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丰听孙一峰如此说明,不觉恍然大悟,抱拳道:“不知白大侠有何见教?”语气上已透出了二分和平。
哪知白虹冷冷一笑道:“韦明祥在月前击毙咱师弟钟异成,这段梁子——”
话音方落,华子丰已接口惊道:“老朽刚从北方走来,实不知此事,甚至连韦师兄的踪迹都没有找到呢?……”
白虹冷冷答道:“不管此事孰是孰非,韦明祥下手恁地太重,是以斗胆请华大侠不必伸手参与此事。”
华子丰见他一再口气无礼强硬,且想到他刚才毫无理由便想以舟撞自己的船,分明是有意寻衅,心中不觉一怒,抗声道:“韦明祥乃是老朽师兄,此时事由尚未分明,老朽务必一力使事情弄清。但白大侠刚才却欲以舟撞来,这又当作何解释?”
白虹微微一怔,心想自己确实无理,但仍答道:“适才不过一时失手——”
话未说完,华子丰已仰天大笑道:“对!对!是一时失手!”
白虹那不知是华子丰讽刺他,心中大怒,道:“久闻太极门下武艺神妙,在下且见识见识!”
当下一手,走中宫打向船首的华子丰,丰子华冷冷一笑,一掌向外,一掌向内,一记“云手”用上“黏”字诀,内力陡发,将白虹掌力黏至门外!
眼看二人就要拚上,孙一峰等见是二人之间的私仇,不便架梁,在一旁不响,却暗暗着急忽见人影一晃,二人定眼一看只见一个少年站在中间,正是文玉宁。
“二位老前辈休为此事拚斗,晚辈是目击韦——韦大哥击毙钟前辈的——”
当下把一切的经过扼要的说出,尽隐了后面韦明祥归隐的一段。
白、华二人听了,沉吟一下,白虹开口道:“那韦明祥的功夫竟是如此神威?我钟师弟的功夫虽不高明,但怎会被他一招击毙?”言下有不信之意。
文玉宁微微一笑道:“韦大哥当时身处危境,只一旋身下,立将钟前辈打开丈外,看样子十分后悔且十分惊疑,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功力!”
文玉宁描述的历历绘影,尤其文玉宁曾助白虹擒凶,不由他不信,当下不再发一言,倒是孙一峰道:“这样看来,倒是钟兄不对的了,韦老师吃的是保镖的饭,为自卫而失手打死他,白兄若看我孙一峰薄面,可否揭过这段梁子?”
白虹见事实确是如此,不好多言,只向文玉宁一揖道:“文小侠在嵩岳助老朽擒贼,又为敝师弟掩埋尸体,且受老朽一礼!”
文玉宁忙还礼,连道:“哪里!哪里!”
白虹见事已至此,转身对华子丰道:“华大侠尚请原谅在下鲁莽。”说罢又向孙一峰等道:“孙大侠请怒在下失陪。”说着拾起舱中双浆。
华子丰和文玉宁两人见他要走,也不便强留,遂纵回原船,白虹拨转船头,双桨一点,船已如飞滑去,微微传来一声幽幽长叹。
众人都也感黯然,一峰道:“这白虹确是一条好汉,恩怨分明!”言下钦佩不已。
忽然似想起什么,问文玉宁道:“刚才‘空空子’白虹说少侠什么嵩岳助他擒贼,是怎么一回事?看来少侠和他是旧识了。”
文玉宁沉吟一下,觉得这事情虽没有什么重要,但白、范两人却想藉此了结二派恩怨,还是不说为妙,于是轻言以对,淡淡带开。
孙一峰见他不肯说,也不好再问,只得作罢。
这一来天色渐渐向晚,四人同在一船上谈着,不知天色之早晚,眼看靠岸已是不大可能,于是商定索性秉烛夜游。
华子丰掏出一两碎银打发走来时的坐船,和文玉宁等三人一同走入舱中。
这时正是申酉之交,两岸人家炊烟袅绕,几只倦鸟懒懒的展动双翅,投入窝巢,微凉的晚风拂面吹过,偶尔也觉得一丝儿凉意。
文玉宁立在船首,注视着小舟破水而行,平静的湖波微微激起一圈圈的水花,向遥远的地方散开。
湖水开始有微波了,一片片的冲激在舟身上,发出清微而有节奏的声音,清扬而悦耳。
船上三个叱咤江湖的好汉在促膝谈着别后的情形。
文玉宁独个嗅息着这大自然的新空气,麻木的脑筋开始灵活转动,使他再度想起一幕幕的往事——
像是极远久极远久的时候了,一个黑夜,正着狂风,下着暴雨,突然,一道鲜红色火焰腾空而起……每当他想到自己的童年,所能记忆的就仅仅如此,他虽穷集心力,也不能再多记一些,他懊恼的移动一下身子,让夜风有着更佳的方位拂着他沉沉的头脑——
倏地,一声洞箫声来自左方,吹的是一曲古调,箫中隐约透露出一二分肃杀和凄凉,音韵高抑有度,显示吹人有着不凡的技艺!
