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摇头道:“不可能,那几支残月环的真假,我虽然无法确定,但我敢断言绝对不是他打造的,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几年之前的成品,这一点我还分辨得出来。那个时候,恐怕残月环根本还没有落在他的手里。”
曹老板一面点着头,一面翻着眼睛想了想,道:“会不会你有甚么弱点抓在他手上?”
亚马道:“你所谓的弱点,指的是甚么?”
曹老板扳着手指头道:“譬如说金子啊、女人啊,还有……”
亚马截口道:“曹兄,你有没有搞错?这些都是你的弱点,怎么统统弄到我头上来?”
曹老板咳了咳,道:“人嘛,谁都难免有些弱点,你敢说你没有?”
亚马笑而不答。
曹老板笑笑道:“好吧,就算你这个人一点弱点都没有,但你总有甚么痛脚吧?”
亚马道:“你所谓的痛脚,指的又是甚么?”
曹老板眼睛翻了翻,道:“你过去有没有做过甚么见不得人的事?”
亚马立刻道:“我跟你不一样,从来不做见不得人的事。”
曹老板又咳了几声,道:“至少你总干过几件大案吧?像抢、劫、奸、杀等等……”
亚马忙道:“前面那三样都没我的分,人倒是杀了不少,就像前几年那件事,我不杀他们,早就被他们宰掉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曹老板道:“跟锦衣卫那场混仗不算,最怕的就是杀了人当场被官家发现,那就算你跑掉也变成了黑人,也就等于有了痛脚,这种痛脚一旦被曹刚那种人捏住,你想不听他的都不行。”
亚马指着里边那具尸体道:“这件事算不算?”
曹老板道:“当然算。”
亚马道:“所以我才宁愿花五两金子,赶紧把他搬走。”
曹老板哈哈一笑,道:“看来你这个人还真的蛮小心的。”
亚马道:“对付曹刚那种人,不小心一点成么?”
曹老板猛一点头,道:“好,我现在就把他抬走,再迟了恐怕真的会惹出麻烦来。”
说完,走进房里,抖手将那床染满鲜血的被单揭开,小心的把尸体整个包起来。
这条尸身上的血液虽已凝固,但模样看起来却更加骇人,随后赶进来的亚马,瞧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忙从橱中取出一坛酒“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
曹老板也抓起酒坛,不但自己喝了个够,而且还喷在尸体上不少。
然后不慌不忙的替那尸体穿上黑袍,左手拎着酒坛,右手将那尸体拦腰一抱,竟然摇摇摆摆的并肩挤出扇门,直向外边走去。
一面走着还一面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装得真像两个醉汉一般。
亚马整个人都看傻了,直到曹老板已快出大门,他才追上去道:“曹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打算把他搬到哪里去?”
曹老板停步回首道:“为了安全起见,我想还是把他偷偷送到王头家里去的好。”
王头是城里的老捕头,年轻的时候精明干练,老了就更老谋深算,是个一听就使人头痛的人物。
亚马不禁吓了一跳,道:“你送到他家里去,岂不等于跑去自投罗网?”
曹老板喝了口酒,道:“谁说的?这个时候他在秦将军府收尸,恐怕还都没有收完。”
亚马道:“但他家里总还有人吧?”
曹老板道:“他那个老伴这时候刚好是买菜时间,那条老黄狗一向都关在前院,我把这家伙往后院一丢,保证万无一失!”
亚马呆了呆,道:“你对他家里的环境,好像熟悉的不得了?”
曹老板皮笑肉不笑道:“那当然,每年三节我到他家里送礼,已经跑了好几年,怎么能不乘机熟悉一番……”
亚马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道:“可是你把这家伙往他家里一丢,你叫他怎么办?”
曹老板眉头一皱,道:“你这个人真奇怪?隔壁的母鸡生不生蛋,关你甚么事?要你来操哪门子的心?”
亚马忙道:“话不是这么说,王头平日为人还算不错,我们怎么可以害他?”
曹老板摇着头,叹了口气道:“你放心,这点小事在他手里,转眼工夫便可解决,绝对害不了他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吃力的将那具尸体拖出大门,像搬货似的把尸体往车厢里一塞,跃上车辕,抖缰便走,边走还边在仰着脖子喝酒。
亚马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远远望着曹老板那副悠闲的神态,忍不住的在连连摇头。
龙飘飘千娇百媚,美艳绝伦,稍赚纤弱的身形,确是个大名鼎鼎,令人见面生畏的人物。
自从他走进了“石茗园”平日乱哄哄的茶楼,就像被她包下来一样,原有的客人相继离去。
新的客人一个也不敢进来,甚至连平日起得最早,跟客人们招呼得最勤的石掌柜,也迟迟没有露面。
楼上楼下几十个座位,就只剩下她和何一刀两个客人。
十几个跑堂的伙计们,有的靠在墙边,有的倚着楼梯,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但每个人的眼睛却都紧紧张张的偷瞟着两个人,好像唯恐招待不周而惹上麻烦,又像生怕石掌柜看到这种场面,胡乱发火骂人。
龙飘飘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只顾吃着点心喝着茶,神态十分悠闲,坐在一旁的何一刀却看也不看满桌的茶点一眼,双臂紧紧环抱着钢刀,随时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在这时,忽然自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店里所有的伙计,立刻将身子站得笔直,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落在楼梯下面的通道口上。
只见一个鬓发斑白,体态微胖的老者,大步走了出来,一瞧店里的情况,眉头就是一皱。
这名老者,当然就是石掌柜。
没等石掌柜开口,龙飘飘便已哈哈一笑,道:“我只当石掌柜出了门,原来是躲在里面睡懒觉。”
石掌柜稍许迟疑了一下,还是强打着哈哈走上来,道:“龙姑娘真会说笑话,到了老朽这个年龄,多躺一会骨头都会发酸,哪还能睡懒觉?”
