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并没有料到我们会来,因此史文通也不可能是在那儿专候着我们的,我们来的时候,他却只是在门上招呼着,卫天风能把那样一个人物放着看门,在里面的人自然此他只强不弱。”
“卫天风也真有本事,上那儿找来这些人的?”
司马青道:“他处心积虑,想代你父亲而称霸,筹划已经不是一天一日了,从四处招募来的好手养在这儿,作为他隐藏的实力,所以不把他们带到南宫去,是他还不打算把这股力量让人知道,因此我认为他留在这儿的人手,此他带去的人更为可怕。”
“青哥!你作这样的推断有根据吗?”
“有的,你看这桌上。”
他手指的地方是那半桌残肴,上官红不解道:“这不过是吃剩的酒菜,又能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司马青叹道:“你的阅历的确太差,从这些地方,最能看出一些隐藏的秘密,现在我们就从这些菜上来看吧,这一味干贝烧白菜,里面的干贝丝足足有半寸来长,而且下的料子很足,单只这道菜,就值好几两银子,还有这一味清蒸鲥鱼,在江南已经很名贵了,在北方更甭说了,还有这酒,是陈年竹叶青,也要值好几两银子一罐呢,找算算这一桌菜跟酒,约莫在二十两银子上下,只为了七个人的吃喝,花费如此之钜,你想会是普通的镖行伙计吗?”
这一番剖析,把上官红听得怔住了,她的确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会有这么大的学问?
“会不会是他们恰好在庆祝什么?”
“不会,即使是有什么喜庆祝贺,一批镖局的伙计们也吃不起这样名贵的菜,而且如有庆典,必然是叫整桌的酒席,不会连酱萝卜等小菜也摆上桌子,因此,这只是一餐寻常的晚饭而已。”
上官红也引起兴趣了问道:“那这七个人是卫天风请来的高手了?”
“是的!而且还是从江南请来的成分居多,因为这些菜多半是江南口味,北方人吃起来不习惯,还不见得能叫出名目,北人佐餐,必少不了葱酱大蒜,在桌上却找不到影子,而竹叶青也是南人所喜的酒,北方人嫌它太温。”
司马青是南方人,这一点上官红是无法跟他争的,因此她想想道:“这些人既是卫天风请来的好手,对我们就不必客气了,他们干吗要躲呢?”
“不一定是躲,因为我们来得急,南宫的消息可能还没来得及到此地,他们一时无法决定行动,必然是到后面找陈三泰询问去了。”
上官红道:“对!所以史文通先在门上故意阻挠了我们一阵,然后又突地改变态度,让我们进来了,大概就是要挨一下时间,让后面的人好决定行动。”
司马青笑笑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了,而且立刻能进入情况,产生联想,照这样下去,稍经磨练,你就能成个老江湖了。”
上官红却苦笑道:“以前我太轻忽了,从不知忧,所以突遭打击,连一点应付的能力都没有,青哥,多亏有你帮助,否则我恐怕刚才就死在史文通的刀下了。”
司马青也轻叹道:“别这么说,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原该是在欢乐中优游逍遥的,让你受这些磨难,已经是苍天太苛,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上官红擦擦眼睛道:“青哥,别再说我的美丽了,我就是害在这付容貌上,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杀史文通吗?”
司马青笑道:“我实在想不透,恐怕连史文通自己都没想到,我以为你会一剑把他给劈了的。”
“我是有这个打算,可是想了一下,我不但放过了他,而且还很感谢他。”
“你还感谢他,他那样骂你,又用卑劣的手段暗算你,你居然会感谢他,小红,你的心胸的确伟大。”
上官红的脸红了一红:“青哥,你别取笑我好不好,我说的是真话,以前,连爹都对我说——小红,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连老虎都不忍吃你,再恶的人也不会伤害你的。”
“这也是实话,你父亲并没有说错。”
上官红却愤然道:“就是这种话害了我,使我对人都没有戒心,直到不久前,史文通一顿恶毒的辱骂,以及他对我所施的暗算,才使我知道,我的美貌并不算什么,人家在骂我时望都不望我一眼,要杀我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司马青笑了一笑:“小红,你能这样想,证明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淘气的刁蛮使性子的大小姐了。”
“难道你还是把我看成个蛮不讲理的女孩子!”
司马青微微一笑:“我没有这样说,只是认为你大小姐的脾气还没有改,否则任何一个人在面对着敌人时,绝不会用皮鞭去抽一个要拔刀杀你的敌人的手背的,那样对敌人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却会激起对方的杀机,而且在性命交关的时候,不该去躲敌人。”
“那我应该怎么办?”
“多用你的剑,但是也要记住,杀人不是件很有趣的事,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杀人。”
“既要多用剑,又不准我杀人,这是怎么说呢?”
司马青庄容道:“道理很简单,你只要常警惕自己,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使自己不为人杀的。”
上官红想了一下道:“谢谢你的提示,我懂了。”
司马青道:“好!那我们就进去吧,其实这一趟找陈三泰的确多余,双泰镖局的内情我们已经知道了,陈三泰既是这里的总镖头,他的立场不问可知了。”
“我们就别进去了。”
“不!进去问问也好,至少我们可以明白,你父亲为他受了这么多的牵连,他却在暗中跟卫天风串通了,阴谋对付你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问得好,老夫正准备来告诉你们为什么?”
