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芦野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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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芦野侠踪-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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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没发觉,文玉宁却感到讪讪地不好意思。
  再行一程文玉宁发觉她一片天真烂漫,毫无心机,不禁暗自惭愧。
  自想若是再心存芥蒂,反倒显得小气,不够光明磊落,一时心意一畅,和她有说有笑,丝毫不牵强。
  忽然,前面出现一幢荒院,墙壁塌落,碎瓦颓坛,遍地都是。
  偌大一所房屋差不多全都塌毁,梁椽断处呈现一片黑色,显然是遭到大火所致,再行前,见院门口残破不堪的大门旁一棵合抱的大树,但仅及人高即断秃秃的,一片焦黑,宛如一段绝粗的木炭。
  看情形这院落被火毁去已有多年,但奇的是在此良好地段,居然无人重修这屋,任它荒废。
  正奇怪间,身旁严云玲忽然“咦!”了一声……文玉宁回身一看,也是惊奇不已,原来路上行人走这里,都远远地绕道而行,似乎对这废庄院甚是忌讳。
  甚至有几个人对自己二人走近这废园表示奇异。
  文玉宁心虽奇怪,但也不以为意,和严云玲仍是一路谈笑风生,而只觉与严云玲谈话时能尽脱一切虚伪客套,纯以真情相见,如置身春风之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晚上,两人在客店中用过晚饭后,又双双在镇里闲逛。
  这小镇地方不太大,但人?稠密,屋宇鳞比。
  黑夜时,华灯初上,一时点点黄光,构成一片纯朴恬静的美。
  文玉宁和严云玲谈得极是畅快,严云玲把西域各种风俗人情娓娓道来,令文玉宁心旷神怡,不时憧憬着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漠外风光。
  文玉宁也将自己幼时各种趣事,不厌其烦地讲来。
  严云玲也听得悠然神往。
  两人虽知对方均是一身武艺,但不问师承,更不问身世。
  只谈些可笑有趣的锁事,二人不时相对一笑——。
  这时二人又走近那所遭火而毁的荒园。
  那些半断的屋梁矗立半空,远看宛如一个肢体不全的巨人。
  一个老汉也在路上闲逛,见二人渐渐走向那荒园,善意地向二人道:“两位大约是初到本地,有所不知,那园子千万去不得——”
  文玉宁连忙问其原故?
  那老汉回首望了望那废园,似乎十分恐怖地说:“这屋子自三十年前被火烧毁后,就没有人敢走近过——”
  文玉宁忙问:“啊!三十年|为什么那么久不再重建呢?”
  那老汉道:“这屋里闹鬼!”
  一股凉风吹来,宛如是从那废园中发出的阴风!
  文玉宁两人相对一望,那老汉又道:“是个女鬼!”
  他见文玉宁面露不信之色,又补充道:“起初咱们村子也不信,几个小伙子壮着胆,持了火把进去……!
  哪知被那女鬼一阵打了出来,一个个摔得鼻青眼肿。
  后来官府差人来修建此屋,打算做什么员外别墅、还是什么的——
  当天晚上,所有工人的工具,无端端的一齐不翼而飞一连几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招惹这女鬼了——”
  严云玲听得一股寒意,不自知地紧靠向文玉宁怀中。
  那老汉又道:“不过这女鬼也不会无故打扰居民,除非有人进入此园招惹她,是以三十年来无人敢走入,更不必说拆除重修了。”
  经此一番耽搁,夜已渐深,凉风阵阵吹来,已有一丝寒意。
  天色忽然微微一黑,原来月亮走入一堆乱云,这时一缕琴声轻飘而来,微微带着几分凄凉。
  老汉面色一变道:“恕老汉失陪了!这是女鬼开始弹琴了——两位也快请回吧!”
  说完掉头就走!再不敢回头。
  文玉宁四面一看,果然四周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
  那老汉的身形也隐于黑暗中。
  那琴声渐渐高了起来,随晚风阵阵飘来,时高时低,更增了几分神秘之感。
  文玉宁感到一股甜香之味,原来严云玲已紧紧倚在自己怀中。
  他低头轻声道:“我们进去看一看?”
