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半盏热茶工夫,又见那传话的人匆匆走来:“上差,你请去,都统大人正与五爷商议大事,不便……”
玄正根本不开口,他拍马直到大骡马栈外,只一看便立刻下得马来。
玄正只把马缰绳拴在门口的横杠上,他打算好了,只等得手以后,立刻上马疾速离开。
玄工奉命来刺杀林格纯心与齐伟仁,只见他倒提银枪大步走进那两扇大木门,远看,正屋门口分站着十二名近卫,此刻,有个近卫迎过来。玄正冷冷的不加理会,那侍卫伸手,道:“兵器留下,人进去就行了。
玄正道:“不用了,我自己拿着。”
那侍卫沉声道:“王爷面前谁敢带兵器?拿来!”
便在这时候,屋门里并站着两个人,是的,只这么一顿间,齐伟仁与王爷并肩着过来!。
玄正只一瞧,突地暴喝一声,抬手拨倒那侍卫,人已拔空直在屋门内冲去。
玄正双手揣枪厉吼:“杀!”
他几乎从几个侍卫的人头上跃过去,就听得“呛呛呛”拔刀之声相继响起,玄正挺枪已撞进门内了。
立刻间,屋内响起阵阵金铁撞击声,随之又是“砰砰”声起处,屋门也关上了。屋外面事出突然,十二名侍卫干着急,没有王爷呼唤,谁也无法冲进去拿人。
此刻,屋内传来吼叱声,也有受伤的厉叱声,但就是没听到玄正的声音。
灰蒙蒙的屋子里搏杀得真够厉烈的,就在几声吼叱中,大窗上突然“哗通”暴响,一团人影带着鲜血跃出来,这人只一落在院子里,便立刻大吼:“围紧了,休放这刺客逃走!”
这人不是别人,王爷林格纯心是也!
立刻,附近吃饭的官兵抄起家伙也围过来了。
“轰!”
又见一人自破窗中跃滚而出,随之,一团青影挟着流电也似的冷芒疾如夜猫般穿窗追来。
玄正咬牙冷叱:“看你还往哪里逃!”
他十九枪抖出一片枪花,直往刚落地面、背上腿上冒血的齐伟仁罩过去。
齐伟仁出刀疾阻拦,十二个侍卫便在这时候把玄正围上了。
林格纯心也流了血,衣衫破了七个洞,他火大了:“给我抓活的!”
齐伟仁也怒骂:“娘的,这小子的枪法好刺眼,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指着一批围的官兵,又吼:“听到王爷命令了吗?抓活的。”
这时候玄正才发觉那十二个侍卫并非一般官兵好对付,王爷身边的侍卫大不同。
只不过玄正的枪法高明,刺杀得围他的人很难接近他身边。
于是,有人提着灯笼举起来了。
玄正边杀边看看他欲刺杀的两个人,他发觉今天怕是很难得手了。
玄正在灯光照耀下,发现上百官兵围绕在两个受伤人四周,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用刀林把二人保护起来,想再得手,真是要过趟刀山才可以。
玄正心中不太平,关爷的任务怕是要砸锅。
便在这时候,半空中忽地出现十多条绊马索,一根根绊马索直往玄正飞缠过来。
仔细瞧过去,绊马索井字形的自空中突然一齐落下来,玄正枪挑二十七次拔身跃,三个待已卫扑上前合力围堵玄正的去路,其中一人厉吼:“躺下!”
“轰!”
