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鹗越过众人,立在崖边,反回身道:“各位朋友不必误会,老朽此行并非为那颗宝物而来——”他说到这里,略略顿了一顿,蓦地回头朝着那崖底冷冷一笑说:“乃是为天下苍生解决一个切身问题。”
他没头没脑的说着,到是大伙儿武林人物微微放心,因为这最强的对手竟退出夺宝行列。如此自己机会自然便大了一些。
孙一峰经验老到已极,心中怀疑刚才那“终南一鹤”秦鹗有意无意的一笑,闪目一看,果见那崖口下隐约站有三条人影。
这时谷底浓雾果然开始蒸散,众人都围在崖边,只见雾虽渐散,但仍然白茫茫一片。
雾越散越快,这种雾乃是谷底湿气受日月照射而成,是以隐约微带五光十色,竟是斑澜美丽。
说也奇怪,不到顿饭时刻,那层层厚雾已几乎散的干干净净,但见月正中天,匹练似的月光照映地上,涵青谷已清可见底。
不消说众人都跃向谷底,孙一峰还特别留心一下,但方才那三个可疑的人影此时竟又不见了。
孙一峰心中不觉微惊,敢情他的来意是为了那“无花莲果”却又怕此刻已被人捷足先登。
涵青谷地势奇险,武功稍差的根本下不去,是以一般功力平常的武林人物,都被困在半山腰。
下到谷底,但见此谷好不宽大,唯一的便是寸草不生。谷底怪峨嵯刺,乱石遍布,地势之奇果然是名不虚传,险绝已极,再加之平日白雾茫茫,根本无法落足。
众人一下至谷底,立刻搜索那游侠李行方的尸身,李行方果然是被人推跌而死,尸骨也就在谷底,因为谷底湿度甚浓,尸身早已腐化,但是谷底寸草不生,倒并没有生蛆。
孙一峰、“宁虚道人”也挤到尸身边旁,细细看时,并没有那神物“无花莲果”。
他们这一番搜索,倒闲了那边的文玉宁和华子丰。
二人本是无意插足,是以在一旁闲谈。
二人藉月光打量谷底人群,发现了那“空空子”白虹也在人群中,高高的白帽异常醒目,还有的便是那数天前在洞庭湖上和“终南一鹤”同舟那个道士。
“终南一鹤”秦鹗果然是意不在“无花莲果”仅在一旁负手而观,看样子是在沉吟着什么事情。
蓦地,左边怪石里传来一声洪亮的高叫道:“各位武林朋友,不必再寻那‘无花莲果’——”
话音方落,众人齐向发声处望去,但见三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孙一峰已经辨出正是刚才那三个神秘的人影,听他的口气,好象那“无花莲果”已是他们囊中之物。
孙一峰心中微微一惊,细看之下,原来那三人之中的二个自己全识得,正是那曾败给自己的金刀神拳帮“七绝神拳”汤奇和“双掌翻天”邢孟先。
心中一动,不由脱口呼道:“金刀李——”
金刀李虽然身为金刀神拳帮领袖,但却从不在江湖上露面,是以并没有一人识得,众人一听“金刀李”都是一怔。
孙一峰呵呵大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十年前的‘八卦刀’竟是‘金刀帮’帮主!
想不到‘七绝神拳’汤老儿你和他齐名的竟会作他的鹰犬!”
金刀李的面目武林中虽然不识,但“八卦刀”和“七绝神拳”全是“武林十杰”中的人物,众人哪里不知?不由惊呼起来。
“七绝神拳”汤奇不料孙一峰竟当着这许多人面前,说出自己这一生引以为憾的事,不觉老面通红。
那一旁的“双掌翻天”邢孟先傲然一笑道:“武林十杰倒是有三个到场,嘿!姓孙的,等会儿倒还要领教你的‘一字乾坤剑’。”
孙一峰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
众人这时陡见强手环围,识趣者已知哪里还有自己的一份儿?
