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朝青袍中年人道:“朱管事,这位就是狄爷。”
朱管事连忙躬身一礼道:“小的朱文彬,见过狄爷。”
狄少青连忙还礼道:“朱管事好。”
朱管事道:“小的奉瞿堂主之命,来请狄爷,小的已经来过两次,狄爷还没有回来。”
“瞿堂主找在下有事?”
朱管事道:“这个小的不太清楚了,瞿堂主只是吩咐小的,请狄爷去一趟。”
狄少青道:“在下应该去拜谢瞿堂主的,朱管事请。”
朱管事道:“小的给狄爷带路。”。
南山堂在江南武馆正屋的左侧,也是自成院落的一间房屋。
朱管事领着狄少青穿出左首一道月洞门,房舍和右侧的北海堂差不多,只是月洞门外是
一座小小的花园,假山、小池、曲径通幽,三间敞轩,一排花格子长窗,别有花木之胜。
朱管家一直把狄少青领人一间精雅的书房,才道:“狄爷请坐,容小的进去禀报堂
主……”
“不用你禀报了。”
南山堂堂主瞿凌霄一个高瘦的人影已随着话声,缓步从内室走出,他白皙清癯的脸上,
绽出笑容,说道:“狄老弟刚回去么?”
狄少青慌忙立正身子,拱着手道:“属下见过瞿堂主。”
瞿凌霄道:“老弟请坐。”
他自己就在上首一张椅子坐下,狄少青也落了坐。
瞿凌霄一手模着一把疏朗朗拂胸黑须,问道:“方才申禄堂陪同老弟去过北海堂了?”
他消息很灵通。
“是的。”狄少青答道:“是沈堂主召见属下。”
瞿凌宵含笑道:“沈堂主怎么说?”
狄少青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因为同在江南武馆之中,自己去过北海堂,镇堂主不可能不
知道,这就照实说道:“沈堂主问在下想不想去北海武馆,他可以先给属下一个正教习的名
义。”
瞿凌霄点点头,问道:“老弟怎么说?”
狄少青道:“属下不能说不去。”
“唔”瞿凌霄目光一抬,又问道:“那么老弟的意思呢?”
狄少青道:“属下初人江湖,年轻识浅,没有意见,但凭馆中分派。”
“好!”瞿凌霄满意的点点头,含笑道:“这一定是申禄堂在替北海武馆拉人,南北二
馆,本是一家,他们以如此方式拉人,也是不对的……”
这话,狄少青不好开口。
瞿凌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正容道:“老夫觉得老弟到北方去,并不适宜。”
狄少青和他目光一对,不知怎的心头微微一动,只觉这位矍堂主的目光之中,似乎含有
一种说不出的笑意,也好像说得很严肃,当下只有低着头,应了声“是”。
瞿凌霄微笑道:“这件事,老夫会和金馆主察报的,老夫请你来,就是要听听老弟的意
见。”说到这里,口中“唔”了一声,问道:“那位裴姑娘,老弟是如何认识的?”
狄少青脸上一红,就把当日在酒楼上一段事说了出来。
瞿凌霄点头道:“这么说,你并不知道她的来历了?”
狄少青道:“在下没有问过她。”
瞿凌霄含笑道:“老夫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狄少青起身道:“瞿堂主如果别无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瞿凌霄口中连说了两个“好”字,一面就起身相送。
狄少青回转宾舍,想起单逢春,不觉举步朝他房中走去,到得门口,举手轻轻叩了两
下。
只听里面传出单逢春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狄少青道:“单兄,是在下。”
单逢春问道:“是狄兄么?”
狄少青应道:“正是兄弟。”
单逢春问道:“狄兄有事?”
狄少青笑道:“没什么,兄弟刚回来,想和单兄聊聊。”
“那就对不起了。”
单逢春道:“兄弟已经睡了。”
狄少青只得说道:“真抱歉,单兄那就睡吧!”
