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亚马却仍旧两眼一翻一翻的看着那箱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因为龙四爷是济南城里最有权势的人物,他实在得罪不起。
而这女子正是龙四爷的唯一亲妹子,深受龙四爷倚重,人称“俏诸葛”的龙飘飘,只有她才有资格替龙四爷讲话。
而那男子虽是号称“快刀侠”的何一刀,但毕竟只是名杀手。
杀手只能替龙四爷动刀杀人,绝对不能替龙四爷开口讲话。
所以亚马在等,非等龙飘飘一句话不可。
龙飘飘朝地上扫了一眼,淡淡道:“这点黄金算得了甚么?莫说四爷,便是我们弟兄也未必看在眼里。”
亚马这才松了口气,道:“既然龙四爷对这箱东西没兴趣,那我就放心了……”
龙飘飘道:“我却有点不放心。”
亚马听得不禁一怔!
何一刀冷冷接道:“她是在替你耽心,耽心你怎么才能把这箱金子搬到小寡妇的小阁楼上去。”
亚马道:“这有何难?扛上去就行了。”
龙飘飘道:“可是从这儿到她那酒铺还有好几里路,这段路你怎么走?”
亚马道:“当然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龙飘飘摇头叹气,亚马莫名其妙的回首看着何一刀。
何一刀道:“只怕你没走出多远,命也丢了,金子也不见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可爱的小寡妇了。”
亚马一怔道:“为甚么?”
何一刀道:“因为前面正有很多好朋友在等着你,每个人都是硬里子,而且每个人都好像对你这箱黄金的兴趣大的不得了。”
亚马皱眉道:“奇怪,那些人怎么知道我会带着金子回去?”
何一刀道:“小寡妇的恩客泄露出去的。”
亚马一呆,道:“小寡妇的恩客是哪一个?”
何一刀道:“三只眼睛的……”
亚马惊道:“小耗子?”
他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从怀中取出那坛千里香“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又急忙收起来,好像唯恐那两人向他讨酒喝。
龙飘飘这时才悠悠道:“看样子,你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亚马道:“哪条路?”
龙飘飘道:“跟我们合作。”
何一刀接口道:“对,只要有我们四爷替你撑腰,绝对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亚马想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说,你们打算要多少?”
龙飘飘道:“甚么多少?”
亚马道:“金子。”
龙飘飘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们对你这箱金子连一点兴趣都没有。”
亚马又是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要金子?”
龙飘飘道:“不要。”
亚马道:“那你们想要甚么?”
龙飘飘道:“我们只想知道这箱金子的来路。”
亚马轻轻松松道:“这是人家送给我的。”
龙飘飘道:“谁送给你的?”
亚马道:“一位姓孙的土老头儿,龟孙子的孙。”
龙飘飘道:“就是带着一群人,各处打听你的那个土老头儿?”
亚马道:“不错。”
龙飘飘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千辛万苦的寻找你,究竟是为甚么?总不会为了专程送一箱黄金给你吧?”
亚马想了想,道:“还有请我喝酒。”
说着,忍不住掏出了那坛好酒,又“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
龙飘飘不慌不忙道:“除了请你喝酒之外呢,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亚马又想了半晌,道:“有。”
龙飘飘道:“甚么原因?”
亚马道:“跟我交朋友。”
何一刀听得忍不住冷哼一声,两眼紧盯着龙飘飘的脸孔。
龙飘飘却一点也不生气,依然笑咪味道:“为了交朋友,出手就是一箱黄金,这个孙老头倒也阔气得很啊。”
亚马道:“可不是嘛。”
龙飘飘道:“像这种好朋友,我想我们四爷一定不愿失之交臂。”
何一刀道:“嗯,这种朋友不交实在可惜。”
龙飘飘道:“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去见见他?你放心,我们只是先替四爷做个礼貌性的拜访,绝对没有别的意图。”
何一刀立刻道:“好在秦将军府废宅院就离这儿不远,金子我帮你拿,如果你走不动,我背你去,怎么样?”
亚马道:“你们既然知道地方,何不自己去?为甚么一定要拉着我?”
龙飘飘道:“因为你是他的朋友,有个朋友居中引见,总比冒冒失失闯起好得多,你说是不是?”
何一刀又道:“而且我们也等于是在保护你,你以为凭你那两手收发暗器的功夫,就真能把这箱黄金扛回去么?”
龙飘飘紧接着道:“就算你能平平安安地把金子扛回去,今后你也休想再有好日子过,除非有个强而有力的人物站在你背后……”
何一刀又道:“而济南地面最有力的人物是谁?我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龙飘飘又道:“所以你除了跟我们合作之外,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亚马叹了口气,道:“没有。”
龙飘飘道:“那你还等甚么?”
亚马道:“我在等你们把这家伙的尸体搬开,我好收金子。”
何一刀只一脚,就把这家伙的尸体踢得飞入林中。
亚马与龙飘飘一起动手,将这些可爱的金元宝拾回木箱中……
龙飘飘捏着那些纯金元宝,眯着眼睛笑道:“乖乖,真可爱……”
亚马一把夺过,塞进木箱里,扣好,抱起箱子道:“走吧!”
月影西斜,寒风呼啸,夜色显得益加昏暗。
亚马一手抱木箱,一手抓着酒坛,犹如识途老马般,穿过通往前院的小径,直奔正房,边走边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房里一片沉寂,一点回音都没有。
亚马停下脚步,继续喊道:“孙老头儿,孙老头儿!”