  严云玲眼中透出一丝害怕的脸色,怔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文玉宁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入塌墙。
  这时那琴声听得益发清楚,美妙的旋律透过黑夜的宁静传来,有如流水低低呜咽,一片凄楚,令人听之心酸。
  那琴声渐渐平了下来,朗朗音韵飘在黑夜长空,端的是:——闲关花底莺语滑,幽咽流泉水下滩——虽然不若开始高低强烈扣人心弦,但一股幽怨凄苦之气,平平缓缓地由琴声中透出,似乎那女鬼满腹不平之气,欲借着美妙的旋律抒发出来。
  文玉宁听那琴声,似乎发自左方一所尚称完整的屋中。
  拉着严云玲的手,弓身轻纵过去……两人轻功皆是上乘之选,这弓着身子擦地面不及一尺飞纵而过,竟自飘出盈丈,毫无声息地落在满铺碎瓦的地上。
  眼前不及一丈处,就是那小屋,阵阵琴声正是从房中飘出。
  那房内一片漆黑,堪称伸手不见五指。
  而悠悠琴韵却响个不绝,益发显得神秘。
  两人蹑足走向小屋,想看看究竟女鬼是什么玩意儿?
  这时月黑风高,更兼琴声幽幽,两人明知屋内是个女鬼,却步步走近。
  莫说严云玲,就是文玉宁心中何尝不是提心吊胆,两人不知觉间,手拉得紧紧地。
  从墙的一处塌缺口伸头入内,初时一片昏黑。
  待过了一阵,视觉逐渐习惯,两人眼睛何等锐利,果然一个女子坐在对角,背对着自己,正自缓缓抚琴。
  屋内虽黑,但那女鬼双手抚琴,却洒然自如,显然琴艺极佳,根本不用眼睛就能弹得丝毫不差。
  再说严云玲,原来心中充满恐惧,这时见那女鬼形态并不可怕,而且琴声极是幽怨动人,心中不禁暗生一种同情之感,满腹恐惧之心,减低不少。
  这时那女鬼琴声愈来愈弱,但如离妇低泣,已是饮泣欲绝的地步。
  铮然一声,琴声骤止——那“女鬼”双肩起伏,似乎心情极是激动,过了半晌,忽然低低唱了起来:“寂寞春闺,柔肠一寸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
  人何处?
  连天芳树,望断归来路。”
  歌声虽低,但吐字如珠,在静静的夜中仍字字送入躲在屋角外的两人耳中。
  文玉宁听那歌声娓娓,心中猛然一惊,这声音好熟,敢情在何处听过?
  身旁严云玲却呆呆看着那女鬼,眼中流露的不是恐惧,却是充满感情的眼光。
  这时刻,那女鬼又缓缓唱道:“梁上有双燕,羽如剪,寂寞杨柳岸畔随风散,点点愁,说还休,三十年,犹记当日碧崖掠波燕。”
  文玉宁听到“点点愁,说还休”心中更惊,这女鬼所唱分明是前次在洛水芦苇丛中所遇小舟上那白发妇人所唱,当时听来尚以为是那妇人自己所作的歌词,哪知这女鬼竟也唱出,难道……?
  这时眼前略为一亮,敢情月亮又走出乱云,虽则光线有限,但在文玉宁、严云玲二人说,已能看得一目了然。
  文玉宁见那女鬼一头白发,身材举止无一不似洛水所遇之舟上妇人,不由想到她那时所唱的另一曲中“可怜未老先白头”的词句来,心想这妇人不知有什么伤心事,躲在这荒园中装鬼吓人?