文玉宁被这一曲箫声惊醒而回至现实,不觉对这吹箫人的技艺深感钦佩,有若置身塞北古战场中,越听越觉感动,不禁拍揖赞道:“好箫。”
就在这时,箫声陡停,欸乃一声,左前方现出一只小舟来,总也有廿丈距离,文玉宁眼尖,已瞥见当舟一人手持洞箫,分明那一曲箫声是他所奏。
距离这么远,但歌声却清晰传来,吹箫人的内功修为可想而知了。文玉宁正想着这岳州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那船儿已缓缓划近。
舱中三人想是也听见了这箫声,齐步入船舱,向来舟处打量,那船儿迅速来到近处,只见舱中坐着一道一俗,那俗家人年龄怕不有七、八十岁,手持一支洞箫,坐在舟首,背着光,看不真面容,只见一丝白色胡须随风微微飘起。
这时天色已然昏暗,来船之上也已点亮了灯光,只见那道士年约四旬,正对着灯光,看得真切,只见他方头大脸,头上挽着一个道髻,相貌一表堂堂,神情似甚严肃。
只不过一迅间,那船已过,只见船尾上站着一个船夫,半个帽儿遮着脸孔,虽看不清面貌,但举止之间,显然也是一个武林人物。
这一舟三人,行动着实有些儿透着古怪?众人被那老者箫声所引出,却不闻老者再吹,都不觉微微纳罕。
本来一只小舟在湖上经过也不足为奇,但由于那老者吹箫时显露出他的中气充沛,又不免使舟上四人微微吃惊!华子丰、孙一峰蓦地,孙一峰“咦?”了一声,开口道:“莫非是他?”
那华子丰却紧口接道:“敢情就是他!”
文玉宁和“宁虚道人”道人两人听华子丰、孙一峰二人,一人一句说什么是他,是他,不觉益发胡涂,孙一峰笑道:“华老兄敢情也猜得到他是谁了吧?”
华子丰微微点首道:“愚兄猜那老儿必是廿多年不见?迹的‘终南一鹤’秦鹗,不知和老弟是否说是此人?”
孙一峰微微一笑道:“愚弟正是作如此猜测!”
说着回转身首对着文玉宁、“宁虚道人”二人道:“刚才那吹箫的老儿,老朽虽从未见过,但从他背上所露出一截短短的兵刃尾柄,想来必是那息隐多年的‘终南一鹤’!”
文玉宁、“宁虚道人”二人也记起刚才那老人背上似乎确是露出一截短而极亮的东西。文玉宁自然不知那秦鹗的名头“宁虚道人”道士虽久久不出青城,但对这老一辈的人物却也记得,这时开口道:“他既佩有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白鹤令’,自然是秦鹗无疑了。”
文玉宁在一边听三人交谈,自己却丝毫不懂,忙开口问道:“‘终南一鹤’是怎样一个人物?”