也就回房安歇。
第二天早晨,江南武馆金馆主的书房里,正在举行着一个会议。
秃顶红脸、鼻如鹰喙的金声望,凸着肚子,踞坐在虎皮交椅上,左手握着白银水烟袋,
正在吞烟吐雾。
他左右三把椅子上,坐的是三堂堂主,南山堂瞿凌霄、北海堂沈承泰和龙门堂胡在田。
只听沈承泰道:“属下最近接奉北海武馆的指令,因馆中缺少人手,要屑卜转禀馆主,
希望南方赐予支援,正好本馆南北会试,通过了两人,属下之意,拟把狄少青推介到北海武
馆去,不知馆主意下如何?”
瞿凌霄接着道:“禀报馆主,本馆人手也感缺乏,尤其昨日简五法、孙必振、曾明善三
人,在场上失手,坚持辞去正教习职务,一时尚无递补之人,因此属下认为狄少青、单逢春
二人,似应由本馆留用,无法再分派到北方去了。”
沈承泰目光深森,嘿然道:“瞿堂主这话就不对了,南北会试,通过之人,有成例可
援,通过一人,视需要而定,通过二人,南北各一,兄弟是依例推荐狄少青到北方去的。”
瞿凌霄道:“但本馆缺少人员也是事实。”
沈承泰道:“本馆缺人,瞿堂主可以借调各地镖局的副总镖头,会试通过之人,应援例
分派。”
瞿凌霄微微一笑道:“兄弟听说沈堂主昨晚由申禄堂领着狄少青,去过你北海堂,不知
可有此事?”
沈承泰道:“难道瞿兄弟昨晚没约见狄少青么?”
瞿凌霄道:“兄弟掌管江南武馆的分发事宜,召见会试通过的人员,听听他们意见,那
也是应该的了。”
沈承泰道:“兄弟是听申禄堂说,狄少青有意要去北方,所以要申禄堂约他来谈谈,这
也没有什么不对?”
瞿凌霄道:“兄弟要派狄少青在本馆当差,因为本馆正需要狄少青这样的人才。”
沈承泰脸色变得十分阴森,沉声道:“北方也需要狄少青这样的人才,而且兄弟答应他
畀以正教习的职务,瞿堂主留用单逢春,不是一样么?”
瞿凌霄道:“你也可以把单逢春派到北方去。”
沈承泰作色道:“瞿凌霄,你……”
瞿凌霄怒声道:“沈承泰,你想怎的?”
胡在田忙道:“两位堂主不可因一点小事争执,狄少青、单逢春,这二人都不错,派在
南方,和派去北方,一样是为武馆工作……”
沈承泰道:“胡堂主说得极是,只是瞿凌霄欺人太甚了。”
瞿凌霄道:“派人之事,你我只是建议而已,决定之权,是在馆主,你吵个什么劲?”
“你们同在南北武馆辖下,就应同心协力,这般吵吵闹闹,眼里还有我金声望吗?”
金声望说话之时,青衣使女慌忙从他手中接过水烟袋,他一手拿起茶具,缓缓喝了一
口,才满咀喷着烟雾,哼了一声,道:“派人之事,本座一向顾虑到南北二馆的需要,从不
偏颇……”
瞿凌霄、沈承泰二人不敢再争执,同声道:“但凭馆主分派。”
沈承泰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口中只得应了声“是”。
金声望细目之中,精芒如线,一掠沈承泰,问道:“沈堂主,你可知道本座的意思
么?”
沈承泰连忙欠身道:“属下并无意见,但凭馆主吩咐。”
“哼!”金声望重重哼一声,才道:“你们只知道争人,本座的意思,要他们留在本
馆,是为了查勘这两人的动机。”
瞿凌霄听得一怔,望望金声望,说道:“馆主的意思,认为狄少青、单逢春二人……”
“来历不明。”
金声望咀角下垂,深沉的道:“你们不觉得这两人的武功太高了么?”
