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恶毒的意见,化装后的青衫美侠龚钰,为之大吃一惊。
幸而,她的计谋,曲高和寡,非为群邪所欢迎,尤其都兰上人,肉球剑客裘异,白发红颜驼背姥姥,更是主攻之流。
这也难怪,他们全都吃过青衫美侠的苦头,是以有点沉不住气。
幽灵教主桃面妖狐樊素素,她以首脑的身份,采纳了后者。
会终人散。
金阙公主樊红玉,回到了寝宫。她这时口渴得紧,端起桌上的冷开水,仰着蝤蛴般的粉颈,咕嘟一声喝入肚内。
她觉得今天很累,那些应邀而来的黑道中高手,全是些凶眉恶眼汉子,要不就是满身邪气的女人。
她一个也看不顺眼,而母亲却与这些人沆瀣一气,她心中自然地产生一种反感。
加以“还魂丹”的功用,使得她依稀记起,在未进入幽灵鬼府前,曾偃卧在一处山谷,全身疼痛不堪,由那位东海肉球剑客将自己送上白烟崖来。
他那时,并不曾呼自己为金阙公主啊!
金阙公主这一名称,好像是自己来到鬼府以后才被人如此称呼的。
心想:“难道自己当真名李畹香,而不是樊红玉吗?”
金阙公主樊红玉,自从脑海里有了这问号存在,便不觉陷入沉思之中。
但她深知这干系非小,虽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了疑惑,却仍若无其事,以免启入疑窦,她希望能够再见到那位青衫美侠少年,从他的口中,也许会发掘许多有关自己的秘密。
就在她不断沉思之际,房门上一阵急促剥啄声,把她惊觉。
她知道别人不会来这寝宫的,除非姐姐白玉,或者母亲?
于是她带着笑容,将房门拉开。
站在外面的地阙公主樊白玉,带着一脸严肃之容,说道:“红玉妹,你知道么?爸爸业已暴毙牢中,守卫那弟子,业已畏罪潜逃——”
她一面说,一面拉着金阙公主向屋内行走。
金阙公主想起父亲的慈容,不由滴下了两行鲛泪,地阙公主亦是泣然。
金阙公主悲凄地说道:“不管爸爸生前跟母亲恩怨如何,但他毕竟是咱们父亲,何不前往瞻仰一下他老人家的遗体?”
地阙公主樊白玉摇着头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意思,母亲却坚持不肯,她说,她不能让自己的家务事,让新入教的高手们知悉,因为这将有损于她老人家尊严。——”
金阙公主悲哀地道:“白玉姐,母亲这样对待父亲,是否有点过份?将他幽囚一生,也就罢了,还要让他死后变成孤魂野鬼。……”
她越说越是呜咽不能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为人子女者……生…不能…奉…养…以承欢……没不能…披麻以尽孝…敛…不…凭…其…棺…实不…临…其穴……”
说到伤心之处,更是嚎啕大哭。
地阙公主樊白玉道:“红玉妹,你错了,说实话父亲被囚,距今也不过四个月。……”
金阙公主诧异地道:“如此,他以前又在哪里?……”
地阙公主樊白玉深悔自己一时失言,怎能将这些话告诉于她?遂支吾其词,说道:“红玉妹,我也是昨天才听母亲告诉我的,关于父亲以往之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呀!”
金阙公主樊红玉,虽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但她仍具有判断能力,认为其姊姊白玉所云,全是托词,一声冷哼,涌至喉头。
但她眼球一转,觉得既是事有蹊跷,自己更应保持头脑冷静,一旦拆穿,非但无益,而且有害……
如此一想,脸上神情,顿又恢复平时迷惘之态。
地阙公主知她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料是脑疾如斯,嘱她及早休息外,便悄然退出。
金阙公主待樊白玉一走,便仰卧于床榻之上,先是仰望天花板怔怔出神。
接着微吁一声,身形一侧,面向着床里,闭目假寝。
她此时,脑际思绪潮涌纷歧,对于自己迷离梦幻般的身世,简直如坠五里雾中。
她不禁想起不久之前,自己两手染满血腥,曾经杀戮过不少武林高手。
至今想来,那些被杀者,莫不流露出一种英风侠气。远较幽灵教中,那些凶眉恶眼,一身淫邪之人可敬得多,自己竟服从白玉姐指挥,将他们的血,染在我那柄牟尼剑上。
唉!我当时宛如着魔一般,一种无由的歉疚,涌上心头,不禁越想越烦,暗暗叹了口气。
她辗转反侧,心乱如麻,陡地飘身下床,执笔疾书,涂了两句,便又将笔一扔,倒在床上,沉声一叹!
