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众人忘却所以,轰然喝了一声采,这等一流高手拚斗实在罕见。
孙一峰却暗暗心惊:“这金刀李功力委实深厚,看来武林十杰中无人能出其右了。”金刀李暗吸一口真气,正待出招,忽然身后发出一声低沉而古怪的吼声,那吼声虽然低沉,但是却能在空谷底里传抵老远,远在半山腰上无法下来的众人也都能感到耳膜一震——|所有人的眼光都回身注视,只见前面怪石磋峨,石面铺露,毫无异样!
但是这时,忽然又是一声低吼,声音比方才还要沉,但是更令人心神俱震,只见石丛一阵簌动,缓缓走出一只巨虎来。
这巨虎好不古怪,一颗头怕不有斗大,颚旁雪白的软毛长及半尺,身上棕色与金黄色的毛色相杂,一条条的极为清晰而发亮,威风十足的双眼边角几条皱纹,而且生成一脸哀愁的感觉。
巨虎缓缓步出,那动作是如此温顺,令人立刻忘记它凶残的威风。
它走到场中,抬起头向四面望了望,又低低吼了一声,竟蜷伏着睡在地上,倒像是一只懒猫在晒太阳一般。
秦鹗和金刀李都忘了打斗,大家都注视这这只奇怪的大虎。
忽然巨虎头顶上冒出阵阵白?,虎目微闭,宽大的虎脸上竟露出一种严肃的表情,那白?却愈来愈浓,在虎头上罩成一朵蕈形白雾。
金刀李突然脸色大变,厉吼一声:“完了!完了!‘无花莲果’竟给这畜生吃掉了——─”孙一峰等人被提醒,这看出这巨虎果然像是食了这盖世奇宝“无花莲果”的模样,都不禁惊呼一声,涌了上来。
那老虎作没事一般静静卧着,虎头上白烟突然一散,缓缓睁开一双虎目,两道清澈奇亮的目光陡射出——
金刀李被气得口结:“你这只畜生——”
那老虎像似听得懂一般,双目狠狠地瞪了金刀李一眼,接着低吼了一声,似乎在表示它的不满及抗议。
那金刀李虽然气极,但他倒底是一代袅雄,立刻想到“无花莲果”虽被这畜生误食,但若趁此刻药力才发开就把老虎打死,吸食它的血,也许亦有同样功效!当下也不打话,呼的一掌向老虎当头打下。
众人听那掌风呼呼,发出火锐的声响,真是势若奔雷,不禁都惊得叫出了声,心想金刀李盛名之下,果然名不虚传。
哪知忽然“呼”的一声,那只巨虎四爪一按,庞大的虎躯一下子竟跃起十丈!
武林中轻功好的人虽不乏见,但是能一纵十丈的可说还没有人见过,这只老虎轻轻一跃竟跃起十丈之高,那“无花莲果”的功效真是可称为盖世奇珍了!
金刀李又惊又恐,全力施为的一招再也收不回来,轰然一声,落落实实打在石地上“哗啦”一声石屑乱飞,威势好不惊人!
