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崽子,你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
“你叫谁小冤崽子?”黄衣童子两眼直眨。
“当然是叫你这小兔崽子!”
“好啊!这倒新鲜,老兔崽子,有本事你就使吧!”
“你可知道老子是什么身分?”
“并不过是个老兔崽子,老兔崽子开口兔崽子,闭口兔崽子,想必你们全家都是兔崽子!”
黄衣童子口齿伶俐,说起话来,有如连珠炮、绕口令。
“不给你这小兔崽子点颜色看看,谅你也不知老子的厉害!”巴天义气得个发昏章第十一,抄起桌上的酒杯,抖手向黄衣童子砸去。
他一向擅使暗器,酒杯掷出,不亚飞镖,不但势道劲猛,更奇准无比。
那知黄衣童子探手一抓,竟把电射般飞来的酒杯接住,而且酒杯触手时不发半点声响。
他哈哈一笑道:“老兔崽子,敬酒那有这种敬法,至少要斟满酒再敬才对。”
他边说边在临近席上斟满酒,一扬腕,那酒杯又回掷过去。
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那酒杯在空中不倾不斜,滴酒不溅,飞行的速度也十分缓慢,就像有根无形的线索暗中牵引一般,恰好落在巴天义的席位上,酒在杯中,半点不会溅出。
这一手飞杯绝技,看得全场的人,几乎个个透不过气来,不但那些二三流的江湖混混闻所未闻,即使一些在场的绝顶高手也照样见所未见。
黄衣童子掷出酒杯之后,不知从怀里摸出一粒什么东西,又是抖手一扬说:“老兔崽子,再请你吃一颗松筋解骨丸!”
但见巴天义身躯猛一哆嗦,立刻也原势不动地僵在当场。他这姿势,比起胡大通来,总算文雅一些。
楼上楼下,凭空竟有两人各自摆好架式,一动不动地供人观赏,看来为这场盛会,实在增色不少。
“也是老夫家规不严,使这两个孩子变得没大没小;半点不懂规矩,你们各位千万不要见笑。”
绿袍长须老人接着转过头来喝道:“不带你们出来偏要出来,出来之后就惹事,难道就不怕爷爷打你们!”
两个童子闻言立时躬身肃立,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绿袍长须老人这才目注卫天风道:“卫堡主,老夫今天来,只是告诉你几句话,要想称雄武林、领袖群伦,必须具有仁人君子的开阔胸襟,要使人心悦诚服,否则,纵然一时侥幸成功,到头来仍必身败名裂。”
卫天风脸色微变,道:“老前辈此话究竟何意,卫某斗胆,敢请明示!”
绿袍长须老人长长吁了口气:“武林苍生,岂可视同草芥,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卫天风极力保持镇定,但额角却已冒出豆大汗珠:“在下越发不明白前辈话中之意,如果前辈还有见教,最好请到花厅,容卫某洗耳恭听。”
绿袍长须老人湛湛眼神,缓缓盯住在卫天风脸上:“老夫话已说完,听也在你,不听也在你,不过,老夫总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他说完话,回过头去道:“咱们走!”
红、黄两童子抢先一步,走在前面,想是在为爷爷开道。
忽然,花厅上有人说了话:“老头儿,你总得留下一个名号才能走啊!”
绿袍长须老人看清是个白发皤皤的老女人,不动声色地道:“你可是十魔之首的易双凤?”
易双凤似是听得颇为激动地道:“七十年了,你………你还记得我么?”
绿袍长须老人道:“方才已经有人称呼你了,不然老夫一时之间,还真不容易想起。”
易双凤不觉双颊胀红,欲言又止地好一阵才说:“七十年来,老身无时无刻不在………
你为什么一直耽在红叶谷不肯出来,若非老身记性好,此刻还真看不出你是谁来。”
“老夫何当希望你认出我是谁来。”
“可是我终于认出你来了。”
“易双凤,不准你说出老夫的名字!”
易双凤摸了摸满头白发道:“老身非要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不可,你们听着,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东………”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黄衣童子已由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扬腕叫道:“东什么,你若敢提起爷爷的名讳,先吃了这颗定心丸再说!”
易双凤如有所悟,心头一凛,喃喃说道:“管他东西南北,不说就不说,反正老身知道就好,留着你那名字带进棺材去吧!”
绿袍长须老人头也不回,在一红一黄两个童子前导下,不大一会儿,便失去踪影。
“易老前辈,究竟东什么?”邻座的吴海狮迫不及待。
“东你妈的狗头!”易双凤一腕怨气,发泄在吴海狮身上。
吴海狮岂是等闲之辈,想当年他和渤海龙王尤青雄雄霸渤海,身任水路总舵二瓢把子,手下不下数千人,此刻虽依附天风堡,却仍不失是位炙热的当权人物。
“易魔头,我吴海狮是尊敬你老而不死,多活了几岁年纪,所以才向你请教,你惹不起他们爷儿三个,难道咱就是好欺侮的!”
“你本来就是狗头一个,放着二瓢把子不干,却要干狗腿子!”
“好啊,你连卫堡主也骂了,卫堡主可惹到你?”
“不管怎么说,你总是狗腿子一个,老娘看着就不顺眼。”
“既然如此,老婆子,你看看这个顺不顺眼?”吴海狮霍地抽出佩在腰间的厚背鬼头刀。
一阵桌椅响动,九魔全都离座亮出了兵刃,连原被人称独目天尊现已变成无目天尊的杜一虎,也摸索着抽出了软鞭。
易双凤是十魔之首,九魔岂能让老大姊受人羞辱,何况他们又向来团结无间。
“你们都给我坐下!”易双凤回身喝住九魔:“我不信姓吴的这兔崽子敢在老娘面前张狂!”