孙一峰口头虽强硬得紧,但是心中确也暗暗打鼓。
以“七绝神拳”的功夫,虽是略逊于自己,但汤奇却乖乖在金刀李的手下做一个堂主,那金刀李的功夫不消说必远在“七绝神拳”之上了。
这小小的谷底儿,本来已充满了危险,加之武林三杰出现,更显得一触即发。
“宁虚道人”缓缓上前,微一稽首道:“贫道‘宁虚道人’敢问施主,那‘无花莲果’可已寻着?”
“双掌翻天”邢孟先一听那“宁虚道人”的名头,心中也不由微微一震,口中却傲然答道:“那‘无花莲果’果是落于此谷,咱们虽一时尚未寻着,但就算有旁人能够先寻着,却能不乖乖送给咱们吗?”
这“双掌翻天”显然是平日说话便是傲慢成性,听他话里,哪有一丝一毫把在场的人放入眼内?
“宁虚道人”乃是方外之人,虽然心中愤怒无比,然仅冷嘿一声,不好再做声。
孙一峰虽也是一代大侠,哪里忍得住这神气,怒极大笑,沉声诘道:“就凭你‘双掌翻天’的一双手,老朽不自量力,要你三招之内血溅谷底!”
孙一峰乃是怒极,是以毫不客气。
邢孟先骄横惯了的,哪能忍耐?狂叱一声,跳了出来。
孙一峰狂言既已先出,心中倒也微微戒备,大踏步上前“呛啷”撒下剑子。
要知孙一峰当日斗那“七绝神拳”汤奇时,也仅以指代剑。
今日对这功夫较差的邢孟先,倒是撤出长剑。
这是因为他已经狂言在先的原故——由此也可看得出,江湖侠士是何等爱惜羽毛,重视名誉!
邢孟先心中有数,自己绝非人家对手,但人家指名挑战,哪能临阵而怯?正待硬着头皮出战时,蓦地那边有人说道:“二位先停手一会儿,待老夫和这位李先生解决一件小事情,不知二位能否卖老夫一个面子?”
循音望去,只见发话者正是那“终南一鹤”秦鹗。
凭良心说“终南一鹤”秦鹗的名头,在这许多人中可说得最响亮的,连“八卦刀”“一字剑”“七绝拳”等都还不及,二人自然不好交手。
“终南一鹤”秦鹗微微一笑,缓步踱前,走了过去。
众人见他虽是平平缓缓的行着,但起足落足,步法之间,身形姿态都显然是一个武学的大宗师。
秦鹗背上斜背着一对普天下独一无二的“白鹤令”奇亮的兵刃杆子,在月夜中随着步履的波动,发放出一团一团的光彩,直刺夺人的眼目。
来到那金刀李的身前不及一丈,打停下身来,慢慢地一字一字的问道:“敢问李先生和‘燕王’——”
他说的非常慢,几乎是一个一个字,好象是故意在等那金刀李插咀似的!
汤奇、邢孟先二人一听到他说到这里,都不由暗中做急,敢情他们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金刀李却面不动容,巧妙的插口回答道:“老朽论年龄远比秦大侠小,论功夫,名头更是望尘莫及。‘先生’这两字委实不敢当!”
说着微微一顿,似要乘机观察那“终南一鹤”秦鹗的面色。
秦鹗心中已有数,但他也着实佩服那金刀李的涵养功夫。
金刀李见秦鹗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于是继续道:“秦大侠既是为‘莲果’而来,迟早一定要和老朽动手冲突,我看倒不如就此试招,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如何?”
秦鹗想不到金刀李竟然来此一着,心中暗骂他狡猾!
明明自己早已说过来意不是为此,他正在崖口又不是没有听到,但却装傻硬凑出理由来邀斗,心中暗叹此人真不愧是盖世枭雄!
众人对金刀李只有耳闻,从没有看过他的真面目,更不要说见过他的武艺了,是以八卦刀虽名列十杰之首,却无人目睹过他的“八卦刀”究竟神妙到什么地步?
