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绫抬眼望前,来的果真只有三人三骑,不禁大失所望。
那三骑风驰电掣般冲进祠堂广场,才陡然挫腰收势,同时停在曹刚面前,动作划一,神情骠悍,一望即如是训练精良的帮会人物。
为首那人是个方面大口的中年人,讲起话来中气十足道:“在下郝威远,是受朋友之托,专程赶来给各位传个口信。”
曹刚目光朝那三人系在鞍上的兵刃瞄了一眼,眉头不禁一皱,道:“你们是‘万剑帮’的?”
郝威远道:“不错,还没请教这位兄台贵姓大名,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没等曹刚开口,萧红绫已抢着说:“司徒舵主,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跟锦衣卫的统领曹大人称兄道弟,我看你是不想再在道上混了!”
郝威远骇然道:“‘粉面阎罗’曹刚!”
萧红绫不再出声,曹刚也站在那里冷笑不语。
郝威远陡然翻身下马,毕恭毕敬的朝曹刚一抱拳,道:“原来是曹大人,失敬,失敬!”
萧红绫登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与他同来的那两名弟兄,脸上也同时透出了茫然之色。
只有曹刚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道:“你的朋友让你传甚么口信?说吧!”
郝威远干咳两声,道:“其实也没有甚么,他只想请道上的朋友高抬贵手,放何一刀一马,因为姓何的那条命,他要自己来取。”
曹刚冷笑道:“这算甚么?凭他一句话就想叫我放人?”
郝威远忙道:“当然,敞友万万想不到曹大人竟也对那姓何的有兴趣,如果知道的话……我想他一定会亲自赶来。”
曹刚道:“他亲自赶来又当如何?难道我就非让给他不可?”
郝威远道:“那就看你曹大人了。”
曹刚又是冷冷一笑,道:“你倒说说看,你那个朋友是哪路人物?竟敢如此嚣张!”
郝威远一字一顿道:“‘快刀’陶铸。”
曹刚脸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他!”
郝威远道:“曹大人既然知道这个人,那就好说多了。”
曹刚立刻道:“一点都不好说,我跟他素不相识,毫无交情可言,只不过是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已……凭他的一句话就想叫我罢手让人,只怕他的身价还差得远。”
郝威远呆了呆,道:“听曹大人的口气,好像一点卖他交情的意思都没有?”
曹刚摇头道:“没有,所以你最好赶快回去告诉他,叫他不必再来济南多事,何一刀这条命我要定了,如果他不服气,只管叫他到京城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那把刀究竟快到甚么程度?”
郝威远忽然摇着头道:“这种机会恐怕不会太大。”
曹刚一怔!道:“你这句是甚么意思?”
郝威远笑笑道:“曹大人,咱们今天得以相见,也算是有缘,我不得不奉告阁下一句,与‘快刀’陶铸为敌,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你锦衣卫虽然兵多将广,但‘快刀’陶铸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大得惊人,如果我把阁下的话原原本本传过去,你还能不能活着返回京城,恐怕都是个大问题,你想在京城等他去送死,简直是在作梦。”
曹刚勃然大怒道:“你说甚么?”
郝威远忽忙道:“曹大人不必动气,在下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如果曹大人不想听,在下回头就走,绝不罗嗦,你看如何?”
曹刚的双掌紧握,官腔十足道:“郝威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帮着陶铸跑来威胁我,你是不是认为有‘万剑帮’替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郝威远惶恐万状道:“曹大人言重了,‘万剑帮’帮小势薄,自保唯恐不及,哪里还有余力来替在下撑腰?而在下在江湖上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来威胁你‘粉面阎罗’曹大人,在下方才那番话,虽然不太中听,却句句都是为了曹大人着想,还请曹大人千万莫要误会才好。”
曹刚道:“误会?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如果真是为我着想,我还会听不出来么?”
郝威远叹了口气,道:“这大概就是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吧,其实大人只要冷静的想一想,就不难明白我劝你不要与陶铸为敌,究竟是错?还是对?”
曹刚仍然余怒未息道:“我为甚么不能与他为敌?他算甚么东西!”
郝威远立刻道:“这就对了!‘快刀’陶铸的名气再大,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混混,而曹大人却是权重位尊的锦衣卫统领,以曹大人的身分,为了些许小事,而与陶铸那种人结仇,划得来么?”
曹刚道:“有甚么划不来?我就不相信他的刀能够快到哪里去。”
郝威远道:“他的刀快慢姑且不论,但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绝对不可忽视,如果为了这种小事而冲突起来,双方伤亡必定惨重,无论胜负如何,对大人来说,都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
曹刚道:“为甚么?”
郝威远道:“因为江湖上肯为陶铸卖命的人,多得难以估计,而锦衣卫里的各位大人虽然都是一时之选,但人数总归有限得很,你说是不是?”
曹刚皱皱眉头,半晌没有吭声。
郝威远不慌不忙的继续道:“更何况双方的目的,都是为了要杀何一刀,陶铸杀何一刀,是为了全义,而大人杀何一刀的理由无论是甚么,结果都是落个残害武林同道的罪名,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又有甚么好争的呢?”
曹刚沉吟了一下,道:“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办?”
郝威远道:“依在下愚见,大人还不如干脆来个坐山观虎斗,如果‘快刀’陶铸赢了,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达到目的,如果他输了,到那个时候大人再出手也不算迟。”
曹刚听得连连点头道:“嗯,这倒是个好办法。”
郝威远往前凑了凑,笑咪咪地道:“万一到时候来个两败俱伤,也正合了大人一石二鸟的心愿,岂不快哉?”
