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了去,纵马飞奔,十多人追了上去,许多人拥在一起……。
一个接着一个,五个人抢了活羊,奔到了北边小山丘的顶上。一到山顶,别的人就不能再去争夺了。这五个人中有苏普,有桑斯儿,还有那蒙面的青年。
跟着便是比武。桑斯儿的对手绰号“大牯牛”,他最擅长的是头槌。苏普的对手是个又高又瘦的青年,因为太高了,平时走路时总是弯着背,似乎免得和旁人相差太远,朋友们都叫他作“骆驼”。这个“骆驼”也真有些骆驼性格,有着无比的韧力。
桑斯儿灵活地跳来跳去,很快便用脚勾倒了大牯牛,压在他的身上取得了胜利。那“骆驼”却非常的不易对付。苏普一次又一次的打倒他,但他的精力竟是永不耗竭,每次苏普似乎已得到确定的胜利,但“骆驼”翻起身来,又扑了上去。旁观众人哄笑着,起初认为苏普一定会得胜,可是见“骆驼”越打越有精神,每摔倒一次,再站起来时力气反而更加大了些,慢慢的,许多人都看好“骆驼”了。
苏普累得全身都是汗水,摔角时手脚已不大听使唤,胸口几乎想喷出血来,但“骆舵”仍是神采奕奕。他打不过苏普,可是他总不输。苏普几乎要认输了,突然间,“骆驼”扑在他的身上,将他掀在地下。苏普用力挣扎,无法起身。族人们大叫:“骆驼胜了,骆驼胜了!”苏普的眼光陡然间遇到了一对眼睛,那对眼睛的神色中充满了惊慌和关心,那正是阿曼的眼睛。
不知从什么地方生出来一股力气,苏普猛地翻身跃起,将“骆驼”压在底下。他左手抓住了“骆驼”的右手,反拗过来,右臂压在“骆驼”的头颈中。终於,“骆驼”的韧力消失了,没了反抗的力气。
苏普在众人的欢呼喝采声中,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桑斯儿不愿乘人之危,说道:“苏普,你歇一歇,我去跟这位兄弟比一比。”於是走到那蒙面人的面前,说道:“兄弟,我来跟你比武,你的面罩可以除下了。”那人道:“非除下不可吗?”
苏普见了那人所骑的白马和身形,早就疑心这蒙面青年便是那自称“李白马”的少年英雄,这时听了“他”的声音,更无怀疑,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低沉下去:“此人武功卓绝,我和桑斯儿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一路跟随着咱们,从迷宫中救咱们出来,原来他就看上了阿曼。”
这蒙面青年!果然便是李文秀。
桑斯儿笑道:“我瞧不瞧你的脸,没有关系。可是这里只剩下了三人,要是我和苏普都打你不过,难道阿曼便嫁一个不露面目的丈夫吗?”李文秀道:“好!”伸手扯下了罩在脸上的帕子。桑斯儿惊道:“李白马?”众族人也都叫了起来:“李白马,李白马,他是汉人,他是汉人。”有许多族人叫了起来:“咱们的美丽姑娘不能嫁给汉人。”更有人叫道:“汉人都做强盗。汉人强盗杀了咱们许多亲人,抢了咱们许多财物。”那些曾身受霍元龙、陈达玄等汉人强盗之害的族人,叫嚷得更加厉害。
但也有人叫道:“这位李英雄不是强盗。”“他从迷宫中救了咱们出来。”“他是本族的大恩人,他和那些坏人不同。”
族人吵嚷成一片,有人便叫道:“听族长说,听族长说。”