瞿凌霄道:“这两人来历,胡堂主不是已经查明白了么?”
胡在田颇感惊疑,不觉朝金声望望去。
金声望嘿然道:“本馆成立已有三年,投效的人何止上百,你们可曾发现这两人的武
功,显得偏高么?”
他不待三位堂主开口,接着道:“江湖上不比官场,有幸进的人,只要有一技之长,早
就该露出头角来了,如果他们已经是小有名头,到本馆来通过会试,还情有可说,却偏偏在
未来之前,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来到武馆就一举通过会试,而且武功还高出本馆几位正教习
甚多,这岂不使人觉得可疑?”
他又喝了一口茶,接下去道:“再说,这两人一个说是跟三山庙和尚练的武(单逢
春),一个说是从小跟青羊宫张道人学的功,和尚没有名称,张道人查不到来历,这不是可
疑之二?”
三位堂主都没有作声,静静的听馆主说着。
金声望放下茶盏,又道:“还有,这两人还有一相同之处,虽然各有身世,但说出来的
身世,又如风梗浮萍,孑然一身,也就是说,真正要查究下去,就无根可查,有这三点,所
以我要他们留下来,严予查勘。”
胡在田道:“馆主说得是。只是……”
金声望不待他说下去,就嘿嘿然一笑道:“你以为既然无根可究,还能怎么一个查勘法
子,对么?”
胡在田道:“属下愚鲁,属下正是此意。”
金声望冷笑一声,面色更显得深沉,徐徐说道:“言为心声,动为行率,他们真要有为
而来,一举一动,岂会看不出端倪来?这个本座自有办法。”
同一天的早晨,狄少青正在膳堂用早餐的时候,一直不见单逢春下楼来,他不知怎的心
里老惦念着他,只是眼巴巴的盼望着他,这也许就是缘吧,一见投缘,就会惺惺相惜。
用过早点,还是不见单逢春的影子,狄少青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站起身,步出膳堂,匆
匆登楼,走到单逢春房门口,举手叩着门,叫道:“单兄还没起来么?”
只听单逢春在里面应道:“是狄兄么?”
房门呀然开启,单逢春迎着道:“狄兄早啊!兄弟刚才起床,请里面坐。”
狄少青连忙含笑道:“惊扰单兄了。”举步跨人,一面说道:“兄弟没见单兄下楼,才
特地上楼来看看单兄的。”
单逢春道:“狄兄请坐。昨晚狄兄见访,兄弟已经睡了,真是抱歉。”
狄少青看他已不似前几天那样冷傲,心中更是高兴,说道:“我们是自己人了,何须客
气,兄弟和单兄一见如故。此次会试之后,只有三天假期,就要分发,可说会短离长,因此
想邀单兄出去走走,不知单兄意下如何?”
单逢春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神,看了狄少青一眼,忽然露齿一笑道:“狄兄自有佳人作
伴,邀兄弟出游,岂不冷落了裴姑娘了?”
狄少青和他相识已有多日,只有昨天会试之时,看他笑过,这还是第二次,也许单逢春
一向生性冷傲,很少笑脸迎人,所以看到他的笑,就更觉可贵,也就特别觉得亲切,看着
他,含笑道:“单兄休得取笑,兄弟和裴姑娘只是初交,她昨天已经走了。”
单逢春看他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脸上不觉微微一红,移开眼睛,微哂道:“原来裴姑
娘走了,狄兄才来找兄弟作伴的,如果裴姑娘没走,狄兄就不会来找兄弟的了。”
“单兄误会了!”
狄少青连忙正容说道:“兄弟自从第一次见到单兄,就心仪丰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颇思和单兄结交,只是单兄怀才孤傲,始终不屑和兄弟交谈,每使兄弟恢然若失,无法和单
兄接近,直到昨天,单兄连夺三关,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