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心中真不是滋味。
如今闻得石玉的话,就好像有人在他脑后狠狠地敲了他一棍!
他几乎气结地道:“这是关山红说的吗?”
石玉坦然一笑,道;“当然。”
玄正又问道:“你以为关山红什么地方大意了?”
石玉也很爽快地道:“关爷以为将你送往风火岛,是一件快人心肺的事,却不料周上天报告,说你已经越狱逃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一条龙,那风火岛处在滚滚黄河中央,从未闻得有人逃掉过,而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时候他还有闲扯谈,其实却又不然,因为石玉受了伤,他必须先试着伤处是否严重,当然,更要紧的乃是他在等机会。
他当然要选择机会出手,因为他明白,今夜这一战乃生死一搏。
玄正却并不急躁,他淡淡地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实际上应该说是我不该死。”
他嘴角牵动又道:“我不死,那么关山红与你们就死定了。”
不料,石玉闻言大笑,道:“凭你,你以为你是关爷的对手?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玄正道:“我与关山红一战,自然是免不了,但怕你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他双手端枪,一步步逼向石玉,口中却对丁怡心道:“怡心,快出去,在外面等我。”
丁怡心却幽怨地叹了一口气,道:“阿正哥,我只想弄明白,他们害得我们几家人如此凄惨到底是为什么?他们……”
玄正逼视着石玉,却对丁怡心吼道:“叫你快退出去,你听到没有?”
丁怡心见玄正发火,便低头转身自破窗处跳出去。
她走得很苦,就在快要跨向窗口的时候,仍然幽怨地看了玄正一眼。
石玉冷笑道:“丁姑娘,你逃不了啦,何不等石某收拾这小子以后,咱们在此共效于飞.”
丁怡心根本不回头,她甚至也未停候在窗外。
玄正拦住石玉,他的三节亮银枪指定敌人的胸前却在三尺地方停下来。
他在咬牙,听起来好像他的口中在嚼着一把干豆。
石玉面无表情的道:“玄正,咱们出去大干一场,你敢吗?”
玄正冷厉地道:“为什么要出去?这里不是一样?”
“不一样,出去以后你我的机会才均等,石某不想占你便宜。”
冷哼一声,玄正道:“怎么说?”
石玉道:“丈二长枪在这屋子里耍起来不方便,我的刀却占着绝对优势,你说呢?”
玄正道:“少来这一套,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上,你还会为一个前来要你命的敌人设想?你以为我是驴?”
石玉吃吃笑道:“大概与驴差不多了。”
玄正道:“你却马上就要死在驴的手中了。”
石玉双眉上挑,沉声道:“你以为你真的能杀得了我石某人?”
玄正道:“我抱必胜之心,姓石的,你只有一线生机,也是你唯一的一条活路。”
玄正不立下杀招,原是有他的目的。
当然,他不出外力搏,便是方便他逼问石玉。
如今石玉正在流血,玄正更加有把握,他露出逼人的气势。
果然,这种无形而又惊人的气势,也迫得石玉猛一震,他沉声问道:“什么样的一线生机?”
玄正道:“告诉我关山红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顿了一下,又强调:“只要你坦白地说出来,我立刻回头就走,绝不对你动手。”
玄正的话已很明显,但却引来石玉吃吃的一串冷笑声,石玉还耸肩笑。
他边笑边道:“一条龙何不问关爷,你敢去见关爷吗?”
他在挑斗玄正,却不料玄正十分认真地道:“当然要找他,而且一定要找到他.”
石玉道:“可要我为你带路?”
玄正笑了,他轻蔑地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快活坝在什么地方,需要你带路吗?”
石玉便在玄正的话声甫落,忽然拔身而上。
他的身子几乎化成一道灰烟卷上敌人。
玄正的三节亮银枪便也神奇地化作两条小银龙,分成上中两路刺过去。
但闻“叮当”响声,二人一上一下错身而过,搏杀便也立刻静止下来。
玄正伸手抚着右肩头,那地方与他上次受的伤很近,几乎就连在一起似的。
他缓缓地转身,转身面对敌人——因为他的左手短枪还插在石玉的肚皮上,他们都是杀手级人物,一旦动上家伙,便会生死立判,胜败分明而绝不拖泥带水。
但往往都不会全身而退,玄正就伤得不轻。
石玉慢慢地,也是吃力地转过身来。
他现在面对着玄正,他的左手镖已不见,右手仍然握着刀——刀在滴血。
石玉的左手抓住玄正捅入肚皮中的短枪,他张着血盆的大嘴巴,淡淡地笑道:“你……你很……会玩诈……一条龙……你那枪竟然在……刹那间一分为二。”
玄正度着手中大半截银枪,道:“不只是一分为二,必要时一分为三。”
石玉喘着气,道:“我……疏忽了你……的枪……号称……三节亮银枪……”
玄正淡淡地道:“你不该在搏杀的时候疏忽,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往往就会产生致命的疏忽,石玉,你就是这种人物。”
石玉立刻火大了。
他吐着热血,吼道:“姓玄的,你……你……是什么东西,敢在石爷面前说大话,你……可恶!”
他忽然拔出肚子上的那管短枪,猛往玄正撞击过去,看光景,他忽然变得像个发了疯的血人。
这情形使玄正也吃了一惊!
玄正发觉石玉拔出的枪头上鲜血并不多——那该地飘出一股鲜血,怎么会那么一点?
