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红就在装火药的时候,玄正被人救走了。
不过,关山红看得很清楚,玄正是活不成了,因为他那一火铳子火药正轰在玄正的胸前,衣破血流,如何还能?
玄正真的死了吗?
关山红不追杀的原因,就是以为玄正死定了。
一个必死的人,又何必一定再去追杀?
他把火铳子收起来,那么轻松地走回快活坝,因为他想起周上天,“血箭”周上天受伤不轻。
玄正当然也伤得不轻。
他实在幸运,因为任何人在那么近的距离内挨上一火铳子火药,必然当场死掉,何况他又是中在胸前。
但玄正并未死,就在他被人揪上马背一阵奔驰中,他用力地抬起头来。
于是,玄正吃惊了,因为他发觉救自己的竟然是个女子——一个半掩面的女子。
“姑娘”。
马上的姑娘未开口,拼命拍马疾走。
又是二十多里过去了,马上面的姑娘这才停住马。
她把马停在一片林子边上,小心的将玄正扶下马来。
玄正道:“谢谢你,姑娘,你救了我的命。”
姑娘用手拉下了面纱,倒真令玄正。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了?”
那姑娘。正是安兰姑娘。
安家姐妹都是在马群中长大的,她们的老爹安大海是西北马贩子头儿,两个姑娘自然马术高超。
安梅留在仙岩石,她一人侍候两个人,那就是方传甲与丁怡心二人,安兰便暗中跟踪而来了。
安兰发现玄正吃了亏,几乎倒在地上的时候,她什么也不管了,只是一心要救玄正。
安兰解开玄正的上衣,她吃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原来玄正身上穿着他从“小子”石玉身上脱下来的银丝软甲。
玄正当初的目的,只是防备周上天,因为周上天的箭实在令人防不胜防,但他却因此而逃过一劫。
关山红绝对想不到玄正身上会穿着银丝软甲。
其实,关山红并不喜欢石玉,这件事石玉心里很明白,石玉就是怕有一天关山红会拿火铳子对付他,才暗中打造这件银丝软甲穿在身上,却不料救了玄正。
银丝本来是锃亮的,但却现出一片焦黑,那当然是被火药熏的。
软甲上也有血迹,却是玄正的皮肉伤流的血,但那也足以令玄正痛苦难耐了。
安兰高兴极了,因为她以为玄正不死必也会身受重伤,她在塞上长大,也曾闻得北方老毛子也有这种火铳子,武功再高的人,如果中了火铳子必死无疑,不料玄正却是受些皮肉之伤。
安兰把玄正的伤小心地清洗,仔细地包扎,温柔地服侍得玄正相当感动。
“相公,你感觉好些了吗?”
“兰姑娘,谢谢你……你……”
不等玄正话说下去,安兰的嫩手已堵住玄正的口,她俏皮又撒娇地道:“不许说谢,也别叫我兰姑娘。”
玄正伸握住安兰一手,道:“有什么不对吗?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安兰抿嘴一笑,道:“当丈夫的有人把自己老婆叫姑娘的吗?”
玄正真不敢相信,安兰姑娘会这么大方,大方得有些叫人难以相信。
他只得一笑,道:“我们还未成亲,怎能算是夫妻?何况我还未报得大仇,未来前途还十分险阻坎坷。”
安兰道:“形式上的婚礼并不重要,自从我老爹把我姐妹交在你手中以后,我们就已经是你的妻子了,相公,这一辈子我们跟定你了。”
玄正两手一摊,道:“我拿什么养活你们?我自己正处在危难之中。”
安兰开朗地笑道:“不用你养我们,我们养你。”
玄正笑了。
他对安兰的天真感到好笑,就在他拉住安兰的嫩手时候,安兰却顺势倒在他的右肩下。
她像小鸟般地依偎着玄正,矮林中没有声音,如果有什么轻微的声音传出来,那一定是玄正与安兰二人的鼻息声。
玄正得到安兰的安慰与疗伤,心中充满了感激,但也充满了矛盾,因为在玄正的心中,仍然有着丁怡心的影子。
那种矛盾的心情,不只是丁怡心当年是他的未婚妻子,而且丁怡心的处境也令玄正大为同情。
他希望成千业不死,而且带着丁怡心远走高飞,玄正也许只会感到些许的失望。
然而,成千业伤得太重了,万一不幸,丁怡心立刻变得孤苦无依了。
当然,玄正也对天马集的尚可有着口头之约,只等他报完大仇,回来就与尚家姑娘成亲,而现在……
现在,玄正低头看看满面春风的安兰,他再是冲动,便也只好搬用北极的冰块来冷冻他心头的欲火。
安兰把玄正扶在马上,她的骑术是一流的,她驾驭着健马不使玄正有颠簸之苦,这小妞子真会侍候。
玄正就觉得安兰很可爱,安大海是个粗人,塞上的马贩子都粗犷,但安大海却能调教出这么两个好女儿,应是出污泥而不染,令人佩服。
玄正想到安梅,仙岩石那面有安梅一人照顾两个受伤的人,他很放心了。
安兰虽然与玄正同骑一匹马,却使得她能把握时间表现妩媚,她那胸脯的颤抖,有意无意间碰蹭着玄正,她那飘逸的秀发,偶尔会掠过玄正的脸,便也散发出一般子淡淡的香气。
她还偶尔为玄正移动一下身子,因为玄正不能坐在她的后面,那会令玄正的左胸伤处碰撞。
玄正就坐在安兰的前面,偶尔,安兰还会低声向玄正问:“你觉舒服吗?”