曹刚嘿嘿一阵狂笑,道:“好,我就听你的,我倒要看看这两个人究竟鹿死谁手……”
说完,手臂一挥,四周的火把同时熄灭,但见人影晃动,转瞬间所有的人便已走得一个不剩。
郝威远这才狠狠的碎了口唾沫,道:“他妈的,甚么东西?”
远处忽然响起几下清脆的掌声,只见曹老板自街角缓缓的走了过来,边走边道:“郝兄,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那魔头打发走了,实在不简单。”
郝威远张口结舌的盯着他瞧了半晌,才惊叫道:“‘要钱不要命’曹小五?”
曹老板笑呵呵道:“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可比以前聪明多了。”
郝威远道:“哦?但不知聪明到甚么程度?”
曹老板道:“我现在是既要钱,又要命,回去告诉你们邵帮主,如果有这种机会,千万不要忘了通知我一声。”
郝威远哈哈大笑道:“你慢慢等吧,等我死掉之后,这种好事或许会轮到你头上。”
祠堂里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接道:“你要死还不简单!”
说话间,两房厚厚的木门霍然启开,何一刀犹如猛虎般的冲了出来,掠过阶前的萧红绫,跨过即将烧尽的火把,刀光一闪,直向郝威远脑后劈去。
曹老板迎面看得清楚,急忙飞身将郝威远推出,同时“波波”连声中,一条软软的红绫已将何一刀的腰身缠绕住。
何一刀凌空一个急转,脱开萧红绫的十丈柔情,“唰”地一刀,狠狠的砍了下去。
只听郝威远的坐骑一声狂嘶,歪歪斜斜的冲出几步,颓然栽倒在地上。
原来何一刀那一刀没砍到人,却结结实实的砍在马背上,不但砍裂了马鞍,而且深入马腹!
鲜血自破裂的鞍间泉涌而出,转眼间便已气绝。
“呛啷”一声,三柄铁剑同时出鞘,三张铁青的脸孔紧紧的盯着何一刀。
曹老板急忙挡在郝威远前面,将袍襟高高挽起,如临大敌一般。
萧红绫的十丈柔情也跟着微微一抖,又将何一刀持刀的右臂缠住。
何一刀疾声喝道:“萧姑娘,不要拦我,我非把他劈掉不可。”
龙飘飘这才从祠堂里一拐一拐的走出来,咳声叹气道:“何一刀,你疯了?你把他劈掉,龙府怎么办?”
何一刀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龙府有甚么关系?”
龙飘飘道:“你是龙府的人,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龙府都得负责,怎么能说没有关系?”
何一刀道:“就算有关系又当如何?难道他们一个小小的帮会,还能把我们龙府怎么样不成?”
龙飘飘道:“谁告诉你‘万剑帮’是个小小帮会?一个拥有两万七千名弟兄,六千五百匹健马,还有上百艘船只的‘万剑帮’,你敢说他是个小小帮会么?”
何一刀回首指着郝威远,道:“那是方才他自己说的。”
龙飘飘又叹了口气,道:“‘翻云覆雨’郝威远的话,你居然也相信?像你这种人,除了惹祸之外,还有甚么用?”
何一刀缓缓的垂下刀头,再也不吭一声。
萧红绫的那条十丈柔情立刻收了回去,曹老板也松了口气,还不断的在拭冷汗。
龙飘飘勉强的朝郝威远一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郝舵主海涵。我这就派人把我的坐骑牵来,请郝舵主回程将就着使用吧!”
郝威远冷冷道:“不必了,诚如阁下所知‘万剑帮’马匹多的是,偶而死一匹、两匹,还难不倒我。”
只见他两只手指在空中一弯,登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啃。
又是一阵蹄声响起,一匹黑马从暗中疾奔而出,刹那间已停在郝威远的身旁。
曹老板吃惊道:“好家伙,原来你早有准备!”
郝威远斜瞟了龙飘飘一眼,道:“跟龙姑娘这种人打交道,不留点退步怎么行?”
言下之意,好像龙飘飘的分量比“粉面阎罗”曹刚还要重。
龙飘飘只有苦笑。
曹老板急忙干咳两声,道:“那是你对龙姑娘不太了解,其实她也是个蛮讲义气的人!”
郝威远又朝龙飘飘看了一眼,道:“今天我还得赶回去覆命,不能陪各位多聊,下次见面,咱们再好好喝一杯。”
曹老板道:“你请客?”
郝威远哈哈一笑道:“好,我请。”
说完,纵上马鞍,抖鞭就想冲出。
陡闻何一刀大喝一声,道:“慢点!”
众人同时一怔!郝威远等三人不约而同的握剑勒马,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视着他。
何一刀道:“回去告诉‘快刀’陶铸,三天后的落日之前,我在这里等他,无论如何一定叫他赶来。”
郝威远道:“如果赶不及呢?”
何一刀冷笑一声:道:“那你们就赶紧把济南分舵这批废料撤走,后天太阳一落山,只要是你们‘万剑帮’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一路往北杀,直杀到陶铸露面为止。”
郝威远倒抽了口冷气,道:“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们‘万剑帮’报复?”
何一刀道:“你们只管放马过来,我随时欢迎,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何一刀便脱离龙府,今后我所做的任何事,都由我自个儿承担,与龙府完全无关。”
郝威远听得不禁愣住了!
何一刀冷冷的望着他,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待在这里浪费时间,连夜赶路也得把消息传回去,因为陶铸只要晚来一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