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向龚钰瞥了一眼,续道:“目前能制伏得住她的,恐怕只有钰弟一人。而她又在诡谲百出的幽灵教徒包围之中,在彼等精心安排之下,岂容与你晤面?再说她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但却武功仍在,师弟,我慎重提醒你,万一相逢,她会毫无顾忌,你却不敢使用杀招,但你千万要小心,疏忽不得,须知你关系着整个侠义道中人的生命,连同我与你师姊在内,知道么?”
青衫美侠龚钰,想不到事态会演变到如此严重,除内疚外,并恭敬地答道:“小弟谨遵师兄训示!”
翌日,薄备衣衾棺椁,将司马无忧殓葬于南江城外,并立墓碑。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目前,当务之急,便是放出风声,通知武林各位侠义领袖,凡遇着两个年轻姑娘出现,必须回避!”
果然,这消息一传出,的确减少了许多无谓丧亡。
这天,抵达岳阳,邙山烟叟与沅江渔夫佟士杰,仙霞剑姚奇,均于街左相遇。
老人家大是伤心,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徒责爱徒又有何用?
好在这几人都与武林名门各派声息相通,这情报辗转相传,凡是江湖豪侠之士,一发现有两个面目秀丽的少女走在一道,便都远远趋避。
跟着获得线索,谓这一双姊妹,常在黔境出入。众人咸料幽灵教总坛,必在此一区域无疑。
但,人多了反而碍事,于是决定仍由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青衫美侠龚钰师兄弟三人化装前往,一对照夜玉狮子,则寄存在岳阳那家旅店。
邙山烟叟于伍,沅江渔夫佟士杰,仙霞剑姚奇,则去联合九大门派及宇内五奇仅存的大慈神僧,雪山圣尼,巴岳茶客,于重九前,齐集黔境贵阳府。
这次决不能再从事姑息,非将这批妖孽一网打尽不可,否则又将遗下无穷祸患。
不言这几位老侠,分头行事。
且说湘黔官道上,出现了一辆蓬车,车厢内坐着一对老年夫妇,赶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有一处疤伤的小伙子,不用说,这三人便是青衫美侠龚钰和其师兄师姊乔装而成。这小伙子鹿筋马鞭一挥,空中立时爆起“叭”的一声巨响,可是那瘦骨鳞峋的一双瘦马。四蹄虽扬,仍然跑不了多远,便又逐渐减缓下来。
最先,不时有神秘人物,从车旁掠过,查视车厢内的人和物。
车内的老头子,每逢在这种情况下,必然暴燥地喊道:“龙三,你这是什么马车,简直就跟蜗牛在爬一般,要是再有两日,赶不到贵阳,哼!车脚费便得扣下三成。”
那老婆子更是愁眉苦脸,沿途嘀嘀咕咕。
龙三有时不服气起来,说道:“我敢说,我这一双宝马,乃是塞外名驹,只要走一天,蜗牛便十年也爬不到,你敢打赌么?”
车上的老头子直搔头发,不断唉声叹气。
而那些神秘人物,慢慢地,对这辆马车,不再生疑。
然而,这辆车毛病真多,不是轮子坏了,便是轴心要修理,要不,便是马蹄铁须重钉过。沿途耽搁,越走越慢。
其实,这三人乃是藉以窥查沿途黑衣人行径。
越往前走,而这些黑衣人物越多,说话也没有顾忌。岂止没有顾忌,简直有些趾高气扬嘛!
他们大声地谈论,大声地狂笑,谓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都是些窝囊废,宇内五奇所剩三奇,何异瓮中之鳖。另一个说道:“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和笑面罗刹方芳,听说也躲起来了!”