方才黄衣童子和巴天义两人互以“兔崽子”三字相骂,此刻易双凤又以“兔崽子”骂吴海狮,气氛紧张中却听得不少人笑出声来。
说来难怪,这是北方习惯的骂人用语,若换了江南,自然另有骂法。
吴海狮已被尤青雄和水娘子强按着坐下,他也自知自己是主人之一,不该闲事,尤其十魔众怒难犯,当真拚起来准会天翻地覆。
卫天风此时已走回大厅入席,先拱手向十魔陪笑道:“十位前辈何必跟他计较,我这吴老弟是位浑人,从不懂得朝山拜庙,一切请看在晚辈分上。”
十魔只好收起兵刃、重新入座。
其实,易双凤骂吴悔狮,只是指桑骂槐,卫天风出手自破十绝剑阵,她始终耿耿于怀,纵然卫天风舌底生莲,把道理说得天花乱坠,也难稍她那口闷气。
卫天风眼看各路宾客都按预定的座位坐好,斟满酒杯,高举过顶道:“今天卫某招待不周,失礼至极,现在我先干一大杯,算是为各位赔礼。”举杯一饮而尽。
楼上楼下以不动姿势亮相的巴天义和胡大通,已有人为他们解开穴道,两人总算还要面子,解穴之后,不声不响就溜走了。
近千宾客,有的已吃了大半,有的刚才为了看热闹,根本不曾动箸,直到此时,才开怀畅饮起来。
“不好!起火了!”蓦然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这一叫顿使大厅内秩序大乱,好在火势不大,而且大门处并未着火,只要保持安静,顺序出厅,谅来不致造成伤亡。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大厅内除了卫天风、尤青雄、水娘子等在指挥着手下救火外,其余的江湖人物、武林群豪早已各自逃命,走得一干二净。
司马青和上官红依然回到投宿多日的长辛店集贤客栈。
他们都心情沉重,一路上仆仆风尘,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天风居的一幕,虽然为时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却使他们像历经无尽沧桑,增长不少见闻,却也更加深了今后对付卫天风大是不易的预料。
在司马青和上官红事前的预料中,这次天风居的盛会,必可面对近千武林同道,彻头彻尾揭开卫天风的伪善面具,使人人看清他的本来面目,洞悉他的奸诈卑污。岂知却事与愿违,对方反而藉着这次盛会,越发巩固了他在北五省武林中的领导地位和声誉。
从此之后,只怕没有人再会怀疑上官嵩之死能和卫天风扯上千系,反而可能认为司马青和上官红的举动是故意兴风作浪,平白制造武林料纷,说不定他们两人,会倒转来变成众矢之的。
卫天风的老辣深沉和机智应变能力,也是上官红和司马青初料未及的,虽然上官红已和他多次见面,司马青也在上次到嵩云别庄吊唁时和他有过接触,却万未料到他在天风居的盛会上,表现得如此气度恢宏从容,连走遍大江南北一向机智多谋能言善道的空空门门主谈不同都栽了筋斗。
另外使他们震惊的是那位绿袍老人的出现,现场中多少人曾走遍五湖四海,除易双凤外竟然并无一人知道他是谁的,这简直不可思议,而那红、黄两位童子,小小年纪,武功却已到达出神入化之境,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司马青和上官红自觉若单论黄衣童子那手飞杯送酒和掷物点穴的绝技,他们是自叹不如好在这一老两小三人,看情形尚不致和自己为敌,否则,为上官嵩报仇雪恨,为北地武林除害锄奸之举,就更茫然无期了。
思绪烦懑,司马青和上官红竟然一宿保持沉默。
闻人杰知道他们心烦,也吩咐店伙非属必要,不可惊动打扰他们。
次日傍晚,闻人杰特地准备了几样他们喜欢的菜肴,并把珍藏多年的名酒“金波露”打开一坛,吩咐店伙送到他们上房,让他们不必到栈堂用膳。
“闻人兄,你的一番殷勤相待之惹,兄弟实在感激不尽。”司马青有些过意不去。
“那里话,为了上官盟主的事,咱们算得上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听说昨天在天风居,你们并没讨到便宜,难怪你们回栈后一直心情不好,这坛金波露是我珍藏了十多年的好酒,喝两盅也好让你们藉酒解愁。”闻人杰边说边亲自为两人斟酒。
“藉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司马青微微一叹:“闻人兄,你也就在这里陪我们喝几杯吧!”
“我在外面还要招呼招呼,待会儿再来陪你们。”
闻人杰刚跨出房门,只听门外另一人开了腔:“司马老弟,上官姑娘,我来陪你们。”
两人听出是谈不同的声音,连忙起身相迎。
谈不同不速而来,使他们愁绪稍解,因为自天风居蹄来后,他们始终足未出户,对外面有何动静,毫不知情。
闻人杰又亲自进内为谈不同添了碗筷,仍到外面招呼生意。
谈不同坐下后,摇摇头,叹口气,说:“昨天咱们这筋斗栽大了,我谈不同活了大半辈子跑遍大江南北,还是头一遭阴沟里翻船。”
“晚辈们也正在为这事发愁。”司马青也摇头叹息。
“老朽以前虽然也见过卫天风,但彼此从未正面接触,所以他并不认识老朽,没想到昨天面对面的一番对质,老朽千真万确的握有证据,反而不能取信于人,可见卫天风不愧一代枭雄,他能害死上官盟主,掌握了北五省武林大势,确是有他过人之处。”谈不同说完话,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连喝了好几口酒。
“为今之计,前辈认为骇怎么办?晚辈和内人小红,总不能就此罢手。”司马青眉宇耸动,似乎已从沉闷中激起了他的豪气。
“当然不能就此罢手,不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