朦胧间,她好似已然入睡。
一阵飒然风响,从外面飘进一人。
那人身着玄色披风,前胸绣着幽灵九号。原来他已从十一号改编为现在的代号。
这黑衣人,当然就是青衫美侠龚钰,他自从将潜龙堡主李去非伯伯,救出鬼府之后,对自己行踪特别小心。
他的任务是来暗中医治李畹香,也就是被人呼为金阙公主的。
他怀着一腔悲愤和忧虑而来,脑筋不时发出警觉讯号,要他时刻留意自己的言行。
今天,他又冒着奇险掩进了公主寝宫。
一阵轻微的鼾息声传来,使他感到天赐良机。心中甚喜,迅即从怀中掏出药瓶,将“还魂丹”倾入茶杯内。
他忽然发现桌上有一张素笺,拾起一看,原来是畹妹的手笔,字迹写得很潦草,一看,便知是在心绪烦乱时所写。
再仔细就着壁上珠光一瞧,那素笺上面一共二十二个字。如此写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青衫美侠龚钰,略微过目,便已看出畹妹记忆力恢复,颇有进展,不禁喜形于色。
于是,他悄悄来到榻前,望着畹香眉黛含愁,香匀素面,一片绿云洒落枕畔,犹自发出呓语:“我是谁?……我是谁啊?……”
那声音,虽是在睡梦中,尚且听得出来,她已对自己的身世,感到疑惑,其中混合着痛苦与迷惘。
龚钰用手微抚着她的秀发,然后一声长叹,便又消失。
且说潜龙堡主李去非,被青衫美侠龚钰救出囚牢,将看守的人员点了死穴,把衣服互换之后,混出鬼府,向山下疾奔。
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人,对外面的天日,以及山石草木,都分外亲切,潜龙堡主李去非便是这样。
这位武林三大剑客之一,在一种激情冲动之下,步履如飞,盏茶时间,便已奔下云雾山,朝着自己的家——潜龙堡飞驰。
当他抵达堡门,发现有四个灰衣和尚,和四个蓝袍道士,各执兵器,警卫森严。
李去非大踏步,向着堡门行去。
陡地伸出四支长剑,和四根禅杖,拦阻去路,而且嘿嘿地一声冷笑,道:“恶贼,你胆子倒真不小,竟敢闯向堡内,当真不把咱们少林武当以及天下群侠放在眼里?”
话声才落,便一杖向着来人击去。
李去非虽是著名剑客,但这守门的和尚功夫却也不弱。
他是以少林七十种绝技之一的行者棒使出,一招“金刚伏魔”,杖影挟着劲风,飘风般砸到。
李去非身形一晃,闪避开去,和尚大怒,说道:“嘿!当真有两下子,怪不得竟目中无人。”
“人”字未落,又是一杖扫去。
李去非心知误会,急切说道:“大师,我是潜龙堡主李去非啊!”