车中的老婆子闻言大怒,老头子却用脚轻轻踹了一下她的金莲,示意她必须忍耐。
有两个黑衣人一抖马缰,朝前奔去。
那赶车的黝黑少年,陡地发了牛脾气,鞭梢连抽之下,这辆马车跟着快了起来。
前面两骑,一入马场坪,便折向南行。
车声辚辚,也跟着改道。
日落崦嵫山之时,全都先后到了都匀。都匀系黔境重要县城,市面极为繁荣。
这晚,便在都匀一家旅舍落了店,老婆子忽然病倒了,大概是她经不起长途跋涉之故。
谁都不曾注意那车夫打扮的黝黑少年。谯楼更鼓冬冬两响,一条黑影从城垣飞下,快捷得宛如电闪风飘。
这黑影直朝云雾山白烟崖飞驰。
夜空中,没有星星,没有月色,乌黑的云块,布满了整个苍穹。
那黑影生像练就夜眼一般,不多时便已飞越过无数明桩暗卡,而潜上了白烟崖。
他伏身在一根石笋后面,看不出这一片崖头空地,有何奇异之处。心想:“这幽灵教总坛既在此处设置,何以竟无屋宇?”
谁知念还未落,便闻着远远传来一缕衣带破风之声,瞬息飘坠崖头。现出一个美艳妇人,与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男人。
龚钰认得那少妇是飘渺夫人莫毓瑶,那男的,则是邛崃派叛徒云中雁,现在改名为白无常孔一飞。
飘渺夫人莫毓瑶倚偎在孔一飞怀中说道:“那个死王八,你说有多可恨!
好好的幽灵教主不干,却要让位给那骚狐狸。我一想起便难过,你摸摸,肚皮都给气破啦!“
这女人,当真把孔一飞的手,拉着向腹部探去,而且还掀开罗衫。
虽在黑暗中,龚钰仍是瞥见了那一现即隐的白嫩肌肉。
孔一飞本来便是一个色狼,而且他更非常了解对方,手既伸进去了,还会有立刻抽出来的么?
他手虽在活动,口里却不断说道:“她不过是沾了两个女儿地阙公主樊白玉、金阙公主樊红玉的光。这一双姊妹,的确替本教建立了不世之功!”
飘渺夫人忽然咭的一声,笑了出来,而且将腰陡地一躬,骂了声:“要死!轻点不好么?”
白无常孔一飞的手指,从裙带中滑了出来,呵呵大笑。
莫毓瑶白了他一眼道:“咱们说正经,那金阙公主樊红玉根本就不是骚狐狸的女儿!”躲在石笋后面的龚钰倾耳细听。
白无常又再度将飘渺夫人搂在怀中,嘻皮涎脸地道:“当然,咱们正事得谈,好事也少不了!”
言讫,又是一阵悉索之声,白无常那只手怎会静止,他手虽在工作,嘴里却没有忘记问话:“那么,她是谁?”
飘渺夫人缓缓地说道:“李……畹……香”
白无常孔一飞甚感惊诧,说道:“奇怪,她不是咱们大对头青衫美侠师妹么?怎会又变成了骚狐之女哩?”
女的道:“大概不外爱情纠纷。其实,却是骚狐施的一条毒计。她以地阙公主樊白玉把那姓龚的小子骗到旅舍,然后再将李姑娘引去看两人亲热镜头。那妮子一气之下,登上了幕阜山巅,殉情坠崖。不知怎的,那千寻削壁,竟没有将她跌成肉泥,仅只震伤了大脑,而失去记忆!”
白无常孔一飞“哦”了一声。
石笋背后的龚钰,这才明白真相。
白无常忽然说道:“夫人,你这消息是怎样来的?”
飘渺夫人莫毓瑶故作神秘地道:“你猜呀!”
孔一飞将头摇得像泼浪鼓似的,表示猜不着。
她这才说道:“是东海肉球剑客裘异,他那天到幕阜山一带,寻找千年菖蒲花紫葺,无意中在一处绝谷发现了那位姑娘,他以为是地阙公主,于是将她送来幽灵鬼府之中。哪知,却闹了双胞案,发现有两个公主。骚狐识得姑娘是谁,想将之杀死,却又震于姑娘武功,她既失去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蓦地计上心来,说是她的次女樊红玉,封为金阙公主。
从这天起,本教侦骑四出,只要发现有侠义道中成名人物,便着这姊妹两人前往击毙。
是以少林的天弘上人,武当的玄清道长,点苍双剑谢恒谢锐兄弟,天府酒仙刘慕伶,逍遥散人司马无忧,全都送命。如果有一天,能将宇内五奇全部收拾,单是一个青衫美侠,那时就不足为惧了!“
白无常孔一飞接着说道:“所以啊!神君认为骚狐建有不世奇功,于是才自动让位哩!”