  偷眼一看严云玲,她似已忘了面前是个女鬼,被那歌声琴韵感动得激动异常,睫毛弯处,两点莹亮泪珠。
  文玉宁暗叹这可爱的少女之心,宛如一张纯白的纸,没有丝毫有作做。
  而世事崎岖,来日不知有多少罪恶的事物会令这纯真的心蒙上阴影。
  其实文玉宁还不是同样的一片纯真,只是他下山以来,对江湖的险诈,人间的伤心事知道不少,这时竟心中暗为严云玲感叹。
  文玉宁对自己的身世不明,他是一个极感情的人。
  虽然他并不是不理智,但他的理智常为感情所支配,有时他会感怀身世孤苦,废然长叹,但他也曾仰天长啸,豪气干云。
  这时,他嗅觉中愈来愈充满清香,宛如置身丛花之中,低头一看,严云玲已倚在自己胸前,一头秀发随风吹起,不时拂着他的下颚。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心中忽然有一种幸褔的感觉。
  当他想到“身世飘零何足间,冷笑置之而已”时,眼前更充满着幸福,眼光尽处不是那个满头白发的凄苦妇人,而是一片锦玉般辉煌前程和无比的幸福色彩——
  悠悠一声长叹,那“女鬼”缓缓起身,走到桌子的另一方,这时月光更亮,一方白色月光正好照在桌上——
  她拿起一张黑纸,一把剪刀,借着月光剪了起来。
  文玉宁又是一惊,他忽然想起那“奇云山庄”中所遇怪事,那黑纸剪成的人影,壁炉里火烧掉的那幅庄院图画——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暗中自思:“火烧掉的庄院——这里正是一个火烧的庄院啊,难道,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连?”
  这时那“女鬼”侧面对着黑暗中二人。

  文玉宁看真了她,果然是洛水所遇见的白发妇人。
  此刻她只手一执黑纸,一持剪刀,极其熟练地剪着,不消片刻,放下剪刀,左手拿起剪好的纸影,似乎注视着沉思。
  文玉宁见那纸影剪的是一个老人,神态容貌,莫不栩栩如生,精致异常。
  严云玲仰头低声对文玉宁耳语道:“大——大哥,你瞧她剪得多好?”声音极低,是以正在沉思中的“女鬼”不曾发觉。
  文玉宁只见她吹气如兰,神情娇小可爱,一时不禁看得痴了。
  良久才悄悄应了一声。
  这时那“女鬼”捧着琴,将剪好的纸影放在怀中,缓缓走出小屋。
  文玉宁对严云玲悄悄道:“咱们悄悄跟她一下。”严云玲点了点头。
  敢情严云玲心中早已不将这“女鬼”当做鬼看待,是以心中已是毫无恐惧。
  和文玉宁悄悄跟在后面。
  这时夜阑人静,四面一片静悄悄地,只远处野狗对吠,不时打破长夜的宁静。
  前面白发女子身形逐渐快了起来,文玉宁悄悄低声道了声“追!”
  两人也施展绝顶轻功跟了上去。
  这时文玉宁忽然想起自己尚未告诉严云玲这“女鬼”不是鬼,于是低声道:“这女子不是鬼,是一个身怀武艺的人。”
  他心料严云玲闻言必然一惊,哪知严云玲闻言只“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原来严云玲心中几乎早就忘却她是“女鬼”的事,是以闻言并不惊奇。
  就在片刻,前面妇人轻功已完全施展开。
  原来文玉宁等和她相距三丈许,霎时被拉后五丈。
  两人提口气,脚下加力,哪消片刻,又追了上去。
  二人不由相对微微一笑。
  严云玲功力虽比文玉宁相差甚远,但那一身奇功,端的精妙万分,轻功等小巧功夫施展开来,比起文玉宁亦不多让。
  这时文玉宁、严云玲两人跟至镇市中心,正跑到一个转弯处——忽然一道灯光照过来,横街口转出一队人来,每人一手提灯笼,一手执枪棒之类,看来像是镇中庄丁自组的乡勇,夜中巡察路过。
  两人心想着若是硬行跃上飞过,必为人所发现。
  但若是待这一行人过去了,再追只怕会追失了目标,当下略一沉吟,文玉宁拉着严云玲的手,斜斜纵上房屋,展目四望,夜色沉沉,竟然失去了那妇人?迹。
  文玉宁暗思,就算这一刻耽搁,那妇人至多走出六七丈,自己在房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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