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魏青才嘎声道:“暴雨梨花钉!”
远处的石掌柜和亚马,听得同时一震。
龙飘飘却嗤之以鼻的道:“你这家伙不但武功稀松平常,眼光也差劲得很,如果是‘暴雨梨花钉’,你在门口的时候早就躺下了,何必等到现在?”
魏青翻着眼睛,吭都没吭一声。
亚马忽然道:“龙姑娘手拿的,莫非是传说中的‘五凤朝阳筒’?”
龙飘飘望着魏青,摇头叹气道:“你看看人家马大侠,一猜便中,可比你高明太多了。”
魏青面色惨然道:“想不到我‘双枪将’魏青,竟会栽在你这个无名小卒手里……”
龙飘飘截口道:“咦?你方才还说我大名鼎鼎,怎么现在忽然又变成无名小卒了?你这个人也未免太口是心非了!”
魏青苍白的双唇一咧,冷笑道:“姓龙的,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你马上也得死,只要‘粉面阎罗’曹刚想杀的人,一定活不久的。”
龙飘飘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沉吟着道:“这么说我还得非救你一命不可了。”
魏青目光闪动,道:“我还有救?”
龙飘飘道:“当然有救,这种暗器既没有毒,又没击中你的要害,怎么会没救?”
魏青颤声道:“你……肯救我?”
龙飘飘道:“我当然肯救你,我不能叫曹刚太得意,如果你一死,岂不正合了那家伙的心愿。”
魏青瞄着龙飘飘高深莫测的脸孔,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龙飘飘道:“曹刚想趁这机会,把钱伯玉的死党统统消灭掉,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魏青呆了呆,道:“谁说我是钱伯玉的死党?我跟他一点交情都没有。”
龙飘飘叹了口气,道:“问题是‘粉面阎罗’曹刚的看法不同,无论如何你们总是钱伯玉曾经倚重过的人,他把你们看成眼中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你坐上他的位子,我相信你的看法也跟他差不了多少。”
魏青不再讲话,眼睛却依然紧盯着龙飘飘,目光中似乎依然充满了疑问。
龙飘飘立刻道:“有问题等以后再谈,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我的医道很不错,我相信一定可以把你这条命救回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想搬动魏青的身体。
魏青突然道:“等一等!”
龙飘飘急忙缩手道:“老兄,可不能再拖了,时间拖得愈久,对你愈不利。”
魏青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曹刚要杀害我们这批老人?”
龙飘飘道:“你知道曹刚为甚么派你来杀我么?”
魏青摇头。
龙飘飘道:“因为我比他聪明,至少他认为我是他一个很强劲的对手,所以他才想先除掉我。”
魏青似乎迫不及待道:“直说,我只想问你怎么知道他要杀我们?”
龙飘飘道:“像这种事,怎么能瞒过我这种聪明人?试想他这次远来济南,办理如此重大的事件,为甚么不带着他的左右手‘生死判’申公泰和‘五虎断门刀’冯玉山,反而带来你们这批老人来打前阵?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魏青轻哼一声,显然是同意了龙飘飘的看法。
龙飘飘忙道:“所以你最好还是赶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果你现在还不想死的话……”
魏青沉默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龙飘飘小心地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他腿前早已血肉模糊,但他的手仍然紧紧的握住那两杆枪,枪尖正好对着龙飘飘的胸腹方向。
魏青吃力的昂起头来,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嘶声道:“你说我中的暗器没有浸毒?”
龙飘飘猛将魏青的手腕扣住,同时闪身大喝道:“马大侠,快!”
喝声未了,但见寒光连闪,那两杆短枪的枪尖已脱杆射出,疾如流星,快速无比。
亚马也同时踢起一张长凳,只听“笃笃”两声清脆的声响,那两支雪亮的枪尖,刚好射在凳面上!
长凳落地,去势依然不衰,直滚到石掌柜脚下才停止下来。
店堂里又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一直到魏青发出一连串急骤的咳嗽,才带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龙飘飘这才擦了把冷汗,道:“魏老兄,你也是个老江湖,说起话来怎么如此幼稚?你也不想想‘五凤朝阳筒’是武林中几种最歹毒的暗器之一,怎么可能没有浸过毒?”
魏青闭上眼睛,喘息着,道:“你方才说肯放我,想必也是假话了?”
龙飘飘唉声叹气道:“老实告诉你,就算你还有救,我也不敢多事,万一把你救活,你也像对付石掌柜一样,对我一直感念在心,非要在我归西之前找我当面致谢不可,我怎得了么?”
魏青惨笑一声,突然两眼一睁,双手齐向龙飘飘的咽喉抓去,谁知手还没有伸直,便已断了气,那两只染满鲜血的手掌,只在龙飘飘衣襟上留下两道腥红的血痕,便缓缓的垂了下去。
龙飘飘动也不动,只深深叹了口气。
亚马也摇头叹气道:“他以为每个人的心肠都像石大叔一样好,那他就错了,其实人心险恶得很啊!”
石掌柜冷哼一声,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自己说,你杀了这许多人,怎么办?”
亚马呆了呆,道:“石大叔,你有没有搞错,人都是你们杀的,跟我有甚么关系?”
石掌柜脸红脖子粗道:“我不管,反正祸是由你而起,你最好赶紧给我解决,否则一旦出了纰漏,莫说你只有一百两金子存在这里,就是两百两也不够!”