房里依然没有一点回声。
何一刀已忍不住冷冷道:“小马,你在搞甚么花样?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亚马道:“为甚么不可能?刚才我离开的时候,这里还热闹得很。”
何一刀冷笑,眼瞄着龙飘飘,好像只要龙飘飘一歪嘴,他马上就给亚马一刀。
龙飘飘嘴角依然挂着微笑,和颜悦色道:“小马,你最好看看清楚,你刚才来的真是这个地方吗?”
亚马道:“当然是真的,我总不会为了骗你们,先请人来除草,再在小径上铺上一层细砂,然后再把路旁的树枝也修剪得整整齐齐……”
说到这里,他忽然把话缩住,脸上也变得好像碰到鬼似的,充满了恐怖之色。
因为他发现路旁根本就没有树,地上也没有细砂,四周杂草丛生,连一丝修剪过的痕迹都没有。
何一刀又开始冷笑,龙飘飘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月色也显得更黯淡,东方已隐隐现出了曙光。
亚马基丛良久,突然大步朝上房奔去。
何一刀不待龙飘飘示意,人已纵身而起,身在半空,刀已出鞘,刚好落在亚马前面,大声喝道:“你想溜,没那么简单!”
话没说完,只觉得身影一闪,亚马已擦身而过,同时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撞得翻了出去……
等他站稳了脚,亚马已然冲上石阶“砰”地一声,将两扇门踹了开来。
这门已禁不起撞,砰然一声向内倒下!
厅中顿时尘土飞扬,隐约中仍可看见正中央果然摆着一张餐桌,但桌面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原来放了十只木箱的墙边地上,早已甚么都没有啦!
亚马叹了口气,将木箱放在脚下,又将酒坛放在餐桌上,再到墙壁上察看那残月环打到的位置,果然有一条伤痕……
但是他看了又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多时辰前才留下的,以他的经验推断,这条伤痕少说也该有十多年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种时候,他除了叹息之外,还能干甚么?
何一刀已在身后大声叫道:“姓马的,你还有甚么话说?”
亚马回转身形,茫然的望着龙飘飘、何一刀二人,叹道:“看样子,我好像是真的遇到‘鬼’了。”
何一刀恨恨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当我们是那么好骗的么?”
亚马好像连话都懒得说,只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何一刀目光又立刻落在龙飘飘脸上。
龙飘飘正在冷笑,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黑暗的墙角。
“飕”地一声,何一刀已窜了出去,但见刀光闪动,还没有认清对方是何许人?已接连劈出三刀,刀刀连环,声势凌厉已极。
对方也绝非等闲之辈,但见他身形游走,双掌翻飞,在凌厉的刀风之下,一点落败的迹象都没有。
突然,何一刀发觉是亚马拦在他前面,大叫一声,接连几个翻滚,返到龙飘飘身旁,一面以钢刀指着亚马,大吼道:“姓马的,你这是甚么意思?”
亚马耸肩道:“我是在救你啊。”
何一刀骂道:“放你妈的屁,不是你多事,老子早就把他宰了。”
亚马道:“问题是这个人绝对宰不得,否则你的麻烦保证比我还要大。”
何一刀呆了呆,回望着龙飘飘,道:“那家伙是谁?”
龙飘飘也居然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我们也好像真的遇到‘鬼’了。”
亚马也叹道:“神偷鬼捕……闻者亡魂……”
说话间,只见一个身形瘦长,面色阴沉苍白,绝无血色的中年汉子,自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这人头戴一顶雉翎帽,身着宝蓝色的长衫,腰系血红腰巾,腰间一块铁牌黑的发亮,一看就知道是公门中人。
何一刀失声叫道:“难道是‘鬼捕’李公度?”
那人嘿嘿一笑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认得老朋友?难得,难得。”
何一刀登时跳起来,道:“谁跟你是老朋友,我从来就没见过你,你少跟我套交情。”
“鬼捕”李公度重新打量他一阵,道:“咦?你不是‘快刀’陶铸?”
何一刀道:“‘快刀’陶铸算甚么东西?我的刀是很快,但我叫何一刀,‘快刀侠’何一刀。”
李公度道:“快刀侠?”
何一刀道:“不错。”
李公度笑笑道:“江湖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替旧人,几年没有过江,想不到济南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真是失敬得很。”
何一刀冷哼一声,两眼狠狠的瞪着李公度,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龙飘飘立刻哈哈一笑,道:“看来阁下果真是名满京华的李头儿,幸会,幸会。”
李公度道:“‘俏诸葛’的大名,我也久仰了。”
龙飘飘忙道:“不敢,不敢……敢问李头儿,这次驾临济南,是为了公事呢?还是为了私事?”
李公度笑而不答。
龙飘飘哈哈一笑,自己接口道:“当然是为了公事,否则也不必深更半夜冒着风寒,跑到这座荒郊废宅来了。”
李公度道:“由此可见,吃我们这行饭也不容易。”
龙飘飘道:“可不是么……”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李头儿这次远道而来,莫非也是为了想追查这箱黄金的来历?”
李公度沉吟了一下,道:“据我所知,金子的来历倒是没有问题,问题是他们的目的。”
说完,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朝亚马望去。
亚马急忙摆手道:“别看我,我啥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