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业翻动着无力的眼神,他张口说不出话——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出来,但他只能张口。
玄正又道:“你不用说话,我还可以告诉你,你死不了,因为我们上了岸以后,我会马上送你去天马集,因为天马集地方虽小,但天马集住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他一定会把你医好的。”
成千业不开口,但他的双目却流出一片热切的希望,就好像他已看到自己未来的锦绣前程一样。
小船在弯道上拢近岸边,方传甲跃上岸,他拉着缆绳拴好船,玄正已扶起成千业往岸上走,便在这时候,安大海瘸着一腿走近玄正,道:“我的两个女儿呢?”
玄正道,“她们正同丁姑娘等侯在一处高原上,她们骑的是骆驼。”
那安大海又问道:“你曾说天马集有大夫?”
玄正吃力地走着,只因为他的身上也有伤。
方传甲本想替玄正扶持快要不支的成千业,但他实在厌恶这种自私自利的人。
他老人家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过来看,就好像后面的四个伤者与他无关。
其实方传甲心中也痛苦,只因为丁怡心原来是玄正的未婚妻,却变成了成千业的老婆,如果丁怡心也是个势利女人,便也没什么可计较的,偏就丁怡心是个温柔娴淑女子,这便令方传甲心中不平了。
他老人家气呼呼地走在前面,那石小开紧紧地跟在他身后面。
石小开名字虽然听起来带个“小”字,但他本人可是个大个子。
他满面胡碴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那模样就好像城隍庙上的把门将军似的。
他见方传甲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十分小心地道:“老爷于,你的本事真不错,想当年如果我在沙场上碰上你老,说不定早死在你的银枪之下了。”
方传甲未回头,他只淡淡地道:“所以你至今还活着。”
石小开道:“所以我打心里佩服你。”
“那是因为我救了你。”
石小开粗声一笑,道:“我佩服人老,可也为你老叫屈呀!”
他最后的一句话也表现着诸多的无奈与不平,这种表现,也正是他的个性表现,只不过方传甲未发现。
第五章 塞上姐妹花
方传甲对于石小开后面的那句话多多少少的感到一些兴趣,也许正说中了他内心的感触。
走着,方传甲“喔”了一声,道:“你老弟为我这年过花甲之人抱什么屈?”
石小开紧跟一步,道:“你老的侠义之风,君子之度量,这当然不在话下,叫屈的乃是你老的这一身武功,哦!就凭这身武功,像你如今这么大年纪,少说也该是将军侯爵这尊,高门坎大宅院,荣花富贵之时,你看你,如今落得这么凄凄惨惨的好可怜,如果……”
方传甲未出声,心中正在不舒服,
半晌,石小开才低声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老爷子,我这么一逃走,清廷一定会派人抓我。”
方传甲道:“清廷会派人抓所有逃狱的人。”
石小开道:“我打算入山修行,去找个没人地方,养精神去。”
方传甲道:“那是你聪明,我老人家同意。”
石小开笑了一下,道:“老爷子,你若信得过我石小开,咱们一起去修行,如何?”
方传甲遭:“谢啦!我不打算把我这一把老骨头埋在深山,我还有要事。”
石小开道:“人生的道路干百条,此路不通走那条,我可以告诉你老,我的心中十分欣赏你老的武功,你的本事比我大,我当你为老爷一般侍候你,如何……唔?”
他老兄发觉方传甲十分冷谈,仲伸舌头不再多言了。
玄正走在最后面,但他仍然听见石小开的话,他当然听到师祖方传甲的冷哼声。
便在这时候,一片森林中奔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矮小,玄正一眼就看出是个女子。
那女子正是安姐妹中的老大安梅。
安梅迎面奔来了,是的,她喘息地奔跑着,那份难以掩盖的喜悦之情,着实叫人感动。
“爹!爹!”
安大海站住不走了,他好像刹那间快要虚脱似的。
不错,对于这一刻的到来,使他们父女不敢相信这时事实。
那安大海本是关外有名的马贩子头儿,塞外马贩子的实力相当大,安大海的名声更响亮,自从安大海被囚在风火岛上以后,不少马贩子就想去劫狱,却因为掌管风火岛的东方大奶奶也是个狠角色,一时间便也沉寂下来,只有安家姐妹二人每半年来这风火岛上探监,当然,她们也暗中打算救出老父。
此刻。
那安梅就像个投林小鸟般地扑向安大海,父女相逢的这一刻,真是感动人。
在安梅的涕泪滂沱欢叫中,附近又见一条人影奔来,不,在那条人后面还有一个人影往这边奔过来。
安兰也扑上来了。
安兰叫得更尖,声音好像夜鸟泣叫,道:“爹!”
那安大海右臂搂紧安梅,张开左臂又紧紧地搂住扑进怀中的安兰,他大叫:“我的宝贝女儿,这真是天赐奇迹,太叫我高兴了,哈……”
他的笑声连连,却忘了他身上的伤痛。
于是,后面的那条人影也到了。
丁怡心真的不敢相信,因为她的警异,而使她尚差三丈远而愣然地站在那里。
她没有立刻扑向成千业,那模样就好像她是成千业的支架似的。
缓缓的,当然也是吃力的,成千业把半垂下的头拾得稍微高一点。
当安大海父女三人狂欢呼叫的时候,成千业曾拚力的抬了一下头,他未发现丁怡心。
现在,他看见了,月蒙蒙中一开始还有些模糊,但他现睁大眼睛看了一阵,方才把手平伸出来。
于是,丁怡心一个大步奔过去:“千业!”
