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二人四掌一触,各自震退三步,只见对面那人好生面熟,正是那日间在饭店中所遇的少年。
可惊的是,那少年的工夫竟有这样深。
正怪间,忽然脑后风生,急一闪身,只见一个人影向自己迎面扑到,也不及闪身,左掌向外,右掌向内一吞一吐,反击来人。
那人身形在空中不易闪避,但见他身形一折,唰的一声,竟后退三四丈。
韦明祥急目一看,见来的竟是那“圣手追魂判”钟异成,心中一惊,怎样这么竟给他摆脱了那八尸的纠缠,忽的念头一转,心想这钟异成必是赶来想阻击宇文夷的了。
念头既定,更不打话,双手一扬,一股劲风真扑钟异成,钟异成刚想偷袭不成,正老羞成怒,本意是要阻拦那宇文夷,闪眼见宇文夷已被另一人所困,心下略安,一股怒气全泄在韦明祥身上,见韦明祥再度出招,大叱一声道:“好小子,你真是找死!”
话声才落,双掌自左右各划一半圆,猛可向下一分,一股刚猛之极的拳风迎着韦明祥击去,这乃是他生平绝技“震山摇地连环七打”中的首招“翻山越岭”!
原来这钟异成乃是嵩阳派仅存的高手,武艺甚高。
嵩阳派自数代前,便日渐没落,在这一代上,却出了二个人才:除了钟异成自己,另一个是现在的掌门人“空空子”白虹,也就是钟异成的师兄。
二人功力之高,足以藐视武林。
这“震山摇地连环七打”乃是嵩阳派镇山绝技,平日这钟异成把七招夹入判官笔中使用,威力更是绝猛。
且说韦明祥见钟异成上来便是如此绝招,心中一凛,他乃是太极门中人,专门以柔克刚,冷笑一声,旧技重使,一掌向外,一掌朝内,一个“印掌”虚虚的迎压上去。
二股掌风相迎“呼”的一声,竟将掌中气流一同挤去,声势威猛之极。
忽然那钟异成阴阴一笑,猛可一挫掌,身形一盘,绕地一匝,使出“老树盘根,身形陡短一截。
韦明祥未料到他竟使此诡招,自己招式已老,身处危境。
钟异成猛一吐气,借着一绕之势,双掌合力,向韦明祥微微前倾的身子击去。
眼看韦明祥不可能闪过此招,钟异成这挟千钧的一掌,将要把他击得肝胆寸断——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心田上闪出,他正待旋掌硬接一招,只觉衣裳压体欲裂,敢情钟异成的掌已搭上了地位。
掌风压得衣服“腊腊”作响,他陡然大叱一声,硬生生的将身子收回,黑暗中隐约可见他须发斜斜举起,白髯无风自动,形态烈怕之极。
一缕清啸自他口中发出,宛如杜鹃啼血,历久不散,他潇洒自如的一掌劈向身后。
“喀嚓——”一声,接着一声惨呼,他转身一看,只见钟异成的身子竟被自己一掌击得飞落在丈外,死沉沉的睡在地上。
他惊骇的一呼,纵身过去,只见钟异成双臂齐腕自断,早已死去多时,他茫茫的站着,喃喃的道:“想不到威力竟如此大,啊!老哥哥一再叫我不到必要时绝不能使出,可是今天也算是万不得已呀——”
那一段往事如轻?般飘过心头:原来,五年前在四川一个客栈中,韦明祥走镖至此,无意中遇见一个老人。
那老人正卧病店中,又身无分文,几乎要被店主赶出。
韦明祥遇见了此事,一来因走镖已安全到达,一来见这老人气度不凡,便毫不迟疑的请老人搬入自己房中,并亲自侍候着。
哪知老人似受了什么内伤?竟自药石无效,病势一天天沉重,而且神情十分神秘,始终不肯示以姓名,仅问知韦明祥的姓名,且吩咐他以兄弟相称。
但是一天晚上,那老人忽叫韦明祥将他抱至一个无人的山洞中。
在黑暗的山洞里,韦明祥不解的问着老人,那老人颤抖的道:“明祥老弟!多谢你多日看顾,但我知自己寿限已至,此恩此德无法补报,仅以此书相赠,望你收下。”韦明祥伸手一接,黑暗摸着只不过是二页纸而已,正诧异间,那老人又道:“老弟不要小看这二页,乃是我拚着性命才换来的。
这几日我观知你身有武技,须知这二页本乃是西……唉,不说也罢,总之这是一本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宝物,你如能深知其解,不难称雄武林。”
需知这秘籍上的功夫,乃和“达摩神功”、“一?神功”、“金刚功”等齐名,威力绝大,你学会后不到生死之际,千万不要任意使用,否则……唉,否则你当死无葬身之地……”
老人接着又摸出一粒明亮的圆珠,递到他手中,隐约可是紫光莹莹——
回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像闪电般掠过脑际:“对了!他们说的那‘紫明宝珠’莫不就是这珠儿?”
