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耗子直替她着急,唯恐那上老头儿突然把金子收回去。
谁知那土老头儿非但没把金子收回去,反而又取出同样大小的一锭元宝,将两锭并排摆在一起,和颜悦色道:“这样应该够了吧?”
小寡妇一张俏脸整个都涨红了,上唇咬着下嘴唇,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拿起其中一锭惦了惦,又悄悄捧到嘴边咬了一口。
土老头儿含笑道:“你放心,成色好,分量足,整整二十两,一分一厘都不会少。”
小耗子又急忙帮腔道:“老板娘,差不多了,你不要搞错,那是金子啊!”
小寡妇好像又突然清醒了“砰”地一声将那锭金子放回原处,还不停的在摇头。
就在这时,柜枱顶上梁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但见那只手在枱面上匆匆一掠,两锭金子便已失去踪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那土老头儿惊得接连倒退几步,整个店堂里的客人也全部跳起来,有的把守门户,有的堵住窗口!
同时每个人都把衣襟敞开,露出了各种不同的暗器革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尹。
只有小耗子和他那两名兄弟仍在往梁上张望,似乎还想再多看那两锭金子一眼。
只见梁上人影一翻,跳下一个人来,一屁股坐在柜枱上,两只脚还悬在那里摇呀晃呀……
那两锭黄金元宝,此刻正如一对铁胆般,在那人修长秀气的指掌间滚动,发出清脆动人的叮叮之声。
那人年纪不过二十郎当,身材修长,五宫清秀,习惯性的用手摸着满腮边的胡渣子,看上去充满了放荡不羁的调调儿。
他懒散的斜倚在柜枱角上,无精打采的扫了整个店堂一眼,然后便一声不响的望着那土老头儿,显然是在等他道明麦子那土老头儿“咕”地咽了一口唾沫,道:“请问……阁下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江湖野马’?”
那人歪着头,道:“你看像不像?”
土老头儿道:“马大侠好似天际神龙,很少有人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是以老朽才不得不冒昧请教,阁下究竟是不是人称亚马的马大侠?”
那人笑了道:“我从来没做过行侠仗义的事儿,‘大侠’这两个字实在当不起,我是姓马,单名刚好也是个野字,过去嘛……也的确有人称我‘江湖野马’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话没说完,那土老头已经挥手示意。
堂中众食客立刻开始行动,陡闻“碰碰”连声,所有的门窗全都关了起来,店堂里顿成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同时一连串“飕飕”的声音已自四面八方响起,显然都是极其强劲的暗器破空之声!
目标当然是“江湖野马”亚马!
所有的客人几乎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躲在柜枱里的小寡妇伸头一看,整个人都吓呆了。
至于小耗子和他那两名兄弟,早就趴在桌子底下……
过了半晌,那声音才倏然而止……
然后,门窗又顿时齐开,店堂里重又回复了一片明亮……
这才见到那亚马就跟原来一样,依旧懒洋洋地倚在柜枱上,那两锭黄金也依旧在他掌中滚动着,整个人似乎连动都没动弹一下……
而他身边的枱面上,却已排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其中包括二十四把柳叶飞刀、十二支三棱标、十二支甩手箭,以及成堆的连环弩、黄蜂针、毒蒺黎、铁莲子和十枚黄澄澄的金钱镖。
所有的暗器,部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而且一样不少,其中只有一种与原数不符,那就是钱红的十二枚金钱镖中,只有十枚陈列在柜枱上,另外两枚特大号的却已不见。
躲在柜枱里的小寡妇伸头一看,小耗子和他那两名兄弟,直到现在都不敢爬出来……
那土老头儿张口结舌的愣了好一阵子,才吐了口气,道:“‘江湖野马’魔手神技,果然不凡,佩服,佩服!”
亚马把手上那两锭黄金往小寡妇怀里一抛,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要上楼。
土老头儿忙道:“马大侠请留步。”
亚马回首道:“还有甚么事?莫非你认为我这场表演不值二十两金子?”
土老头儿道:“值得,值得。”
亚马道:“既然值得,咱们正好银货两讫,你还留我干甚么?”
土老头儿连连拱手道:“过去我们不识马大侠金面,为了辨别真假,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虽然棺嫌失礼,但若不如此,就无法领教马大侠的神技,冒犯之处,务请马大侠多多海涵。”
亚马道:“天下会接暗器的人并非只有我一个,你们又怎能以此来辨认真假?”
土老头儿道:“武林中会接暗器的人固然不少,但能同时接下八种不同暗器的却不多见,即便有,也绝对不可能如此从容,而且……”
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
亚马略显不安道:“而且甚么?”
土老头儿道:“而且在诸多暗器中,能分辨出质料的贵贱和重量,及时将其中最大的二枚纯金‘金钱镖’收藏起来的,普天之下只怕也唯有马大侠才能办得到。”
亚马对那穿着枣红色的马褂上滚着宽宽的金边,胸前还绣了个拳头大小金钱的虬髯壮汉瞄了一眼,道:“原来你就是川西‘要命金钱’钱红。”
钱红哼声道:“不错,钱红就是我,我就是钱红!”
亚马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道:“我被你们当靶射了半天,少许收点压惊费,难道也不应该么?”
土老头儿道:“应该,应该,绝对应该。”
亚马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两声,道:“其实我只是跟你们开开玩笑,这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我还能真的带走么?”
说着,打怀里掏出两枚拳头大小的金钱镖,依依不舍的摆在柜枱上,还叹了口气,才道:“好了,现在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么你们又是谁?这两天你们到处找我,为的又是甚么?”
