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冷笑道:“你以为救了我,我就会帮你找回来么?”
亚马笑道:“那就看你的良心如何了?”
雪姑道:“东西我并没有转手他人,就藏在马车底层暗箱内,但你甭想叫我交给你,分一件也不成,因为东西不是我的。”
亚马道:“对啊,人家的东西,咱们不能据为己有,你不交给我也成,由你自己还给失主如何?”
雪姑翻着白眼道:“那我岂不是白辛苦一个月?告诉你,东西我是决定不还的,但也不会据为已有,我准备变卖了以后,用这笔钱去找一个人!”
亚马道:“找谁?”
雪姑道:“‘江湖野马’!”
亚马万万没有想到,话题竟绕到自己头上来了,不由一怔!道:“你找亚马做甚么?”
雪姑叹道:“我不想告诉你,除非你能帮我找到他……”
她眼睛一亮,又盯住他道:“咦?你怎么和道‘江湖野马’叫做亚马?”
亚马赶紧支唔道:“我听说的。”
雪姑企盼道:“你听说他在甚么地方?能帮我找到他吗?”
亚马叹了口气,道:“不能……”
雪姑失望,长长地叹口气。
亚马又道:“你偷这么多东西,只为了要找那个亚马?”
雪姑道:“是。”
亚马道:“你这些都要给他?”
雪姑道:“都给他!”
亚马道:“就这些,够吗?”
雪姑叹道:“要是不够,我只好再到皇宫,到皇帝老爷那里,再去借几件来……”
亚马吓了一跳,忙道:“不不,够了够了!”
雪姑道:“你怎么知道够了?”
亚马道:“哦,我是说皇宫那种地方,你千万不要去!”
雪姑其实也不是真的敢去,不禁有些呆呆发怔!
亚马又上了车,仍坐在车座上,道:“你走不走?”
雪姑只得上车,现在她已不必躲在车厢里,而是坐到亚马身旁,亚马一抖缰绳,马车顺着大道飞驰而去……
雪姑倚着他得膀子道:“二愣子,你的功夫不在我之下,走到哪里都不愁混不到饭吃,何必再为我驾车?”
亚马道:“混既容易,但要一天混个十两银子可不容易啊。”
雪姑道:“你意思……”
亚马道:“只要你不辞我,这差事我干定了。”
雪姑笑道:“现在我可请不起了。”
亚马道:“怎么?莫非你手头不便?那没关系,十两银子不用每天付,记在账上,等方便时再一齐付我。”
雪姑道:“别把本姑娘看得这么寒酸,连一天十两工资都付不出,只是再请你这么一位大英雄做我车夫,实在不敢当。”
亚马哈哈笑道:“我若算是英雄,你该是大侠客了,英雄给大侠客赶车也不为过啊。”
雪姑道:“至少一天十两银子请你,实在太少了,让我想想,该加你多少呢?加多了,我付不起,加少了……”
亚马道:“加少了我照干,不加也不要紧,分文不给,供我三餐,瞧得起我二愣子的为人,那我干得更起劲!”
雪姑以为耳朵有了毛病,问道:“你说甚么?”
亚马大声道:“我说你若瞧得起我,赶车的工资可以分文不给,只要三餐教我吃得饱,晚上让我睡得好,免费供你驱使……”
雪姑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闻是真,好一会,才问道:“那岂不是打破你的计划?”
亚马一时没体会到她的话意,大声道:“甚么计划啊?”
雪姑道:“你不是说干个半年,存下工资好娶媳妇么?”
亚马这才想起,哈哈大笑道:“那是说着玩的,现在我既明白姑娘并非普通盗贼可比,只要姑娘用得上我二愣子,难道我还会计较工资么?”
雪姑听得暗暗点头,说道:“二愣子,我骂你是死要钱,实在不该!”
亚马道:“彼此,彼此,我起先不明白,以为你做贼,气得你流泪,更是不该!”
雪姑叹道:“可惜我不是男儿,否则,你我真可交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亚马道:“一男一女不也可以做胆肝相照的好朋友?”
雪姑道:“不对,不对,胆肝相照只能用来形容一对铁血男儿。”
亚马笑道:“那一对男女交为好朋友,用甚么来形容呢?”
雪姑低声自语:“一对男女交为好友……”
亚马道:“你说称做羊左之交如何?”
雪姑道:“也不对,羊指羊角哀,左指左伯桃,他二人都是男性,你我羊左之交相称,不当……”
亚马笑道:“下次干那勾当时,你偷我守,咱们志趣相同,称做‘沆瀣一气’不错吧?”
雪姑听得有气道:“去你的,我才不和你沆瀣一气呢!”
原来“沆瀣一气”虽能形容志趣相同,却是形容不好的方面。
据说唐朝时候,有一个叫做崔沆的人,某次,僖宗皇帝派他去做主考宫,把一个叫崔瀣的录取了。他两个人都姓崔,而两个单名连起来是“沆瀣”两个字,“沆瀣”正好是夜里水气的别名。
当时有位叫钱希白的人讽刺崔沆取崔瀣有私,在一篇文章中说他俩是“座主门生,沆瀣一气”。
以后人们引用这句话,说凡有同样坏习惯,而勾结一起做不正当事情者,便叫“沆瀣一气”了。
“劫富济贫”名虽好听,总是盗贼勾当,亚马一半开玩笑,一半就事论事,用这四字形容本甚恰当,但雪姑听得不以为然,她认为劫富济贫,光明正大,岂能以“沆瀣一气”四字形容?
