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果然关山红在往他那冒着烟的火铳子里急装火药。
“杀!”
玄正撕破喉管也似地大叫着,腾空往关山红扑刺过去,人未到,九朵银花形般地罩过去。
关山红认得准,他的轻功也是一流的。
他不进攻,却平飞向一侧,玄正再是快,却也不能在空中转身再追,只有鸟儿才会在空中转变方向。
玄正二十一枪全部落空,关山红已站在地上继续装火药。
关山红很注意玄正的动作,他边装边看着玄正。
“杀!”
玄正挺枪又刺,但关山红仍然在玄正身在半空时候,往另一个方向跃躲。
附近,方传甲很想掷出银枪,但他伤得极重,灰白的胡子也被烧焦一大半,他在地上直喘气,他再也想不到这恶人的火铳子是这么厉害。
他认为玄正如果再刺不死这个人,玄正就死定了,那真是上天无眼,好人不长命了。
方传甲在咬牙,他仅有的力量就是咬牙了。
关山红的火药装好了,他发出得意的笑。
他当然也不再躲闪了,他面向再次挺枪刺来的玄正走去,火铳子就在他的面前指着玄正。
玄正火大了。
他以为他的怒火足以比过关山红的火铳子。
忽然拔身空中,三个空心跟斗从斜刺里翻滚着,滚向手持火铳子的关山红。
玄正决心不要命了,就算挨上一家伙,他自信必能刺穿关山红的心。
他在翻滚中亮枪暗合杀招“毒龙出云”
接触就在一刹那了。
关山红仍然不发火铳子,其实,他这一次决心要取玄正的命,他必须一击而中,他瞄得可准确。
玄正的银枪刺出星光点点,那么密集地罩准敌人上身狂刺……
也许这是奇迹吧!
也许是一种巧合。
这世上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说是巧合也可以。
玄正的银枪狂刺中,枪尖竟然刺进关山红的火铳子的枪管口内,却也正是关山红扣动火铳子机簧之时。
“轰!”
只见在二人中间一团火光冒出天,关山红的火铳子那根管子裂开了,使玄正的枪尖也好像就成赤红色。
这真令人难以相信。
玄正也不敢相信。
关山红惊怒地持杖扑过去,他恨透了玄正。
便在这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大声叫:“关老弟呀,你果然在这里,你神呀!”
这声音粗犷,却也来得突然,关山红吃惊地跃在五丈处站定。
玄正也为这声音住手了。
只见一团人影儿如飞地奔过来了。
玄正第一个看清来人,敢情正是声言要下南方去的石小开。
石小开又回来了。
方传甲也惊讶地望过去,面上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关山红面无表情地站着,但当他发觉是石小开的时候,他也惊讶了。
石小开奔到几人面前,他吃惊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
他看看方传甲,又看看玄正,道:“我的两位救命恩人,你们怎会同我的拜把兄弟干起来?”
关山红道:“小开哥,你没有死?你怎么认识他们?”
石小开道:“小弟,我不说你是不会知道的,我被捉去关在风火岛上,是他二人救我出来的。”
关山红吃惊地一瞪眼,道:“你不是死在入川的半路上吗?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你找女人反被捉去。”
石小开道:“我被一批官差也是官府的送信差驿抓住。
于是我被送上风火岛上了。”
关山红道:“你一定吃足了苦头。”
石小开道:“一天一个窝窝头呀!”
关山红道:“可恨,我竟然不知道你被关在风火岛。”
石小开指着玄正,道:“我被囚黑狱自知无这之理,多幸他们救了我,兄弟呀,我匆匆地奔回岭南,罗浮宫的人告诉我你在快活坝,于是我才又匆匆地折回头。”
他顿了一下又道:“好兄弟,当年结拜十一人,我以为最聪明的只有你一个,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好兄弟,你有何大计划?”
关山红道:“再见石哥犹似隔世,石哥,我没有什么大计划,小弟只一心想为死去的父兄们讨回些什么,而且这几年我已弄死不少清廷鹰犬,嘿……”
石小开道:“鲜血流成河,尸骨堆成山,可是咱们到头来仍不免悲惨下场。”
关山红道:“湘军最可恨,若非他们宁为鹰犬,咱们罗浮宫早已称霸江湖了,所以我恨透了三湘鹰犬。”
石小开道:“所以你暗中收拾他们?山根弟呀,你总是手段高明。”
关山红道:“不错,我这手段很能收到效应。”
石小开道:“如今三湘人马西北行……。”
关山红道:“我也追来西北。”
石小开道:“我对山根弟的计划竖起大姆指。”
关山红突指玄正,道:“我马上送他归西,送他归西找他的老父玄维刚去。”
石小开道:“玄维刚的枪法……”
他忽然看向方传甲,似是有所觉悟地“唔”了一声。
玄正二人怔住了。
石小开的突然出现,正证实了关山红的真实身份。
玄正忿怒了。
他逼近关山根,痛叱道:“可恶,原来你是‘罗浮官’邪教的科孽,竟把仇恨发泄在我们头上,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而你……又在各处开设烟馆,帮着洋人残害自己同胞,真是阴毒恶鹰。”
“住口。”
关山红也忿怒了,他冷冷地道:“你敢教训我?玄正,我就老实告诉你,我虽然不能正面与三湘兵将为敌,却可以暗中行事,几个当年追杀我们的人物,我一个也不放过,包括你爹玄维刚在内,嘿……我把你收留在我身边,便是我计划了很久的计谋,可惜后来我的作用并不大,被关入风火岛上了。”
玄正冷哼,道:“难怪你没有去救我。”
关山红得意地道:“我为什么救你?看着玄维刚绝子绝孙,岂不更令我高兴?”