玄正应声与那人合抱着滚在地上了。
刹时间扑上十多人,人堆也似的把玄正活生生压在最下面。
人不能动弹,银枪也被夺去,玄正宛如猛虎被套上索,他是干吼一通了。
他发现绊马索太晚了,那年头三湘军中备了许多绊马索,为的就是对付西北人,因为西北人有马术高明,战场上他们运动迅速,这有点像岳飞当年对付金兵的味道,只不过,他们却也用绊马索捉住了玄正。
玄正要倒大楣了。
林格纯心与齐伟仁二人由军中大夫匆匆地把身上的伤包扎妥当,便在正屋里开庭了。
“把刺客拉上来!”这是齐伟仁的声音,只一听就知道他正火大呢。
屋外院子一角,玄正已被人修理得鼻青脸肿,他至少被人在身上踢了几十脚。
玄正如果不是练过功夫,怕早就被踢死了。
官兵们七个挨了枪,两个侍卫还在直“哎呀”,这光景谁都会相信,玄正只怕马上要被拖出山坡旁砍头了。
行刺都统犹可说,刺杀王爷罪在不赦。
玄正也自认死定了,他反而十分坦然地闭上双目,面上青肿,身上痛也不再管他了,反正就是人肉一堆,杀剐随你们高兴吧!
人抱定死了的心,他还在乎身上什么地方痛不痛,如果什么也不管了,这人也就从容去就义了。
玄正还真的以为自已是就义,为关爷而杀人,那就是就义。
玄正是被人自地上拖拉进正屋子的,他可以站起来走的,但他把自己瘫在地上,他再闭上眼睛,看上去就好像快被打死的人一样。
玄正的口鼻早被打出血来了。
“砰!”
玄正被抛在屋门口地上,就在齐都统的吼叱下,有个侍卫取过灯来,照在玄正的脸上。
林格纯心立刻怔怔的,道:“是个小子嘛!”
齐伟仁道:“只有这么年轻的人才会天不怕地不怕地胡乱来。”
林格纯心猛可里吼叱,道:“说,谁派你来刺杀本王的?”
玄正根本不动弹,只装没听见。
“叭!”
一块腰牌抛在地上,齐伟仁叱道:“你从哪里弄来的?快说!”
有个侍卫扑上去,一把揪住玄正的头发,直把玄正的血面翻向天,吼骂:“狗东西,大人问你话快回答,小心你的狗脑袋!”
玄正只把嘴角一牵,一副冷笑模样,却也引来两个大嘴巴。
“叭叭!”
声音清脆,但有鲜血标飞,玄正就是不开口。
齐伟仁恼怒了,道:“王爷,冥顽之徒,少在这种人身上费功夫,拖出去砍了。”
三个门口站的军士进来,这就要拖走玄正了。
于是,当然是拖到山坡旁砍头。
玄正已被拖向门外,忽闻林格纯心沉声道:“且等一等。”
齐伟仁道:“王爷还有指示?”
林格纯心道:“那块腰牌,应该问出那从腰牌什么地方弄来的,咱们才能查出指使他前来行刺的人呀!”
齐伟仁重重点头,道:“王爷说的也是,咱们这就动动军中大刑吧!”
他忽的提高声音,道:“来人呐,大刑伺候!”
这是要整人了,大刑只一上了身,这人便是还有一口气在,也必此生成残。
玄正心中原是打定一死的,但既然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何必死前受痛苦?拖个不死不活的那比死还难过几倍。
玄正想通了这一点,立刻一声虎吼,道:“等等!”
他这一吼,使齐都统也吃一惊!
林格纯心拍桌子叱道:“本王问你,这腰牌是哪里来的?何人指使你行刺本王呀?”
玄正猛地一挺,也未起来,齐都统又吼:“你是谁派来的刺客?”
他们是灭暴乱的,这两年暴乱渐平,真正造反的人们,也奔到中俄边界附近去了。
玄在抬头冷笑,道:“腰牌是我的,至于为何刺杀你们,就省省事吧!”
林格纯心叱道:“腰牌乃军中之物,难道你也是你军之人?不可能。”
玄正也火了,他冷冷一哂,道:“太可能了。”
“怎么说?”
“你真想知道?”
林格纯心道:“你非说明不可,快说,为何你有这块征西大军用的腰牌。”
玄正忽地双目神光一现,道:“你们怎知我的身份呀?我们玄家也非泛泛,怎奈官场现实,我父死得不值。”
林格纯心吃惊地看看齐伟仁,道:“他在说什么?”