她拉住成千业那双手——那双颤抖的手,便也抓了一把血。
当丁怡心去扶他的手臂与肩头的时候,她张口一声尖叫:“你的肩……”
是的,那把斧头仍然牢牢地嵌在成千业的肩胛骨上,鲜血仍然在流。
这光景任谁也知道,一旦将这斧头拔下来,而不及时加以止血,成千业必定会流尽全身的血而亡。
成千业倒是不惊慌,他还发出一条苦兮兮的笑容……
“你伤成这样……”
“能见到你,我……值……得……”
丁怡心发觉玄正也受了伤,她十分歉然地,道:“谢谢,阿正哥,你也伤了?”
玄正淡淡地道:“一点轻伤。”
前面,方传甲已走到安梅身边,道:“安姑娘,我们的马匹呢?”
安梅试着高兴的泪水,道:“就在前面林子里。”
这两个姐妹正高兴,忽闻得安大海一声叫:“哎唷!”
原来安兰一手按到他的伤口处。
“爹,你伤了?”
“爹挨了一斧头.”
他忽然吃吃笑,又道:“我可爱的宝贝女儿,你们的老爹没吃亏,我也给那恶棍的脑盘打得碎肉纷飞,哈……”
安大海发出粗狂的笑,便又忘了伤痛。
他又搂紧两个女儿,道:“我美丽又胆大的乖女儿,你们的老子找到了一个十分合我心意的金龟婿,你们猜一猜他是谁?”
安梅与安兰猛一愣,她二人对望一眼不开口。
安大海开口了,他还吃吃笑,道:“呶,那个救我出地狱的小伙子,真是个不错的大男人,人长的像人样,武艺又是一流的,这种男人才是我心中的好女婿,我许你二人去追他。”
他的话声大,在场的人全听到了,玄正当然不自在,因为在这种节骨眼上,太不合时宜了。
不料,安大海又是一声笑,道:“我的宝贝女儿,我除了要他当我的女婿以外,你们此生休想找别人,就算找到你们心中的情人,我一样出手杀掉。”
这是什么话?
方传甲就心中有气,他沉声道:“安大海,回你的塞上赶马去吧,我们还有天大的事情等着做,哪有心情在这儿要老婆?你省省吧!”
安大海沉声道:“我说的话就是泼出的水,定啦!”
玄正急忙解释道:“我还有大仇未报,敌人的力量又大,未来生死未卜怎好论这儿女之事?”
安大海“哈”地一声,道:“那最好,我的两个女儿足智多谋,有了她二人,你一定报得大仇,错不了。”
玄正道:“我怎能拖累她们?安老爷子,我谢谢你的抬举,容后再说了。”
石小开笑道:“安大海,你的女儿长得像花一样美,还怕找不到婆家?”
安大海叱道:“你懂个屁,天下男人一大堆,想找个好样的却不容易,他玄正就是好样的,我的女儿嫁定他了,哈……当我与他同囚一室的时候,我还替他可惜呢!”
石小开也笑,只不过他笑得像鸭叫,倒令安大海怔了一下,道:“你笑的不对劲,好偈不屑于……”
石小开道,“安大海,你怎么不想一想,你有两个女儿,玄正,只有一个人,难道你的两个女儿都嫁他一个人?哈……”
安大海大巴掌猛一拍,满面得意地道:“谁说不是?我就是要把我的两个女儿嫁给他。”
他搂搂两个面现笑意的安梅与安兰,又道:“你二人不会反对吧?”
那安梅重重地点着头,表现出十分满意的样子。
方传甲冷冷地道:“老夫以为,他父女高兴的有些疯狂了,阿正,我们快把这姓成的小子送到天马集,立刻南下找你的仇人去。”
玄正扶着成千业,突然那成千业伸手拉住玄正一手,他把玄正的手放在丁怡心的手背上,道:“玄……兄……是……谁……的,谁也抢……不走,她……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我……把她……还你。”
玄正惊慌地忙抽回手,道,“这是什么话?”
成千业凄凉地一笑,道:“我……只怕……只怕……”
方传甲怒吼一声,骂道:“娘的,你把自己老婆当成东西呀,说抢就抢来,要送就送人,可恶!”
丁怡心哭了。
她抽泣着在拭泪,谁也不知道她的泪水中包含了多少的痛苦与辛酸。
她是来探监的,当她遇上玄正的时候,便免不了一阵激动……
如今玄正救出她的丈夫,但成千业却伤得如此重,任谁也知道,成千业伤得太重了,可是,成千业却又将她推给了玄正。
将军之女,落得如此下场,这不是她当年所能想到的,这也是她爹的势利结果。
玄正想不到救了人会遇上这些麻烦,安大海要把两个女儿嫁给他,成千业又将丁怡心托付,这真是一件令人无所适从的尴尬事。
方传甲道:“阿正,别管那么多,先回到天马集上,再看情形了。”
安梅先奔去拉出骆驼,她姐妹真能干,立刻将一匹骆驼上面打铺成一个可以躺人的吊铺,二人扶着安大海睡在上面。
姐妹二人又忽忙的取出刀伤药,安梅替安大海敷药,安兰满面笑容地走向玄正,道:“好人,我来为你把伤处敷药,这药是天山异草调配,好得很。”
玄正的左肩背上挨了曹大奶奶一刀,这时候还在刺痛不已!
他本想不接受安兰的服侍,却又怕血这样流着实在不是味道,拒绝吧,又怕饬了别人的心。
石小开过来了,他笑对安兰,道:“来来来,替我的伤处敷些药。”
安兰一笑,她抛了一些给石小开,道:“你自己敷”。
安大海火大了,他躺在那儿大声叫:“喂,可恶的小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