亚马笑道:“沆瀣一气,你不喜欢,想来‘胶漆相投’四字,你一定喜欢了。”
“胶漆相投”也可用来形容双方志趣相投十分交好,只是用来形容两个男人是过火了一点,形容一对男女倒正恰到好处。
雪姑想起一对男女交好到如胶似漆,不能分离的地步,脸儿虽然有些红了起来,却不由自主的将亚马臂膀搂得更紧些……
亚马无心之言,没想到勾起雪姑儿女之情……
雪姑没说话,亚马便专心赶着他的车……
突听雪姑声音有些微颤说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么?我好累……”
亚马道:“前面就是咸宁县城,我知道那里有家聚福客栈……”
聚福客栈就在西大街的衔尾上。
西大街是祟阳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之一,街道两旁商店林立,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聚福客栈的地头虽较偏僻,但依然宾客常满,生意兴隆。
这天傍晚,又是楼下大堂上座的时刻,曹老板总是从早到晚笑嘻嘻的盯在柜枱里,照顾着他的生意。
曹老板总是对每个进出的客人都很留意,因为客栈本是个分子复杂,纠纷特别多的地方。
现在,他又坐在柜枱里,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满是破洞的篷车,已缓缓停在门口。
亚马从车上将虚弱的雪姑抱下来。
雪姑满脸病容,手中却紧紧地包着一只花布包袱。
堂口上的伙计贾六急忙迎上去,哈着腰道:“二位请坐。”
亚马道:“替我准备一间上房。”
贾六陪笑道:“对不起,房间早已客满了。”
亚马就象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一字一字道:“我要一间上房!”
贾六为难道:“这……”
曹老板立刻离开柜台,大步走了出来,道:“二位请随我上楼……”
说着已领先走上楼梯,亚马紧紧跟在后面。
贾六望着曹老板的背影,耸耸肩道:“奇怪,明明已经客满……”
雪姑横卧在床铺上,双手仍紧紧地抱着她那只花布包袱。
脸色几乎比刚刚才换上的床罩还白。
屋子很宽敞,光线也很充足,两扇宽大的窗户高高撑起,宽阔的院落一览无遗。
曹老板道:“二位觉得这间房子如何?”
亚马道:“只要有得住,哪一间都一样。”
曹老板笑道:“如此,老夫告退……”
直等曹老板关上房门走远,雪姑才皱眉道:“奇怪,店小二明明说已经客满……”
亚马将牛车上最后的一批柬西也搬了进来,在一张长板凳上一仰,斜瞧着雪姑,道:“雪姑,你会不会烧饭?”
雪姑有气无力道:“会。”
亚马道:“会不会洗衣服?”
雪姑道:“会。”
亚马道:“会不会缝缝补补的?”
雪姑道:“会。”
亚马道:“会不会生孩子?”
谁知雪姑却动也没动,说话更加无力道:“我,我不知道。”
亚马愕然,慢慢走近床边,道:“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雪姑摇头。
亚马道:“现在可千万不能生病,一病就糟了。”
雪姑突然头一扭,失聱哭了起来。
亚马一怔!急忙摸了摸她的头,触手滚烫,不禁暗吃一惊!
雪姑边哭边道:“我也不愿意生病,可是……可是……”
亚马故作轻松道:“你放心,我看也没甚么大病,三两天就好的小毛病,误不了甚么事。”说着,将手指搭在雪姑的脉搏上。
雪姑梨花带雨的望看亚马,道:“你会治病?”
亚马也不理她,只专心把脉,过了很久,才道:“不要紧,只是受了点风寒,不过……”
雪姑忙道:“不过甚么?”
亚马道:“雪姑,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伤势是否又严重了?”
雪姑不语。
亚马将雪姑的身子整个挪上床,随手把她的腰带松开来。
雪姑急忙推开他的手,紧张道:“你……你要干甚么?”
亚马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雪姑道:“不,不是那儿。”
亚马惊愕道:“你莫非又另外受了伤?”
雪姑点点头,眼泪又滚下来。
亚马急道:“伤在哪儿?给我看一下。”
雪姑一面护腰下,一面不停的哭泣。
亚马恍然道:“哦,一定是姓单的伤了你,在小腹,是不是?”
雪姑边哭边点头。
亚马开始解她肋旁的衣扣,雪姑看红了脸,死抓着腰带不放。
亚马焦急道:“雪姑,我是替你治病啊,你不许我看伤口,我如何下药呢?”
雪姑犹疑的瞧着他,道:“你……真的会治病?”
亚马道:“如果我不懂得一点医道,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雪姑想了想,终于松开手,转头对看墙壁,用手臂将脸孔遮住。
衣襟敞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平坦的小腹,秀气的肚脐……
引入馋涎欲滴,不由得“咕”的咽了口唾沫。
雪姑轻声道:“伤得怎么样?”
亚马这才发现腰侧下有块乌黑的伤痕,轻轻在伤痕四周按了按,道:“幸亏你当时闪避得快,否则肋骨少说也要断掉一两根。”
雪姑道:“严重吗?”
亚马道:“轻得很。”
雪姑急忙掩上衣襟,红着脸望着亚马,道:“好不好治?”
亚马道:“内服外敷,一剂见效。”
雪姑道:“好像真的一样?”
亚马道:“雪姑,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雪姑叹道:“好吧,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你要还掉那些珍宝,就全部拿去,我绝不怪你。”
亚马笑笑道:“可惜我还舍不得呢!”
雪姑眼睛一眨一眨的瞅着他,道:“舍不得珍宝?还是舍不得人?”
亚马道:“舍不得患难之交的好朋友。”
雪姑头一扭,脸孔又拉下来,似乎对“患难之交”这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