这时见金刀李竟向大名鼎鼎的“终南一鹤”挑战,更是紧张起来。
其中有的人心想:“金刀李虽然名噪武林,但是比起“终南一鹤”秦鹗来恐怕还要逊上一筹。”
也有人心想:“金刀李真不愧一帮之王,是条汉子,有种!”
他们是何等幼稚啊!
玉宁心中也是一转,他见秦鹗提到“燕王”邢、汤二人脸色大变,使他骤然想起他初下山时白松、铁龙两帮相斗,铁龙帮的探子正要说出“金刀帮”的秘密时,就被“一指禅”宫仁暗器毙命的事来。
他心中暗思:“金刀帮和“燕王”有密切关连这一层是可断定的了。他们若真有什么伤天害理的诡计,哼──”他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异样的振奋,他似乎预感到将有一场大战发生。
他深深吸满一口气,自然地将那口气在全身运行一周,一股热流迅速地从丹田下涌了上来。
他忽然觉得下山以来自从兼习了昆仑秘籍之后,功力又有了进境,一种安慰的喜悦之色自然地涌上了他潇洒的脸庞。
这时候,那“终南一鹤”也发言道:“老夫早就声明过,来此之意不在夺宝,各位也许还记得,我曾说是为着一件关系天下苍生的大事──李帮主,我且问你──”金刀李脸上忽然有如罩了一层严霜,陡然大声抢道:“秦鹗,你还能再冒充伪君子吗?堂堂‘终南一鹤’竟做了皇帝老儿的待卫长,哈……哈!你昔日英名何在?”
这句话一出,立刻令众人哗然,秦鹗呵呵长笑道:“不错,我秦鹗正是当今皇帝的待卫长,而且多年来都是充任此职务,这其中情节我也不必解释,只要我问心无愧又有何妨?不过姓李的,我且要问你一句,你现在虽说是‘金刀帮’主,其实乃是“燕王”朱棣的走狗,你帮他叛乱,你供他驱使,不知昔日英名又何在?”
众人听了,更是哗然,都是将信将疑?
但文玉宁却是如梦初醒,心中许许多多的疑问都如锁链一般打开,而连贯起来。
是了,是了!“金刀帮”正是朱棣引收买的武林人士,布置在江南为他响应的,那“铁龙帮”的梁子正是打听出他们的秘密才被杀却灭口的……啊,对了,那些墙上插着长铁尖,室内却堆有官家公文的怪屋一定是“金刀帮”的分舵了,那公文脚上签的一个“钟”字,定是后来争夺“紫明宝珠”的钟异成了——
想到“紫明宝珠”他不禁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珠儿,雨云老僧临终遗命又涌上了心头,但他又继续想下去:谋害白云僧的“瀛江钓叟”也可能是“金刀帮”的部众,因为白云僧正在说什么“天下将有大乱……”就被暗算了。还有那个张彤生,他的武功路子全似本门的,而功力又绝高,却与金刀李结了兄弟,他为什么要冒我的名上少林寺偷取经书呢?
文玉宁在沉思着,那边金刀李和秦鹗已动上了手——
首先是金刀李发动的,他拳走中宫,步踏洪门,一股锐厉的拳风袭向秦鹗。
秦鹗双眉微皱,单掌一撩,距金刀李拳缘不及一寸。
金刀李忽然一沉,下袭敌人小腹,先前一招势若奔雷的招式竟成了虚招。
可是秦鹗的一撩又何尝不是虚招?金刀李拳式方变,他的单掌一翻已成上点之势——谁知金刀李低叱一声,下袭之拳,在间不容发间竟又变拳为指,斜取秦鹗“曲池”。
秦鹗也几乎同时变招,上点之势硬硬一晃,反抓金刀李下额。
“呼”的一声,两人在对方拳掌即将沾身之一剎那间,同时自然地如滑鱼般窜了开去。
这一招,两人在间不容发间连变三个虚招,但是两人都没有受骗。
周围的众人忘却所以,轰然喝了一声采,这等一流高手拚斗实在罕见。
孙一峰却暗暗心惊:“这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