两人絮絮一阵,忽然转入一石笋后面,踪迹不见。
龚钰甚感诧异,也跟着来到该处,才发现其中有一根石笋是活动的。心想:“不入虎穴,焉能救得畹妹?”
他将石笋微一转动,下面便露出一条成倾斜状的地道。他身形微微一飘,便已落入地道中。
这地道宽约五尺,高可八尺,每隔十数丈,壁间便闪出一蓬暗绿光华。
原来是用明珠嵌入壁里,外面罩以玻璃,藉以照明。
他心中电旋一转,这地道连隐伏之处俱无,万一前面来了敌人岂不大糟?
幸好,这幽灵教总坛,一向诡秘,从未出过事,是以一般巡查之人,均甚松懈。龚钰轻功本已冠盖武林,是以在这黑夜之间飞驰,其速度,像闪光一般迅捷。以至沿途桩卡,只觉一阵飒风响而已!
飘渺夫人莫毓瑶向着白无常孔一飞,微一招手,便向着幽灵鬼府行去。
青衫美侠立展“平地游行”之术,跟着莫毓瑶身后行去。由于他这种轻功太过高妙,足不履尘,毫无声息。因此,这位飘渺夫人,竟未发觉。
龚钰左折右转,忽然发现前面有一间屋宇,悬着“地阙”二字。
他赶紧闪入一处暗陬,心中暗自沉忖:“这必是地阙公主樊白玉住居之处,那么,畹妹香闺也必然不远!”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从另外一边走道踱过来一个白衣姑娘,与一个美艳妇人。
这妇人,头戴皇冠,身着九凤朝阳黑袍,像煞了一个现代武则天,青衫美侠龚钰,几乎被这怪异的装束,逗得失声笑将出来。他知道事关重大,只有笑在心里。
不消说,这便是桃面妖狐樊素素与地阙公主樊白玉姑娘。
这位掌着幽灵教教主大权的桃面妖狐,一身妖气,满面春风,说道:“玉儿,你们以后行事,千万不能落痕迹。
譬如这次幕阜山之事,逍遥老儿虽是死了,可留下他那个宝贝女儿。
再说,红玉更不应使用牟尼剑,而泄露出她的身世,万一把那龚姓娃娃引来,殊为可虑!“
白玉姑娘小嘴一撅,不服气地说道:“妈,你当了教主之后,好像胆子小了!见着牟尼剑的,只有司马老儿一人,他人都死了,谁还会泄露出去?”
桃面妖狐说道:“傻丫头,你们既未去追,那紫衣姑娘未必去远。即使下了幕阜山,难道她就不会转回来么?”
樊白玉似觉母亲所料不差,说道:“妈,这个别提了!以后女儿嘱她当心就是。爸爸不是还关着么,你为什么不去看他呀?”
桃面妖狐脸上掠过一丝狰容,说道:“他太可恶了,我要幽囚他一生。”
樊白玉复又说道:“那么!明天我把红玉妹子携去看看他老人家如何?
她也是他的骨肉呀!“
桃面妖狐花容一变,厉声说道:“你要是胆敢如此,我第一个宰了你!”
樊白玉从未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过,不由嘤宁一声哭出声来,朝着地阙门户跑去。“砰”的一声,把房门关闭起来,想是在哭泣。
桃面妖狐叹息一声,便从另一端走道袅袅娜娜而去。
青衫美侠迅即从暗陬中走出,只消两三个转折,便将金阙公主卧室找到。
他毫无声息地把房门推开,只见房间内布置得极其华丽。畹妹穿着一身寝衣,正在那里支卧沉思。
龚钰心中狂喜,不由唤道:“畹妹!”
金阙公主陡地转过身来,黛眉一掀,说道:“你是谁?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