那巨虎在空中一挺腰身“唰|”地落了下来,诺大的虎躯落地竟无声响,直比得最上乘轻功。
金刀李“唰”的一声,背上金刀已到了手上,他这柄金刀果然金光灿然,沉重无比,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已欺身到了巨虎眼前,金光闪处,那沉重的刀刃,竟然轻灵无比的化做无数金影从“干位”滚到“震位”。
这名满天下的正宗“八卦刀”法使出,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众人中不少人也是练“八卦刀”法的,这时见金刀李的刀法施出,不禁看得呆了,心想平日自以为练得有模有样“八卦刀”法和人家比起,根本全是些无用的招式罢了。
那巨虎果然为这声威夺人的一招镇住了,它左纵也不是,右纵也不是,猛然往后一跳,但前爪仍被削伤了一点。
它大吼一声,奋力扑来,双爪抓下竟带风雷之声,金刀李也不敢慑其凶势,脚下一滑步,一个“倒踩斗牛”的势子,手中金刀一闪,斜划而出,正是“八卦刀”中的绝着“干始坤末”。
巨虎纵然服了“无花莲果”等于修练数十年内功,但是对金刀李这种神妙刀法岂能领会?它反应再快也快不过金刀李数十年心血的浸淫。
只见擦的一声,巨虎背又被划了一条口子,痛得它大吼一声,腾身跃起。
又是几个照面过去,奇的事发生了,那只巨虎竟从扑斗中悟出一些道理,闪避也较中肯,金刀李一连三招都没有得手。
金刀李名垂武林,心想屺兵刃在手连一只畜牲也奈何不得,何况周围孙一峰等人也发觉他是想吸取老虎之血,只怕他们也要上来分杯羹,不由心头大急,手中金刀一翻“八卦刀”法中失传的妙招“干首戈足”已然使出。
只见他金刀尖上嘶嘶风起,刀身化成一片模糊的影子盖向斗大的虎头。
那老虎低吼一声,不待刀影盖下,四爪猛然一按,身形又拔起数丈,金刀李的绝招又落了空。
金刀李蓦地从眼角中瞥见孙一峰已一纵而至,心中想道:“这孙老儿一插入就更麻烦了。”
心中一急,突然念头一转,伸手从怀中抢出一把暗器来,一闪身之间抖手打出。
金刀李的暗器是一种特制的“无风透骨针”体积极小,打出不带破风之声,令人防不胜防。这时他一面打出,一面纵身摇刀而下,准备以最快动作将老虎击毙。
耳中却听到叮然一声清亮的响声,敢情那“七绝神拳”汤奇见孙一峰伸手,即迎了上去。
那“透骨针”打出毫无风声,巨虎纵然力大身轻,岂能躲过这等阴毒暗器“扑”的一声,虎背上连中了五针,虽则它舍命一滚躲开了金刀李的一刀,但背上的针伤已令它痛不可当。
巨虎额上背上伤痕累累,流血颇多,更加那透骨针带有奇毒,一阵酸麻,虎爪失力,扑地倒在地上。
金刀李见巨虎倒地,回首一看孙一峰已被汤奇拦住动手,心中一放,转身就向巨虎处走去——
哪知一回首间,眼前竟是白茫茫的一片,那虎离自己不及五丈,竟已不能辨。
大雾又起,月中子时已过,涵青谷的大雾又重重齐布。雾起得真快,一眨眼间,已是伸指难办。
一个时辰在大家不知不觉间匆匆过去,这时雾起,大家连上崖都成了问题。
忽然自茫茫中一道亮光冲起,敢情是那“终南一鹤”秦鹗仗着功力深厚和记忆中何处可以落足,竟然冒雾而上。
那奇亮的“白鹤令”在雾中闪动,是唯一可见的东西,只见他愈升愈高,在茫茫大雾中,他竟猱升上了悬崖。
但是其它的人怎会有这份功力?大家想到一月后才能雾散,而谷中寸草不生,一种死亡将临的心情笼罩了一切。
金刀李却暗中盘算:凭他的功力,自忖还能勉强上得了崖,最主要的是如何摸上前去把老虎的血取得。
想到只要他一动,在一旁的孙一峰可能立刻就有暗青子招呼过来,在这茫茫大雾中,确是不好防备。
而孙一峰也在想着这一点。
茫茫中两人虽不能互见,但都在暗中紧张着。
殊不知在两人暗下互戒的当儿,另有一人已悄悄摸到了虎旁。
巨虎背上毒发,已是奄奄一息,那人悄悄摸到它身旁,捧着它的头,翻过项来看了看,难道他也要吸取巨虎的血么?