土老头儿道:“老朽姓孙,子孙满堂的孙,以后马大侠就叫我孙老头儿好了。”
亚马皱眉道:“孙老头儿?这种称呼未免对你太不敬了。”
孙老头儿道:“马大侠不必客气,老朽只是一名仆人而已,这次寻找马大侠,也是受了我家主人的吩咐办事,与我同来的这些朋友,也都是我家主人请来帮忙的,至于他们的来历,我想马大侠看了他们的暗器和手法,应该比老朽知道得更清楚才是。”
亚马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只看着小寡妇手里那两锭黄金,半信半疑道:“你说你只是个仆人?”
孙老头儿道:“正是。”
亚马自言自语道:“仆人出手已如此大方,主人想必也不会小气。”
孙老头儿道:“那是当然,我家主人已备妥大批黄金,正准备跟马大侠谈笔小交易。”
亚马听得不禁一怔!
小寡妇己眉开眼笑道:“用大批黄金,谈一笔小交易?”
孙老头儿道:“不错,任何人听了都知道是笔很划算的生意。”
亚马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胡渣子,道:“有意思……”
一直趴在地上的小耗子忽然爬起来,道:“小马,恭喜你,这回你可走运了。”
站在一旁的“要命金钱”钱红大喝道:“放肆,小马这种称呼,也是你能叫的?”
小耗子听得直哆嗦,道:“是是是,在下一时叫溜了嘴,下次再也不敢了。”
孙老头儿头也不回,从怀里取出一块银子,扔在地上,道:“你可以走了,”
小耗子拾起来一瞧,不禁大失所望道:“不是金子啊!”
钱红冷笑道:“想要金子也行,只要你接得住,你要多少,我就赏你多少。”
小耗子再也不敢噜嗦,带着两名兄弟,抱头鼠窜而去……
孙老头儿这才缓缓走到亚马面前,低声道:“如果马大侠真认为有意思的话,何不跟我家主人当面谈谈?”
亚马道:“你家主人是谁?找我有何指教?”
孙老头儿道:“这个嘛……老朽目前还不便奉告,一切等见面时,即知分晓。”
亚马耸耸肩道:“连个姓名都不肯告诉我,你叫我怎么跟他见面?”
孙老头儿忙道:“只要马大侠应允相见,今夜三更,我家主人自会往城南的秦将军府,亲迎侠驾。”
小寡妇诧异道:“城南的秦将军府?那不是一幢无人居住的废宅么?”
孙老头儿道:“正是,我家主并非本地人,只是借那幢无人废宅暂住。”
小寡妇道:“秦将军二十年前被抄家灭族,那将军府塌陷颓芜,蛇鼠成窝,而且还常常闹鬼,也能暂住么?”
孙老头儿淡淡一笑,道:“主人敢往,只不知客人敢不敢去……”
分明是最幼稚的激将法,小寡妇却大声道:“敢去,江湖亚马怎会不敢去!”
孙老头儿立刻接口道:“好极了,我家主人将扫径张灯,敬候马大侠光临。”
亚马也立刻接口道:“慢来慢来,既不知姓名?也不知意图何在?偏偏又约我半夜三更在一幢废宅见面,嘿嘿……”
他回望着柜枱里的小寡妇,说:“你说这种约会,我能去吗?”
小寡妇紧抓着那两锭黄金,迫不及待说:“为甚么不能去?”
亚马讶然道:“咦?你好像寡妇还没做够,你不怕他们把我宰了?”
小寡妇俏脸一红,道:“你胡扯甚么?你又不是我的甚么人,你被人宰了,跟我做不做寡妇又有甚么关系?”
亚马大声道:“谁说没有关系……”
小寡妇俏目一瞪,亚马只得住口,叹了口气,喃喃道:“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寡妇这才大声道:“你是不是酒还没醒?你难道没看见人家又打恭、又作揖、又付金子、又受气,哪一点是像来宰你的?”
孙老头儿立刻笑呵呵接道:“老板娘说得对极了,如果我们真想对马大侠不利,又何必带着大把暗器来给马大侠喂招?干脆找几个使刀用剑的杀手,岂不更加省事?”
小寡妇抢着道:“对,对,更何况人家说得清清楚楚,已经备好大批金子来跟你谈笔尘父易,这种划算的生意,你能不去么?”
一旁的虎妞也突然道:“要是我,我铁去。”
亚马开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子沉思起来……
小寡妇竟然当众在他脸上献上一个香吻,道:“何况还有我陪你去……我真的不想再当一次寡妇。”
孙老头儿却出声道:“实在对不起,你不能去。”
小寡妇一怔!道:“为甚么我不能去?”
孙老头儿道:“因为这笔生意,只能对亚马一人谈!”
小寡妇叹道:“好吧,亚马本来就不想去的……”她转向亚马道:“咱们就不去算了……”
谁知亚马却叹了口气,道:“你舍得手上的金子么?”
他转向孙老头儿道:“看样子我想不去也不成了,看在这二十两金子分上,我就答应你们走一趟……不过咱们话可说在前头,见面归见面,这可并不表示我能帮你们甚么忙,这一点你们务必要先搞清楚!”
孙老头儿喜出望外道:“那是当然,老朽仅代表我家主人先行致谢,那么今夜三更,秦将军府,马大侠可千万不要失约啊!”
三更,亚马准时赶到了秦将军府废宅院。
这废宅院原本是一座苍松环绕的百年古屋,前后五进都是红砖砌成的瓦屋,如今大部分的房屋都已倒塌。
雕花漆彩的门窗更是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