他茫然的站着,思路又随着下去——
那老人将紫珠给他,接着又道:“这珠儿是我无意中拾得,但其光圆明莹,必非凡品,你且好好藏着。”
说着又是一阵痉挛,韦明祥俯下身来,仔细一看,竟已死去。
他将老人的尸体埋好,由于始终不知老人的姓名,只立了块空碑。
至此,韦明祥天天练着秘籍上的功夫,这二页大概是其中一部份,无头无尾,但却精奥无比,韦明祥不断的揣摩,倒也给他练成了八分火候,今日不得已施出,威力竟是出乎意料的大,一掌就毙了钟异成。
这时,四周一黑一亮,敢情夜已收起了他最后的黑幕,曙光四布了。
他一霎时从回忆回复到现实,回身一望,宇文夷和那少年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且说韦明祥见宇文夷和那少年都已走开,料知必是赶去“明祥镖局”身形晃动,便向回路猛赶。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凤已经在望,这时天色已亮,路上已有少数赶早的行人,好在大家都知韦明祥身分,不必顾忌,仍全力施展轻功。
只见一条灰线,如箭般掠过路面,不消片刻,便来到镖局前。
却见镖局前静悄悄的,并没有打斗的迹象。
心头忧喜参半,急趋门直入,早有镖伙上前迎着,韦明祥急问那伙计罗起生等何在?那伙计一指后厅,正待开口,韦明祥已闪身扑入。
进得厅内,只见左首站着罗起生,手执钢鞭,神色甚是疲乏,但仍然威武无比。
“拚命神鞭”右侧却站着一个和尚,年约六十开外,长得十分慈祥,白眉两道斜耸,面如满月,和霭已极。
虽然不开口,只站在那儿,但神色却很着急。
罗起生对面站着一个瘦长的人,背对着韦明祥,但入眼便识正是那“尸魔”宇文夷,但那少年却并不在厅中。
宇文夷正指手划脚的和罗起生说话,因距离较远,听不真切。
赶忙飘入大厅,哈哈一笑道:“宇文兄请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对头了——咦?怎样这‘蝎尾针’王杰仁竟躺在这里?”
敢情他转眼瞥见地上竟躺着一人,自己识得,乃是江湖中暗器名家之一的“蝎尾针”王杰仁,但平素和自己并无交往,此时竟躺在地上,转念一想,不觉恍然大悟。
那“拚命神鞭”罗起生见镖头已经回来,不觉大喜过望,见他如此问,便将一夜的经过全部说出。
原来自韦明祥出镖后,罗起生因镖头曾经一再吩咐留神,自然不敢松懈,整夜都派人来回在镖局中巡逻。
大约是三更天光景,便发现有了敌人,罗起生便拦住那批人,并迎至厅中,问他们的来意如何?