白须族长站起身来,击掌三下,说道:“这位李英雄不是强盗,如果不是蒙他相救,咱们许多族人都要死在迷宫之中。不错,他是本族的大恩人。汉人有坏的,也有好的。这位李英雄是好人。”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咱们今天比武,是要凭真神阿拉的旨意,瞧真神是不是赦免了苏普的罪,瞧谁最得真神的眷顾,便可和阿曼结亲。咱们回教徒,是不能跟外教之人结亲的。”
李文秀这:“汉人中也是许多是回教徒,我愿意崇拜真神阿拉。”
族长很是为难,他很感激李文秀,可是在他内心,却不愿将本族最美丽的姑娘嫁给汉人。这是他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见。他怔了一怔,说道:“这件事我不能决定,要问咱们最有学问的长老哈卞拉姆。”
哈卞拉姆是铁延部中精通“可兰经”,最有学问的老人。族长走到他的面前,说道:“哈卞拉姆,咱们族里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形,要请你明白的告诉我们。”
哈卞拉姆低头沉思了一会,道:“我是个卑微的人,什么也不懂。”族长道:“如果有学问的哈卞拉姆也说不懂,那么别人是更加不懂了。”吟卞拉姆道:“可兰经第四十九章上说:『众人啊,我确已从一男一女创造你们,我使你们成为许多民族和宗族,以使你们互相认识。在阿拉看来,你们中最尊贵的,便是你们中最善良的。』世界上各个民族和宗教,都是真神阿拉创造的。他只说凡是最善良的,便是最尊贵的。第四章上说:『你们当亲爱近邻、远邻、伴侣,当款待旅客。』汉人是我们的远邻,如果他们不来侵犯我们,我们要对他们亲爱,款待他们。”
族长道:“你说得很对。但我们的儿女,能嫁给汉人么?”哈卞拉姆道:“真经第二章二二一节说:“你们不要娶崇拜多神的妇女。直到她们信道。你们不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崇拜多神的男子,直到他们信道。”真经第四章第二十三节中,严禁娶有丈夫的妇女,不许娶直系亲属,除此之外,都是合法的。便是娶奴婢和俘虏也可以,为什不可以和汉人婚嫁呢?”
当哈卞拉姆背诵可兰经的经文之时,众族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肃立倾听。经文替他们解决疑难,大家心中都明白了,都说:“真神阿拉的指示,那是再也不会错的。”有人便称赞哈卞拉姆有学问:“咱们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只要去问哈卞拉姆,他总是能好好的告诉咱们。”
旅长朗声道:“好了,真经上是这般说,好的汉人,是咱们哈萨克人的好兄弟、好姊妹。李英雄要娶阿曼,真神是许可的,你们两个比武吧!”
李文秀自小和苏普在一起游玩,心中始终不能忘情於他。后来苏普所以跟她疏远,全是为了他父亲苏鲁克对汉人的歧视和偏见。这时她穿了男装来争夺阿曼,便是要使哈萨克人明白,汉人之中也是有好人的,幸好有学问的哈卞拉姆又依据真经而向大家说明,不同民族的人是可以婚配的。
别人明白不明白,她自是无所谓,她只是要让苏普知道,他父亲的偏见是不对的。在表面上,她这时是跟桑斯儿和苏普争夺阿曼,其实,她是不是在跟阿曼争夺苏普呢?
她是不是要从阿曼手中,将苏普争回来?这一节李文秀自己也不知道。
桑斯儿曾见过李文秀使兵刃跟群盗相斗,招数极是精妙,心知若是兵刃上和她比试,自己必输无疑,但哈萨克人的摔角之技,世代相传,自有其独到的本领,当下摆个势子,叫道:“李英雄,咱们来比一比!”
