就够迷人的。”
几人边走边谈,上得外面酒楼,只有邙山烟叟一个人在那里浅斟低酌。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问道:“于前辈,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前辈,怎地不见?”
老人家啜了一口酒,然后说道:“不久之前,他跟我谈得挺热和的,不想他那宝贝女儿一到,便嚷着要去岳阳,老头子叹了口气,便携着匆匆离店而去。看样子,这女娃儿不知是跟谁生气来着。”
笑面罗刹方芳,望着畹香抿着唇儿笑。
畹香姑娘奇怪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司马姑娘的离去,是在生我的气?”
何天衡呵呵笑道:“师妹,她不是生你的气,还会是我么?”
她陡然想起大师兄适才讲的什么一林不藏二虎,顿时恍然大悟。显然在这一场角逐中,她是胜利者。
胜利的人,有几个是愁眉苦脸的?因此,畹香姑娘显得特别高兴。
同时,她拜邙山烟叟为义父之事,也公开了。
于是大家争相道贺,畹香姑娘一高兴,酒到杯干。
她根本不善饮酒,哪消数盏,便饮得醺然大醉,这是她近月来最快活的一天。
次日,邙山烟叟有事他去,嘱龚钰、畹香两人,要互谅互信,切不可意气用事。
接着大师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同笑面罗刹方芳二人,要去“冷云谷”,面谒师父,亦在大庸县城分道。
龚钰跟畹香妹子久别重逢,何殊新婚燕尔,上次,龚钰因为中了迷魂幽兰,失去本性,一切只是一个梦。如今,他才真正领略到了颠凤倒鸾的快乐。
两人计划着未来的一切,他与她都觉得未来是幸福的,圆满的,光芒万丈的。
两人在洞庭湖住了三天,享受着人生最高的乐趣。
这晚,贵州云雾山白烟崖下,幽灵鬼府寝宫之中,冥狱夫人樊素素,和幽灵神君徐中坚,都在为幽灵一教的前途而忧虑。
“我一切计划,都是成功的,每次,俱被那姓龚的小子破坏无遗。”
幽灵神君徐中坚咆哮地喊道。显然,他此时已是极度愤怒。
冥狱夫人灿然一笑,说道:“神君,失败乃成功之母,我就不信那乳臭未干的娃娃,咱们对他毫无办法!”
幽灵神君喟叹一声,那声音包含着壮志的消沉。
冥狱夫人坐在幽灵神君大腿上,仰着脸儿说道:“咱们何妨想想,黑道中,还有什么前辈高人没有?”
幽灵神君只是摇头,接着道:“这一点,我已想过啦,连青海都兰上人,大雪山长春仙子苏雪红,长白老人胡元庆,全都不行,这武林之中,还有谁是这小子敌手。我真不明白,那小子年纪轻轻,那身出神入化功夫,不知是怎样练的?!有他存在世上一天,幽灵教便别在江湖上出头露面。
何况,咱们仇家不可胜计,总有一天,我担心会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言罢,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樊素素媚声媚气地说道:“不可力敌,难道就不能以智取胜么?”
幽灵神君黯然地道:“素素,不怕你笑话,经过四望山一役,我好像已经衰老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探入妖妇胯间。
妖妇浪笑一声,臀儿一扭,格格笑道:“所以啊!连你这根总坛的旗杆也竖不起来了!”
幽灵神君忽然起了个奇怪念头,说道:“素素,你可转移阵地啊!何不找那小子试试运气,万一入你谷中,将来幽灵教主一席,便由你出任啦!嘿!
那时震撼武林,令天下英雄尽折腰,拜在你那石榴裙下,多么威风!“
桃面妖狐本就是一个淫荡而又野心勃勃的女人,闻言芳心不禁一动,故意打趣道:“你戴着一顶绿帽子,还嫌不够么?”
她一面说,一面从徐中坚怀中飘下地来,对着菱花一照。
觉得自己虽是生得丰满而冶荡,究非少女,看来不易收效!
她忽然想起爱女地阙公主樊白玉,心想:“这丫头曾经与那姓龚的小子,有过一面之缘。如果使用美人计,正是水到渠成,极有成功的希望。”
想到这里,不由发出一阵得意的俏笑。
幽灵神君问道:“素素,你这么得意,定然有什么妙计?”
妖妇嫣然一笑,答道:“妙计是有,不知神君适才之言,说了算不算数?”
幽灵神君脸上掠过一丝诡异之容,毫不考虑答道:“当然算数。不过,你且把妙计说出,让咱们研究一下,如何?”
桃面妖狐道:“事关机密,还是不说的好,请神君明日用飞鸽传书,探出那姓龚的小子下落,再作计较。”
幽灵神君遂不再说什么。
次日晚上,便接得讯息,青衫美侠龚钰同一个姓李的姑娘,已入岳阳。
桃面妖狐樊素素,立刻召来爱女地阙公主樊白玉,星夜向岳阳城赶去。
且说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在岳阳逗留了六天,正准备启程北上。
畹香姑娘嘱龚钰去丽华刺绣庄,把订绣的一打罗裙取回,她是准备作新娘用的。
龚钰自然如奉纶音。哪知他还未到达那家商店,迎面走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说道:“相公,可是姓龚?”
龚钰觉得自己岳阳并无熟识之人,方感惊愕!
那老妇人不待他发问,迅从身上摸出一张字条,颤巍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