玄正总是报以回头一笑。
前面一道土坡,坡前一个小庙,这儿的土地庙并不多见,也许这儿不是土地公庙……
西北野狼多,西北也多二郎神庙,也许这座小庙就是二郎神庙。
但无论如何,天快黑了,今夜势必要在这儿借住一宿了,安兰就把马骑到小庙前停下来。
安兰把玄正扶持下马,她对小庙看了一下,道:“相公,今夜住在这儿了。”
玄正点头,道:“我如今是你的病人,一切由你安排吧!”
安兰很高兴,她解下马鞍往庙内走。
那是一间小庙,庙门已斑剥陈旧,庙里面只有正面一个神位,泥塑的二郎神双手端着丈八长矛,那模样看起来好威猛。
神像是威猛,只不过神桌下面躺的人可真凄惨。
玄正与安兰初时并未发觉神案下面还躺了个人。
他二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快黑了——外面天快黑了,庙内当然更黑。
就在安兰重重地把马鞍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咚”,便也引得神案下的人惊醒过来。
“谁呀?”
安兰发觉那人睡在神案下面。
当然,玄正也看到了。
就在这时候,那人伸出头来看向玄正二人。
于是,双方各自惊呼起来。
“怎么会是你?”
“真是老天有眼,可叫我找到你了,玄公子。”
玄正一把拉起那人,此时安兰也认出来了。
那个人,唔,正是天马集尚家二管事。
尚家在天马集乃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但如今尚二管事一副落魄的模样,看上去他还带着伤。
尚二管事身边只有个小布包,里面一个大馒头,他连水袋也没有。
看上去实在凄惨,玄正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急急忙忙地问尚家二管事,道:“怎么一回事,你怎么来到这里荒野地方?”
尚二管事未开口先流泪,他还抽泣起来了,那样子就好像他很久才找到了亲人,一旦见面便再也忍不住肚中的委屈而流泪了。
安兰取过水袋,她的水袋中装的是羊奶,她把水袋送给安家二管事,安慰道:“二管事,我们在你们家的时候,老爷子很照顾,来,你先喝些羊奶安安神。”
尚二管事摇摇头,道:“二位,我什么也吃不下,老实说,这几天每天一口干粮三口水,眼泪流的可不少,只因为……”
他又开始落泪。
玄正摇摇头,道:“二管事,你别哭,天马集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你仔细地说出来。”
安兰也劝道:“天大的事情你说出来,好歹我们也可以替你拿个主意。”
不料,安兰话甫落,尚二管事忽然抓牢玄正,叫道:“玄少爷,你要救救我们老爷小姐呀!”
玄正吃一惊!
他瞪大眼睛先看看安兰,他发觉安兰也惊慌得张大了嘴巴。
那尚二管事只一提起的老爷小姐,便又忍不住地落下泪来了。
玄正急了,他吼道:“二管事,你一定是专程找我的吧?”
尚二管事点着头,他也在试泪。
玄正又吼道:“你现在不是找到我了吗?”
尚二管事又点头,他好像有流不完的泪水,他那短短的胡子上也是泪水。
玄正心中明白,这是忠仆,只有忠仆才会这样对主子的遭遇而伤心。
他不好再吼了,他等着二管事拭去眼泪以后再问。
泪水仍然在流,但尚二管事突然一把抓紧玄正的双肩,他摇撼着,也大声地吼:“玄公子,你要救救我们老爷小姐呀!”
玄正早就预感天马集的尚家出事了!
他只觉尚二管事在这香案下面以后,便知道尚可一家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幸了。
他的身上带着伤,如果没有“小子”石玉的那件银丝软甲,玄正早就被关山红的火铳子一家伙轰死了。
他为自己感到幸运,现在又为尚可一家人担心。
“二管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哭了半天还未说出事情的真相,我也急呀!”
安兰叫尚二管事喝了几口羊奶,才低声地问:“二管事,你慢慢地说,别激动”。
玄正也轻拍着尚二管事,道:“二管事,尚老爷子没拿我玄正当外人,他老把我当成自己人,他不论发生了什么什么事,一切由我一人担承,你放心说出来。”
尚二管事不流泪了。
就是玄正这几句话,方才令他转悲为喜地道:“玄公子,这一路找来,我就盼你能说出这几话,你果然没令我失望,我老爷一家也许有救了。”
他这才缓缓地坐下来,也拉着玄正坐在服身边,道:“玄公子,自从你们离开天马集以后,也不知是哪个多嘴嚼舌根的家伙,把你们住在天马集的消息传进了风火岛上,岛上早已派出几路探子在找你们,这消息送去以后没两天,风火岛上来了一批人,一个个比厉鬼还凶残。”
玄正吃惊地怔住了。
如果大奶奶率人找到天马集,尚家的一家人便惨了。
他急急地问:“然后呢?”
尚二管事道:“可惨呀,有个女人带着头,一路行进我们大院时,老爷子岂能挡得住,全家老小都被那批人拉在院子里,便姑娘也不可幸免的上了绳。”
尚可口头上答应把姑娘许给玄正,如今闻得尚二管事的话,他心中如刀割。
尚二管事又道:“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是来抓逃犯的,我家老爷闻得是风火岛的人,还以为官家的人会讲理,哪里会知道,他们根本不讲理,地方上有人知道风火岛,那儿是个古堡却是关人犯,如今住的一群恶汉,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官家的人。”
尚二管事的话令玄正也吃一惊!
记得自己被送往风火岛上的时候,不就是被官家送去的?岛上住的当然是官家人,只不过那地方十分偏僻,有人说原是一群蒙古强人,因为有功劳而被派住在风火岛上看守着监狱,到底真相如何?只怕谁也不知道。
江湖传言是不可靠的,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