来的有五人,为首的罗起生认识,是“蝎尾针”王杰仁,王杰仁等说明来意不过是要一颗“紫明宝珠”罗起生一再告诉他们,镖局中绝无此物。
但王杰仁却执意要搜,罗起生大怒,便动手和王等五人交起手来。
那王杰仁的功夫甚高,同行的四人也都很精纯。
罗起生一支钢鞭使出全力,仍被逼得节节败退。
“明祥镖局”的镖师们见状急飞身想去解救……哪知那王杰仁心地狠辣,抖手打出赖以成名的“蝎尾针”点点寒光齐奔向镖师们,那些镖师的功夫都不过平平,哪里躲得过这毒辣的暗器?
眼看众人不免中针,突然一声清叱,从窗外飞入一条人影,大袖一拂,便将“蝎尾针”震得纷纷落地。
这份内功,可算是十分到家了,王杰仁望着一看……只见来者乃是一个和尚。
那和尚入得厅来,更不打话,闪入战圈,三把二把便帮罗起生将那王杰仁同行的人逼出圈外。
罗起生压力一小,大发神威,大吼一声,钢鞭一圈一弹,王杰仁的兵器登时脱手,乘他在惊骇间,双掌“拗鞭”将他击倒。
同时那和尚也将其余四人逼至厅门口,长啸一声,弹指之间,已将四人一一击出大厅,并朗声道:“汝等四人还不快走?老衲发誓不开杀戒,且便宜你们一次!”
那和尚年若六十,面圆若满月,十分和蔼,见罗起生上前道谢,忙道:“施主何必多礼,贫僧不过略加伸手一管而已,何足言谢!”
停了片刻,接着又道:“听说贵镖局存有‘紫明宝珠’一颗,能否借与贫僧一用,保证一时辰后壁还!”
罗起生见他也说有什么“紫明宝珠”心想此和尚一脸正气,所言必是不虚,以为镖头韦明祥暗中保管有此珠,便以真言相告,那和尚似乎甚是焦急,正沉吟间,忽然窗外又是一条人影掠入,正是“尸魔”宇文夷。
那和尚似也识得宇文夷,见他进厅,只笑了一笑,并不做声。
那宇文夷瞥见王杰仁倒在地上,似乎甚喜!
正和罗起生寒喧间,韦明祥便已到来。
韦明祥听完后,对那和尚甚是感激,但心下暗奇,怎么那和尚竟也为那“紫明宝珠”而来呢?看来那“紫明宝珠”必非凡品了。
当下笑着对宇文夷道:“宇文兄此来必是为了那‘紫明宝珠’吧?”
那宇文夷似微吃惊,勉强笑道:“正是!不知韦兄何以得知?”
韦明祥仰天哈哈一笑道:“宇文兄和那钟异成在祠中聚会,不是自己完全说明了吗?只不过老兄那八个“凶死鬼”倒已真的凶死了,哈哈!”
宇文夷这才知道自己和钟异成在小祠中谈话,完全被韦明祥听去,心窄不觉大恚,又不便发作,仅干笑二声反问道:。
“那钟异成又到哪里去了呢?”
韦明祥淡然一笑,答道:“他死去了!”接着又道:“他这调虎离山的妙计真妙!”敢情他在看见那王杰仁时,已完全洞悉了钟异成的阴谋?
原来钟异成不知从哪里得知韦明祥有一粒宝珠,但他素闻“神眼狻猊”的威名,知硬抢不会成功,于是便定下一个妙计——
当然,韦明祥并不知他乃是受另一个人之命,务必要夺此珠到手——
那就是由他自身化装一个商人,假意请韦明祥出镖,又有意说自己的仇家是多么厉害,其用意乃是要激韦明祥亲自出马,好让局中无人手,而顺利使自己把弟在夜中强搜硬夺,那时韦明祥已被调远——
这也就是他一再催促赶路的原因——
“明祥镖局”中毫无高人,哪能不手到得来?
当然,这个角色由他的把弟,也就是王杰仁来扮演也无不可,但他却怕王杰仁不够机伶而露出破绽。
但是,当他露出有武功的底子时,韦明祥已深深的怀疑了,便留下罗起生在局中,那罗起生的功夫,比韦明祥本人,也不稍逊,还要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