和尚哪会听他说话,抡着禅杖,又是一杖急袭而去,杖影如山,劲风扑面。
李去非旋身错步,骈食中二指,作横划式,指影一闪,便将和尚禅杖一点。
他是以四两抵千钧的手法,登时禅杖被荡开数尺,和尚虎口发麻,面色紫涨。
其余和尚道士,见来人仅是末流脚色,这是他们根据幽灵教眼见判断竟恁般厉害,如果让他进入堡内,须知面子难堪。便一声吆喝,刀杖齐举,将李去非围住,全向他要害处招呼。
好汉架不住人多,潜龙堡主李去非大惊,一声清啸,振臂升起空中。
其中两个道人,一个和尚,因悲前掌门人死得太惨,急于复仇,也以一鹤冲天,跟踪飞升追袭。
李去非心知自己身形如果下坠,便将难逃一杖或一剑之厄。
赶紧猛吸一口真气,双脚一踹,一式“神龙掉尾”,斜飞两丈。
和尚们惊“噫”说道:“‘云龙八大式’,这小子是昆仑的叛徒。”
就在这时,堡内发出两声长啸,如同疾矢般射出。
一个扇涌狂飚,一个带卷寒涛,凶巴巴地向着来人卷去,李去非认得这两人是谁,大声呼道:“天衡弟,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听来人声音好生熟悉,硬将击出去势子活生生后撤,站定身形一看,又同时发出惊喜呼声,道:“李前辈,是你回来了!”
立即上前见礼。
守住堡门的四个和尚四个道士,这时才悟出来人竟是本堡堡主,不禁对自己适才鲁莽,感到赧然。
何天衡立即拉着李去非向堡内行去,方芳随后。
此时,武当的玄修道长,以及少林悟幻大师,亦跟着迎了出来。
蓝衣书生悄悄告诉潜龙堡主说道:“前辈,令师惠海上人来了呢!”
潜龙堡主立即要何天衡给他衣衫换过,拜见师父。
惠海上人见失踪已久的爱徒得以归来,心中自是甚感欣喜,接着便问起了是如何脱困的。
潜龙堡主向大厅环视一瞥,这时他始发觉天下各门各派的名宿高手,来得不少。
这些人,他全认得,除在堡门所见的少林掌门悟幻大师,及武当七剑中的玄修玄妙道长外,另外还有武当赤阳、青阳真人,以及该派掌门玄鹤道长,华山妙新庵主,峨嵋觉了禅师,青城青霞道长,落英剑客,崆峒苍虚真人,点苍白云真人,邛崃掌门神拳无敌褚公权,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赛扁鹊柳亚元,天台病书生阮无义,天山降魔上人,泰山金枪戴笠,雪山圣尼,巴岳茶客卢不同,昆仑掌门大慈神僧。
小一辈的,除少林武当七十二僧道外,另有蜀中一龙长子银瑞庭,红石堡主沙净之幼弟沙千里,湖南前振威镖局紫弓金弹掌珠熊静恰,已故荆山樵子爱女赵紫娟,逍遥散人遗孤司马紫燕,衡山大愚禅师,再加上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笑面罗刹方芳,和已深入幽灵教总坛的青衫美侠龚钰,业已有百余人之多。
但他却没有看到邙山烟叟,和自己老妻青凤张茜,方欲发问,便闻大厅门口踢达一声,现出一个灰色长衫年约六旬,四方脸,一绺海口短须的老者。
这老人嘴里咬着一支乌黑旱烟管,不正是自己所想念的邙山烟叟于伍是谁?
两人眼光一接触,邙叟大声嚷道:“李老弟,你这样躲在贼窝里可享福啦!”
潜龙堡主李去非苦笑一下,道:“于大哥,难道你还不了解小弟,如果不是令徒钰儿前来救援,恐怕我现在还是囚犯哩!”
邙山烟叟喷出一口烟圈,说道:“那么,你何不当着天下侠义英雄,将你在鬼府中的遭遇及遇救情形,向大众简单报告一下,也好让咱们对幽灵教徒多有所了解!”
潜龙堡主李去非,便从自己于三月间,在豹隐山庄,被桃面妖狐,以迷魂药粉,将自己掳去,如何从千桃谷移往幽灵鬼府,如何曾遇爱女李畹香,她已失去记忆,只知自己是金阙公主,如何被青衫美侠混入囚牢,将自己救出,言罢,不胜唏嘘。
厅内群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