只见他又轻轻抚了抚老虎的头,竟伸手替老虎背上拔起透骨针来。
他从怀中又掏出了一粒丸药,嚼啐了敷在虎背上,然后摸了摸虎颚旁半尺长的白软毛。
他仰首望了望,似乎也为如何上崖的问题难住了。
巨虎动了动,忽然能够站了起来,它见身旁的人凝目仰望,似乎会意的暗自点了点斗大的虎头,伸出大舌头在那人手背上轻舔了一下。
那人被惊醒似的看了看巨虎,巨虎伏下身去,示意要他坐在它背上。
那人不解的跨上了虎背。虎儿站起来就往前一跃——
突然金刀李发觉出这边的动静,他暗思:“什么人大胆敢来享老子的现成福?”敢情他以为有人去偷虎血。
同时他单掌已挟着一股劲风打了过去——
虎背上的人骤觉背上劲风如山,猛提一口真气,反身迎了上去——
碰的一声,金刀李竟被震得晃了晃,而那人骑下的虎却如一阵风般藉势跃出五丈开外。
茫茫浓雾中,巨虎似乎不为所迷,辨物如在白昼,那怪峨参差的山崖,虎爪如履平地,驼着那人如风而逝。
当然,这一切众人都看不见,只觉一阵风起,有人纵跃而去罢了。
等到金刀李发觉地上“虎尸”已不见时,尚以为是和自己对掌的人将“虎尸”偷了去呢!
他是一代枭雄,虽然心中怒极,但也能忍得下来,悄悄纵身而起,仗着绝顶功力与记忆力,摸索着出了大雾迷蒙的涵青谷。
孙一峰在他一动时就察觉出,但他也发觉“虎尸”被旁人偷去,是以没有动手相拦。
剩下的人中没有一人自信能上得了崖,愁云惨雾,大家如同盲了双目般无计可施。
静极了,死一般的静,涵青谷的雾有愈来愈浓的趋势,但是他们反正看不见,当然也发觉不出来。每个人的心都蒙上绝望的阴影。
蓦地,站在崖边的华子丰大叫一声:“绳子!绳子!”他的双手抓到了一根结实的长绳。
大家都循声纵了过来,叫声频起,原来许多人都相碰在一起。
得救了,那绳子是来自山顶上的,因为华子丰已猱身到了半山腰——
山崖上“终南一鹤”秦鹗用长绳将困在山谷中的众人吊了上来,只少了文玉宁一人。
惹得天下武林满城风雨的“无花莲果”结果被一只畜牲误食了,那虎却失了?。
纵使死了也应该有一个骸骨啊!
文玉宁也失了?影……。
芦野侠踪十一、九妙大师
十一、九妙大师
在扁山的另一半上,初升的太阳放出金黄色的光芒,草木上的湿气丝丝蒸起,一个少年和一只大头的老虎缓缓行着。
那少年抚了抚酸痛的胳臂,喃喃自道:“那金刀李的功力实在深厚,我若不是用那偶然悟来的一招神力抵挡,只怕当场会折断骨臼呢。”
他又低头对身旁的巨虎道:“虎儿,你本来快快活活的生活在山林里,只为了食了这颗仙果,他们都要杀你,真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那句老话,嗯!好在你伤势现在已好,快快回家去罢。”说着拍了拍老虎的大头,指了指前方。
虎儿似乎懂得他的意思,依依不舍的舔着他的手,用颈旁的长白毛擦着他的腿。
他又拍了拍它的头道:“虎儿快走罢,我还有别的事呢。”
老虎点了点头,巨大的眼眶中滚动着莹亮的泪珠。低呜了一声,转身一跃,就落在数丈之外。
他望了望虎儿的背影,不知怎地鼻头忽然感到一酸,他自嘲道:“我怎么会和一只老虎有了感情?”
他,就是“失?”了的文玉宁。
转身回看时,山岚蒸蒸而上,日光普照,山下茫茫一片,依稀可辨良田、村舍、流水。他暗暗自叹:“登高而知天地之大,芸芸人海,我文玉宁将到什么地方去呢?”蓦然,远处传来一阵叱喝声,那叱喝声随风而来,时高时低,而且甚是熟悉,倒像是那“金刀帮”主的声音哩。
文玉宁下山以来,武林一般高手差不多都会过,如孙一峰、华子丰、“空空子”白虹、“宁虚道人”、范百巨等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人物,但文玉宁自忖就算是功力不足,自己也能与之一较长短,真真高出自己的只有那个他使生出无限亲切思慕之情的白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