孙一峰微微笑道:“将近四十年以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怪人,就是这‘终南一鹤’秦鹗,他一身武艺不知出于谁处?仗着一支独门兵刃‘白鹤令’,足迹遍至大江南北,绝少对手。”
“这秦鹗人品并不坏,还算正派只是有一个怪癖,就是专找一些武林成名人物较量,他功夫既高,好多个成名的武师都折在他的手上,这样,他的‘白鹤令’更大大出名了!”
“那时武林名头最健的人,也就是当今已故的武林第一人——‘春华上人’秦鹗便千方百计要找春华较量,春华乃是佛门中人,始终不肯接受他的挑战——”
文玉宁听孙一峰忽提起自己师伯,心中不觉一阵紧张。
“但是——”
他一听到师伯一再推唐,不免顿感失望。然而孙一峰又说了一声“但是”立刻使得文玉宁兴奋起来。
“但是那秦鹗却执意要打一架,终于找到‘春华上人’潜修的地方,据说秦鹗一再出言不逊‘春华上人’终于忍无可忍而出手——”
他把语音故意拖长一些,文玉宁心中不觉又是一阵紧张!
“这本是一场罕见的剧斗,但目击者却少之又少,据说‘终南一鹤’用成名兵刃‘白鹤令’和‘春华上人’空手互拆,斗到第五十招,春华用僧袍卷飞了‘白鹤令’——”
文玉宁紧扣的心弦登时松了下来,其实他用不着如此紧张,天下第一奇人怎会失手呢?
但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一个老和尚神采飞扬的发招而获胜。
自己不正是天下第一人的门下吗?剎那间,他感到振奋无比,雄心万丈!
孙一峰继续道:“那秦鹗自此一战后,虽仍在江湖上走动,但锋芒都藏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锋芒毕露。但惟一令人奇怪的是,他不但不以此仗失败为耻,更不记恨于‘春华上人’且常对人说‘春华上人’可称得上武林第一奇人,可见这秦鹗对‘春华上人’是钦敬至五体投地了!廿余年前‘终南一鹤’却不知为了什么?突然隐居!今日却在此地出现,要不是他那‘白鹤令’兵器,恐怕确实无人能识得哩!”文玉宁听了孙一峰这一番话,不置可否,倒是“宁虚道人”说道:“秦鹗此行重现江湖,必是更练有什么惊人的技艺,看来这‘无花莲果’必落入他手无疑了。”
敢情他断定这秦鹗是为“无花莲果”而来。
华子丰、孙一峰二人也是默然,须知秦鹗扬名于四十年前,没有惊人技艺,必不能创出如此万儿来!
四人边谈边行,大半个夜下来,洞庭游已赏游大半,四人见为时不早,齐入舱就寝,只留船夫一人撑舟夜行。
一宿无话,次日早起,因今日深夜便是月中,也就是取那“无花莲果”之时。
四人略一商量,华子丰和文玉宁虽然不欲染指那“无花莲果”但也都愿意走一趟,见识、见识各门派绝技。
于是拨舟回湖,直至未时左右才回至湖滨——当然这还是四人用神功催舟所至,否则平常人再大臂力也不会走得如此快捷——
四人下得船来,齐入客栈。
一路来,岳州城中虽然行人仍是热闹非凡,但在孙一峰等老江湖眼中便知气氛有些不同,但却平静异常,想这是大战前的前兆。
吃过晚餐,四人齐闭目养神,准备晚上好好厮杀,只有文玉宁和华子丰并无此为意,但也好好休息一番。
大战前却是异常平静,丝毫没有战争气息,好容易挨至差不多时分,四人连袂奔向扁山而去。
这扁山虽是不大,却奇险无比,就在岳阳后方不到二里路程,耸立在洞庭湖滨,和君山遥遥相对!
四人脚程如风,一路上更不打话,不消片刻,便来至山麓。
略一打量形势,不再犹疑,爬上山去。
扁山并不太高,四人到得岭上,孙一峰指一指左方卅丈开外处道:“这就是涵青谷的入口。”说着身形一晃,来到谷边。三人跟他前去,向下一望,但见此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