玄正道:“只可惜我并没有死。”
关山红道:“你以为我能生离此地?”
玄正道:“不但生离,也要带着你的头离去。”
关山红仰天大笑。
他笑得十分得意,那模样正是一副目空一切的在笑。
玄正恨透了关山红,他不但觉得可恨,而且恶毒如豺狼。
玄正就以为关山红是一条丑陋的毒蛇。
关山红忽然收住笑,道:“我不但开设大烟馆,也开设歌妓院,你的两个心上人,就被我送入青楼了,哈……”
玄正忿怒地几乎要气炸肚皮。
他不愿再多罗嗦,抖动手中亮银枪就要出手,不料石小开横身一拦,急急地摇手,道:“玄老弟,有话说话呀!”
玄正怒道:“早就无话可话了。”
石小开道:“你是我石小开的救命恩人呀!”
玄正冷冷道:“早就忘了。”
关山红,不,应该说关山根,他冷冷一笑,道:“小开,多时未见过你同人交手过招了,露两手给小弟瞧瞧。”
他这是要石小开动手了。
石小开回头,道:“可是,他曾救过我的命,我怎么下得了手?”
关山红淡淡地道:“如果玄正杀我,我也不出手?”
石小开道:“我力劝玄正老弟放弃。”
关山红道:“那是不可能的,小开哥,别忘了当年湘军屠杀咱们的情景,就算你能劝阻,我也不会放过他们,你出手吧!”
石小开道:“我很为难。”
他露出无奈,满面困惑之色。看看玄正,又看看关山红,大有不该这时候赶来凑热闹之慨!
关山红冷冷冷地道:“小开哥,报大仇必须忘小因,他救过你,那是一时之恩,我们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去办,此时不杀他,往后就是我们大阻力,若想成大事业就必须心狠手辣,体存妇人之仁,你还不动手。”
石小开忽然面对玄正,道:“玄老弟,你说,我该怎么办?”
玄正上身猛一挺,道:“风火岛我并非为救你而去,救你,只是顺手之劳,别放在心上。”
石小开道:“玄老弟的意思是……”
玄正道:“你这位八拜之交的小弟说得对,我们之间有着清算不完的大仇。”
石小开有着无奈感似的道:“我好为难啊!”
他看来好像是面对关山红,但突然间横肩后跃,便也撒出两股冷电激流,直往玄正交叉射去。
玄正绝对想不到石小开会抽冷子下杀手。
至少应该面对面的明着过招——君子之斗是不会突下杀手的。
玄正横枪未拦往,肩头上立刻一阵刺痛,他已倒翻七个空心跟斗往后翻。
小料,石小开还真够恨,一心想取他的命,因为玄正刚落地,发现石小开就在他附近。
玄正心中吃一惊,他想不到石小开如此好身好。
其实,石小开当年在“罗浮官”,也是一员悍将,玄正在风火岛上救他的时候,自然与现在大不相同,因为那时候石小开一天只有一个窝窝头,人被折磨的走了样,元气自然大伤,哪有现在这么精神旺。
石小开见到拜弟关山红本是一场大欢喜,他以为小弟与玄正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仇,自己中间一调解,想来个皆大欢喜。
岂料,他越听越不对,原来玄正的父亲就是当年湘军中的悍将玄维刚。
再经关山红稍作分析,他便心中暗自决定。
江湖上本就是那么一回事,昨日之友今日仇,这种例子天天有,石小开决心对玄正出手了。
他知道玄正并不简单,所以他要一击而中——他偷袭,便是这目的。
玄正侧旋一丈八,便也拖着银枪往侧躲,石小开只看着玄正的枪,他要掌握住机会——他的偷袭便是这目的。
关山红笑了。
他连说出的话也带笑声,道:“小开哥的武功又长进不少。”
玄正仍然在闪躲,他的三节亮银枪便也一直拖在他的身后地面上。
石小开双手两把尖刀上指下削如电,就在他以为玄正无机会收枪出招间,突然下盘星光一现,那支亮银枪好像会弹似的,弹过他的双腿之间。
“啊!”
石小开关元以下开了一道寸深的血口子,他的人便也往后倒,鲜血业已往外溢了。
玄正又是那招“旋转乾坤”,也是方传甲几十年心血所聚而传授他的拖枪心法。
关山红真快,他就在石小开往地上倒的时候,腾身而起四丈高下,便也打出一片金光击向玄正。
就在玄正抖他刺向那片金光的同时、关山红已把石小开托在肩头上如飞而去。
玄正真的吃惊了——那支怪杖……
石小开是个大汉,而关山红竟然扛着一个受重伤的人行走如飞,真收人难以置信。
如果关山红不是扛着石小开,他若要逃走,怕是任谁也追他不上。
玄正只是一怔之间,关山红已不知去向……
他本要往快活坝的庄上追去,但又怕师祖的伤势恶化,便收起银枪走向方传甲。
方传甲一点动静也没有,倒令玄正吃一惊,疾速的奔到方传甲的身边,道:“师祖。”
方传甲没反应,玄正忙着伸手去探方传甲的鼻孔,不由得大为紧张!
他收支两支亮银枪,托起方传甲便往回奔跑,这时候就算关山红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出手了。
他急于要救方传甲,如果师祖一死,玄正自觉罪过就大了。
玄正也十分后悔,他不该忘了师祖受重伤而与关山红、石小开罗嗦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