他见石玉冲杀过来,左手短枪右手宽刃短刀,一副豁命的样子,便不由得使了一招狂风扫浪——他已掠在屋子的另一端。
石玉就在玄正刚站定,侧身掷出左手短枪,那么劲疾地扎向玄正前胸,却被玄正一把握在手中。
玄正仔细看那短枪,发觉只不过穿入一寸深而已。
太不可思议了,软肚皮没骨头,玄正还以为那支枪已捅入敌人肚皮了呢!
他愣然地看看石玉,他发觉石玉在喘息。
石玉伤得不轻,他在一击不中之后,必须停下来喘息一阵。
玄正笑了,他虽然肩上挨了一刀,但他更有把握把对方摆平。
他也发觉一件令他意料不到的事,那便是石玉必然穿着盔甲一类的护身物。
“石玉,你果有先见之明,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内衣里面必然穿着护身甲吧!”
石玉嘿然一声,道:“自从……你逃出风火岛……的消息传来……石某就防备着你了……”
他忽然撩起衣襟一角,露出一件前后护心的银丝背心,他得意地又道:“一条龙,你想不到吧?”
玄正淡淡地道:“虽未能把你穿肠破肚,但你的肚皮仍然在冒血,石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出关山红的来历,我放你。”
石玉“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水,道:“休想。”
便在他的大叫声中,忽然拔身而起,直往屋顶撞去。
玄正早就不耐了。
他并不稍动,他看着石玉往屋顶上撞去……
当然,玄正知道石玉想逃,不过,石玉的盘算错了,他在“哗啦”一声撞破屋顶时候,玄正手中的银枪业已出手,“嗖”
的一声,扎入石玉的关元下方——那地方可没有银丝软甲护身,短枪没及枪杆。
“扑通”石玉又跌了下来。
这一次他的双目中鲜血溢出来,那是气血逆流再受到撞震的关系。
玄正大步跨过去,他发现石玉满面苦笑。
那种笑就仿佛他在嘲笑着什么——也许他在嘲笑自己的下场,也许是在嘲笑玄正。
他拼命地挤出一句话:“你妈……妈的……”
玄正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话。
他只年看石玉的双目张得比平时远大一倍——他的眼睛本来就大,此时却又大得吓人。
玄正拔出短枪,他发现石玉的那件银丝背心不错,于是他匆忙地取下来自己穿在内衣下面。
玄正一跃而出,他落在院子里:“怡心。”
不料,院子里根本没有人,他又叫了几声,仍然不见回答,便叹口气走向大街。
玄正来到大烟馆的门前大树下,他的坐骑仍然拴在那里。
玄正抬头看看大烟馆,快二更天了,仍然有人进进出出,好像抽大烟的人还真不少。
他摇头叹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那个时代,他已明白这些大烟是洋人输入中国的,有识之士便知道,大烟比洋人的洋枪还厉害,然而,中国疆土太大了,有许多三不管的地方,设立了大烟馆。
白杨镇便是个三不管的地方。
玄正找不到了丁怡心,便骑马连夜走了。
他想到关山红,觉得仍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去找,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能胜过关山红,何况关山红身边还有几个厉害杀手。
他需要别人的协助,当然,最好有师祖在身边。
玄正想到方传甲,便不由得拔马往仙岩石的方向奔去。
因为他觉得师祖都是皮肉之伤,休养这几天也应该可以行动了。
玄正马出白杨镇北面的大道上,他突然发觉有一点火光在远处一明一灭。
那绝不是鬼火,那是人……
不错,那是个人,一个坐在一块岩石垂着一条腿一甩一甩的披发老者。
那老者背了个好大的酒葫芦,只不过老者没喝酒,他用一个粗铜旱烟袋正“叭叭叭叭”地猛抽着烟。
火光就是从那烟袋锅中发出来的。
玄正只笑了一下便立刻不笑了,因为他发觉老者的头顶上还有一棵树,树上却吊了一个人。
玄正的笑,是因为他发觉老者正是“酒邪”水成金。
水成金也是关山红的杀手之一。
水成金杀人不用刀,他只用他手中的烟袋锅,当然,用这种东西作兵器的人,也是打穴老手。
水成金搏杀敌人是有定规的,他先将敌人制住,然后往敌人的口中灌酒,他还有个解释,他虽然要了别人的命,可也请那人喝足了酒,如此一来两不欠,便是做鬼也不会找上他。
他杀人心安理得。
现在,玄正来了,水成金却更用力地吸着烟,火星子远从烟袋锅内溅出来。
玄正坐在马上未动,他抬头并不去看树上吊的是什么人,他只注意岩石上坐着的水成金。
岩石跟地三丈多高下,水成金的左腿盘在屁股下面垫着,只把一条右腿甩呀甩的,看样子他自在悠闲。
玄正不开口,他只是看着,他要等水成金开口,也许水成金在这时候出现并不是为了他,或许水成金有另外的任务。
上面,水成金从口中拔出旱烟袋嘴,他在大石上敲着落吸完了的烟灰,但他仍然不说话,取过葫芦猛喝了七八口烈酒,泛红的双目这才往下面瞧:“哟!那不是‘一条龙’玄正玄老弟吗?”
玄正道:“你早知道我会来的,是吗?”
水成金仍然不动地道:“我要知道你来,我他妈的就是王八蛋!”
玄正怔了一下,打个哈哈,道:“你不是为我而来?那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水成金指着树上吊的人,道:“玄老弟,首先我恭喜你又活了。”
他一笑,又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人?”
玄正不由得大吃一惊,道:“怡心。”
树上果然是丁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