李文秀道:“好!”曳起袍的下摆,塞在腰带中,走到人圈中间,和桑斯儿面对面的站着。桑斯儿双臂张开,待要扑将上来,李文秀突然惊呼一声:“咦!”向左首树林急奔而去。
这一着桑斯儿固然吃惊,旁观众人也是个个大出意料之外,谁也不知李文秀怎地会在临到比试之际,忽然会脱身逃走。难道她不怕凶悍的强盗?反而不敢和桑斯儿比武么?桑斯儿呆了一呆,道:“苏普,李英雄既然不比,只剩下咱哥儿两个了。”苏普道:“嗯!咱俩来决一雌雄。”纵到人圈之中,和桑斯儿交起手来。他二人自幼便不断打架,直打到大,今日你赢,明日我赢,不知搏斗过多少次。只是今日这一战事关重大,谁都要出尽全力以争。
桑斯儿从十五岁上那一年起,心中就对阿曼偷偷爱慕,可是见苏普和阿曼好得犹似蜜里调油,这番爱慕之情,也只好深深的藏在心底。后来苏普杀了车尔库,成为阿曼的杀父之仇,苏普虽遭放逐,桑斯儿仍是不敢向阿曼表白情意。直到此时阿曼公开宣示要各人比试武艺,看真神是否原宥了苏普的罪行,桑斯儿才出全力以争。
本来,苏普的武艺是比桑斯儿稍胜一筹,力气也比他大些,然而适才跟“骆驼”斗得筋疲力竭,不比桑斯儿神完气足,交手十馀合,已是颇处下风。
但刚才李文秀为什么忽然罢手远避,原来她正要和桑斯儿交手,猛地里见树林中人影一闪,正是她欲得之而甘心的陈达玄。李文秀心想,跟桑斯儿交手,只不过是戏耍,难道胜了他和苏普,自己还能娶了阿曼不成,但这个害死自己父母的大仇人,这次决不能再容他逃走,当下飞步奔向林。
但到得林中,陈达玄已是不见了影踪。李文秀展开轻身功夫,四下里搜索一遍,仍是不见。她贴耳在地,隐隐听到有马蹄声向西北方驰去,这时也不及回去找自己的白马,顺手在草地上牵过一匹马来,鞍子也不放,飞身上了马背,向西北方追了下去。
第九回 师父和疯子
奔出数里,已离开草原,到了沙漠,李文秀纵马上了一个沙丘,四下一望,只见西北方远处有匹马站着不动,马旁似有一人横卧。李文秀忙催马近前,但见那人仰天而卧,似已死去。她怕那人诈死,另有奸谋,取出流星槌,左槌挥出,轻轻在他胸口“中庭穴”上一点,那人仍是不动。李文秀才知他当真已死,走近一看,却不是陈达玄是谁?
但见他嘴角边流出鲜血,显是受了内伤,气息已绝,肌肤尚温,却是死去不久。李文秀在他身上一搜,但见他胸口有个鸟青的掌印,肋骨断了七八根,心下骇然:“不知是谁打死他的,那人掌力好生厉害。”想到此处,四下里一看,但见远处隐隐有个黑点,有人骑了马飞奔,再看陈达玄时,只见他背囊和衣袋都已被人用刀划破,如果那幅迷宫的地图一直在他身上,这时也已被杀死他的敌人搜去。
李文秀心想:“迷宫已经发现,要此地图又有何用。”她呆立在陈达玄的尸身之旁,暗想害死父母的仇人都已死去,虽是旁人所杀,但自己心愿已了,出了一会神,上马回到比武场来,远远只听得众族人在大声叫道:“桑斯儿胜了,桑斯儿胜了!”李文秀一颗心怦怦跳动,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桑斯儿若是娶了阿曼,如果我跟苏普说,我便是他小时候一道玩儿的女友,他会怎么?”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晕红上脸,驰马走近人圈。
只见苏普筋疲力尽的伏在地下,慢慢挣扎着想爬起,但双足摇摇晃晃,刚一站定,又摔倒在地。桑斯儿扶了他起来,说道:“苏普,你如不服,歇一会儿再打。”苏普摇了摇头,眼望阿曼,脸上是一股伤心欲绝,痛楚之极的神色。阿曼心中一阵难过,也不禁流下泪来。
李文秀瞧了两人的神气,心想:“他二人是真心相爱的,苏普这一生之中,决不会再爱第二个人。阿曼如果嫁了桑斯儿,她一定忘不了苏普,她对桑斯儿也定然不好。那么,谁也不会快乐。”
她瞧着苏普那满脸苦恼的神情,见他脚步蹒跚,抱着头慢慢走到旁边,坐在地下喘气,心中说不出的怜惜,一咬牙,走到中场,说道:“桑斯儿,刚才我去追一个人,没能跟你比试,现在咱们动手吧!”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已打了两场,用了不少力气。我却一场也没打过,末免不公平,这样吧,今日咱们不比,明日再比。”
桑斯儿对李文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