龙飘飘道:“哦?据我所知,石掌柜每天都是很早露面,为何今天出来得特别晚?”
石掌柜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两位说,老朽今天倒楣透了,一大早就从柜子里窜出一头野猫,把我房里搅得一塌糊涂,刚一出门,又碰到了鬼……”
何一刀截口喝道:“你说甚么?”
石掌柜急忙道:“何大侠千万不要误会,老朽说的碰到鬼,指的并不是两位,而是一出门就摔了一跤,你们说是不是碰到鬼了?”
何一刀闷哼一声,余怒未息的瞪着石掌柜。
龙飘飘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柜子里能够窜出野猫来,这倒也是个奇闻。”
石掌柜立刻道:“那也不算甚么,那支柜子年久失修,老鼠成群,从里面窜出野猫的事,已非一次,早就不足为奇,只是今天早晨这一只,比以往的难缠些罢了。”
龙飘飘笑了笑,道:“我看石掌柜还是赶紧找个人修修吧,否则迟早会从里边窜出野狗来。”
石掌柜也笑了笑,道:“那倒不太可能。”
龙飘飘道:“何以见得?”
石掌柜笑咪咪道:“野狗都喜欢从正门进来,而且都喜欢坐在门口挡道,像柜子里那种阴湿的地方,他好像还不太高兴去呢?”
说完,还若有意若无意的瞧了坐在外面的何一刀一眼。
何一刀登时跳起来,冷冷道:“石老头,你在说哪一个?”
石掌柜没事人一般道:“我在说野狗,你何大侠生甚么气?”
龙飘飘哈哈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石掌柜,我算服了你。”
她一面说着,一面向何一刀使了个眼色,同时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摆,道:“这些就算我们补贴你今天早上的生意损失,你看够不够?”
石掌柜道:“银子多少倒无所谓,石某已是风烛之年,再多也带不进棺材,我最怕在临死之前,惹来一身麻烦,所以银子你可以收回去,这壶茶算我请客,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们一早光临的目的是甚么?”
龙飘飘道:“石掌柜只管放心,我们只是来等一个朋友。”
石掌柜道:“你们上次在‘太白居’说等一个朋友,结果却闯出七条人命,你们龙四爷财大势大,花点钱就把事情摆平了,可是‘太白居’吴老板那场官司,却直到今天还没有打完,再打下去,恐怕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你说我的心能放得下么?”
龙飘飘皱眉道:“那件事怎么还没解决?江大少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何一刀冷冷接道:“就算太白居关门,也只怪姓吴的不识时务。第一,他不该选在江大少的地盘开业,第二,他不该通知赵魁,如非赵魁出面,我也不会出刀。”
石掌柜轻哼一声,道:“但你杀的却不是赵魁,而是一些不相干的人。”
何一刀冷笑道:“姓石的,你不要倚老卖老,我要杀谁,是我的事,你管得着么?”
龙飘飘“砰”地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疾声厉色道:“住口,你惹的祸难道还不够?”
何一刀居然没有回口,只狠狠的瞪了石掌柜一眼,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在离门最近的一张凳子上一坐,看上去还真像一条挡道的野狗。
石掌柜虽然老于世故,一时也搞不懂桀傲不驯的何一刀,何以对这个年纪轻轻的龙飘飘如此服贴?
龙飘飘立刻换了一副微笑,道:“石掌柜不必耽心,我们真的坐一坐就走,绝不给你惹任何麻烦。”
说话间,只见一名大汉匆匆走进店内,一见当门而坐的何一刀,就是一愣!绕到龙飘飘面前,见石掌柜站在一旁,又愣住了!
龙飘飘道:“石掌柜是自己人,有话尽管说。”
那大汉又往前凑了一步,低声道:“启禀总管,那个‘鬼捕’李公度,刚刚已经离开了。”
龙飘飘道:“哦?马大侠呢?”
那大汉道:“小……马大侠一直没有出来,我想一定还在房里。”
石掌柜一旁接口道:“原来你们是来找小马的!”
龙飘飘道:“是啊,这家伙今天忙得很,一早已经送走三批客人……”
石掌柜冷哼一声,道:“岂止三批,我看他已经忙昏了头,甚么人都敢来往,长此下去,非出毛病不可!”
龙飘飘笑笑道:“可不是嘛,像‘鬼捕’李公度那种人,最好还是少沾为妙。”
石掌柜又是一声冷哼道:“‘鬼捕’李公度算甚么?还有更可怕的呢,我看小马是快倒楣了!”
龙飘飘道:“哦?但不知石掌柜指的是哪一个?”
石掌柜只寒着脸孔,闭口不言。
那大汉已在急声催促道:“龙姑娘,你看我们是继续盯下去?还是干脆把他抓来?”
龙飘飘眼睛一瞪,道:“不是抓来,是请来。”
那大汉忙道:“是,是。”
龙飘飘又道:“还有,你们可要特别当心,他那幢房子里里外外都有机关,千万不要在江家的地头上给我丢人现眼。”
那大汉连声答应,正待转身离去,却忽然将脚步缩住,惊叫道:“咦?他怎么从后面跑来了?”
原来亚马正从楼梯口处走出来,被那大汉瞧个正着。
龙飘飘双肩不由微微耸动了一下,目光若有意若无意的先从石掌柜脸上扫了一下,才回首哈哈一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派人过去请你。”
亚马也打着哈哈走过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