齐伟仁拍桌吼道道:“你把话说清楚!”
玄工冷哼,道:“已经够清楚了。”
林格纯心忿怒地道:“你叫什么名?”
“玄正。”
林格纯心道:“没听说过。”
玄正道:“你们是没听过我的名宇,但你们应该听过玄维刚的名字吧?”
他此言一出,林格纯心与齐伟仁几乎一齐自椅子上跳了起来。
玄维刚已死几年了,但玄维刚之盛名,三湘子弟谁会忘记?那是疆场上的人龙,西北人闻之丧胆的人物,
齐伟仁就自叹弗如也!
林格纯心怔了一下,道:“你是玄维刚的儿子?”
玄正道:“不惜,我叫玄正。”
林格纯心道:“你有什么证明?”
玄正道:“玄门枪法天下无双,我的银枪就是我父的兵刃。”
齐伟仁立刻命人把玄正的银枪取来,他只一瞧便认出正是玄维刚的兵器,不由对林格纯心点点头。
林格纯心不由跌足,道:“你这小浑蛋,怎不同你老爹学学,英雄不应当利客。”
玄正道:“英雄也有末路呀!”
林格纯心道:“左帅帐下四大天将,丁博文、武大山、玄维刚与齐伟仁,唉,如今只剩齐都统了。”
玄正双眉一批,道:“武大山与丁博文也死了?”
林格纯心道:“从他们尸体上查验,他们碰上了高手,真想不到四人之中会有高来高去的能人。”
玄正心中一紧,难道这又是关爷暗中的杰作?那么爹的死会是……
他不敢也不愿往下想了。
林格纯心既知玄正乃玄维刚之子,他叫人暂把玄正先囚起来,听候发落。
那些官兵们听说刺客是自家人,便也以湘语问了玄正,果然不差,立刻对玄正另眼相待,不再虐待了。
此刻,正屋内齐伟仁与林格纯心细商量。
“王爷,此事棘手呀!”
“不错,相当麻烦。”
齐都统道:“杀嘛,他乃忠臣之后,又是独子,咱们怎能下得了手?不杀嘛,他又是对王爷行刺的刺客。”
林格纯心道:“本王奉圣上旨意,在此督察平乱战事,老实说,从平清红毛之乱起,本王对湘军的四大将军中,玄维刚的印象最好不过……”
齐都统道:“我也一样佩服玄都统。”
“玄都统一死,他那位常年生病的妻子也跟着走了,本王却忽略了他的儿子,是本王疏忽他了。”
齐都统道:“王爷的意思是放了他?”
林格纯心道:“齐都统的意思……”
齐都统全身一紧,不由半低头,道:“王爷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
真是官场人物,应对不漏破绽。
林格纯心道:“且叫过来再问一问。”
齐都统道:“是,且看他的造化。”
于是,刚吃了东西的玄正又被拉进正房里去了。
林格纯心又看清了玄正,从玄正的脸庞轮廓上看,还有些像玄维刚的模样。
林格纯心把口气放温和地道:“玄正,本王问你,你是受何人指使来行刺本王?”
玄工冷冷道:“你们真想知道?”
齐伟仁道:“玄正,这是你生死关头,也是你生死一念,你要照实的说来,也许王爷开恩于你呀!”
玄正当然不会把关爷咬出来。
当杀手的那一天起,他就把心交给关爷了。
玄正甚是从容地道:“我受我自已指使,我心不平,这是什么世界呀!”他最的一句话几乎声震屋瓦。
林格纯心叱道:“你有什么不平之事?”
玄正道:“我父战场捐躯,我母病死家中,使我投奔丁都统也遭白眼……”
他忽然想哭,手捶地面又道:“玄丁二家儿女亲家呀,为什么丁都统把他女儿嫁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