说完,狠狠地把剑往地上一摔,回头就走。
刚刚走出几步,又突然折回来,拾起那柄长剑看了又看,最后终于连人带剑,一阵风似的冲入楼梯口下的帘门,临入门还回首瞪了亚马一眼。
亚马只有苦笑着朝那伙计招了招手,十几名伙计立刻拥了上来。
其中一个满脸精明相的人,挤到亚马跟前,笑嘻嘻的道:“小马,你这次的麻烦可大了。”
亚马道:“可不是嘛,得罪了石大叔,至少也要难过个三、五天。”
那人摇头道:“我看不只,这次我们掌柜的气有够大了,你想让他消气,起码也得等个十天半个月。”
亚马皱眉道:“韩领班,你能不能告诉我,石大叔究竟在气甚么?”
那韩领班笑道:“你没看到我们掌柜的胡子短了一截么?你今天放过来的那头野猫,一出柜子就是一剑,幸好掌柜的闪得快,只要再慢一点,耳朵就不见了,你说他能不气么?”
亚马听得整个傻住了,他作梦也没想到,聂小眉居然如此不知轻重?竟敢拿石掌柜的胡子开玩笑,难怪石掌柜不给他好脸色。
韩领班紧接着道:“你想在他的胡子没有长好之前,他这口气消得了么?”
说完,又是耸动着肩膀,嘿嘿一阵诡笑。
由于两人谈话的声音很小,一旁的伙计们听不清楚,只望着两个人发呆,远处的龙飘飘反而哈哈一笑,道:“有意思,这头野猫的确很有意思。”
亚马急忙咳了咳,道:“韩领班,叫你这些伙计帮我个忙怎么样?”
韩领班立刻敞开嗓门道:“没问题,你小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想叫我们帮你甚么忙?你说。”
他一面说,一面回头看着那群伙计,那群伙计不约而同的点点头,看样子好像平日跟亚马处得不错。
亚马道:“请大家帮我把现场清理一下……还有,找几块油布,把这具尸体包扎起来,统统替我搬到你们石掌柜的卧房里去。”
韩领班搔着脑袋,为难的道:“万一我们掌柜的不答应呢?”
亚马道:“你放心,他一定会答应……”
龙飘飘也走过来,截口道:“如果他不答应,那就等于跟自己过不去,到时候他的下场只怕比‘太白居’的吴老板还要惨!”
亚马道:“所以你们最好快点动手,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
韩领班二话不说,只回手一指,立刻有人将店门关了起来。
那些伙计们不待吩咐,立刻分头办事,有的搬动尸体,有的清洗血迹,转眼工夫已将店里清理得干干净净。
龙飘飘一直默默的望着亚马,这时才开口道:“马大侠,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几具尸体搬到石掌柜房里之后,要怎么处理?”
亚马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塞进那个柜子里。”
龙飘飘道:“就是一早窜出野猫的那个柜子里?”
亚马道:“不错。”
龙飘飘道:“塞进柜子之后呢?又怎么处理?”
亚马想了想,道:“龙姑娘,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龙飘飘微微一怔道:“当然可以,甚么事?你只管吩咐!”
亚马道:“麻烦你派几个能干兄弟,尽快把曹家老店的曹老板给我找来。”
龙飘飘即刻点头答应,同时不禁有点好奇道:“找来以后呢?你想叫他干甚么?”
亚马神秘的道:“只让他把车停在我家门口,等着搬东西就成了。”
龙飘飘道:“你打算拜托他把塞进柜子里的那些东西,从你那边运走?”
亚马道:“不错,你们在龙四爷的地盘杀人,我替你们从江大少的地盘运走,由此可见我和你龙姑娘的交情,可比那边近多了。”
龙飘飘笑了笑,只向身后的何一刀轻轻把头一摆,何一刀便已闪身出了大门。
伙计们立刻又紧紧的把大门关上。
龙飘飘凝视了亚马一阵,忽然道:“按说你这条通路应该绝对保密才对,你为甚么要让我知道?”
亚马道:“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龙姑娘明白一件事情。”
龙飘飘道:“甚么事?”
亚马道:“我这次是破釜沉舟的跟曹刚卯上了,毁家舍命都在所不惜,何况是这点小秘密。”
龙飘飘想了想,道:“看来我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说罢,两人相对大笑,好像早已不把锦衣卫那批人看在眼里。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片凌乱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阵砸门声响。
韩领班四下察看了一眼,又望了望亚马的反应,才将大门打开。
只见几名捕快一拥而入,为首的王头在店堂里绕了一圈,才停在亚马面前,冷冷道:“人呢?”
亚马匆匆回顾了一下,道:“都在这里,一共一十六个,一个也不少。”
王头冷笑道:“你少跟我要花样,我找的不是活人,是死人!”
亚马笑笑道:“那你王头可有得等了,我们这些人还都年轻得很,一时半刻恐怕还死不了。”
王头立刻往前凑了凑,突出的肚皮几乎顶在亚马身上,狠狠道:“姓马的,你过去是干甚么的,我清楚得很,这几年我容你在庙口街晃来晃去,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所以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话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怀里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神色不禁为之一缓,退了两步,继续道:“当然,只要你跟我实话实说,我也不会为难你,你现在不妨老实告诉我,来的那几个黑衣人,到哪儿去了?”
亚马道:“走了,早就从后门走掉了。”
王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既然走了,你们还关起门来干甚么?”
亚马理直气壮道:“整理东西,店堂里被他们搞得一塌糊涂,不整理干净,怎么做生意?”
王头道:“那么方才那些杀喊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