声音是从屋后传出的,跟着一个长身老人,率着七名黑衣汉子,慢慢地踱了出来。
陈三泰有近十年没在江湖上露面了,很多人都忘了他的名字,忘了他的形貌,但上官红却还认得他。
怔了一怔后,上官红才有点不相信地道:“是陈掌门人当面?”
陈三泰嘴角牵起一个苦笑,接着却是种突然而发的愠怒,声音变得很冷漠,道:“老朽是陈三泰不错,可不是什么掌门人,早在十年前,陈某已辞去了掌门人的位子,更脱离了太极门,现在的太极门是丁一鹤。”
上官红顿了一顿才道:“可是江湖上提起太极门时,北陈南丁并列,太极门也没有否认陈老的地位呀。”
“那是令尊的德政,在他正直无私的处断下,仅仅要老朽辞去太极掌门之位,没有让老朽身败名裂,勉强维持个虚名而已,太极门却已由北转南,只剩南丁了。”
上官红讶然道:“什么?是先父逼陈老辞去太极掌门位子的?”
“是的!他总算很仁慈,没有要老朽自戕。”
“为什么?先父为什么要如此做?”
陈三泰的脸上浮起了一阵痛苦之色,半晌才道:“因为他从舍妹的口中,问出当年梅乘风夜闯舍妹卧房,是出于老朽故意的安排。”
他居然直言坦承这件事,倒是颇出意外。
陈三泰脸上红了一红道:“老朽仅此一妹,惯纵了一点,又疏于管教,以致于使她跟老朽的一个门下弟子有了恋情,且已有了身孕。”
上官红道:“那就干脆成全他们好了。”
陈三泰望着她冷冷地道:“上官姑娘,太极门是个门派,门派极严,而且老朽的那个弟子还是族中的子侄辈,像这种双重逆伦的事,如果传之江湖,太极门岂非要颜面扫地。”
光是师门辈份的不同,倒还可以将就,武林中师徒联姻的例子并不鲜见,但是男方又是本家的子侄,同冠一姓,未出五服,这就比较严重了。
上官红没有说话,陈三泰轻叹一声道:“这是老朽家门之羞,事发之后那个弟子首先畏罪自杀,可是舍妹的问题,却使老朽十分为难,因为舍妹年轻好动,倒不是天生淫贱,老朽自己没精神处处照顾她,才叫那名弟子陪着她出去玩玩,原是认为他们同为一族,辈份悬殊,不会招致物议,谁知那个该死的畜生,居然利用舍妹的无知,做出了这种事。”
“这不能专怪一方面吧。”
陈三泰沉声道:“老朽的那名弟子辈份虽低,年纪却比舍妹大上五六岁,这总不会是舍妹引诱他的吧?”
空气陷入了沉寂,陈三泰继续道:“那个弟子畏罪之后,留下来的难题却使老朽十分难以处理,如果咎在舍妹,老朽一刀杀了她,倒也罢了,但她根本是个天真未凿,人事不知的十九岁小女孩子,是老朽疏于监察,误托非人,才造成这个结局,这不能怪她,但她腹中已有孽种,老朽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你才设法栽到梅乘风的头上。”
陈三泰颇有悔意地道:“梅乘风一向风流成性,老朽也不是故意想栽在他头上,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使舍妹能够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担个名义,老朽早知梅乘风与卫彩云两情相悦,根本没打算要想把舍妹嫁给他。”
上官红不禁皱眉插嘴问道:“担个名义,不打算嫁给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三泰红着脸道:“梅乘风是卫庄主的妻弟,又跟卫庄主的胞妹订有婚约,卫庄主在武林中的地位势力也高出我太极门,老朽的本意是让大家知道了这件事后,来个忍气吞声,不敢计较,使舍妹的孩子能生下来,有条生路,这个存心虽不太光明,但是为了保全至亲骨肉,这总是可以原谅的。”
上官红道:“可是你不该去告知先父,要先父出头………”
“老朽并没有告到令尊那儿去,是当天在场的朋友多嘴告诉了令尊,令尊着人把老朽叫了去,而且当了很多人询问此事,老朽怎能实情以告呢?”
“可是你也不该说假话呀!”
“老朽并没有说假话,只是把梅乘风在寒舍作客的情形照实说了,令尊就自作主张去向卫天风理论了。”
司马青忽然道:“上官堡主身为北地武林盟主,卫道是他的责任,有武林中人凌辱妇女,他岂能袖手不管。”
陈三泰道:“上官堡主热心道义是值得钦佩的,可是我太极门也是一个武林门派,出了这种事,老朽居然隐忍不发,其中必有曲折,他为什么不肯多想想?就算他不肯放弃责任,也该私下问问我,这才是行事之道。可是他把我叫了去,竟是当了许多武林同道之面提出询问,使得老朽纵然想说出真相也没办法,结果硬促成了这头婚姻。”
他的理由是值得同情的,但是司马青却昂然道:“上官堡主一生行事磊落光明,但知义之所在,生死以之,阁下既然是一门之长,他自然相信阁下行事也不会有那种苟且之存心。
陈三泰,你当年要是有那种直承的勇气,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陈三泰叹了口气:“老朽并非说上官堡主为人有所不德,只是身为武林盟主,就应该体察曲情,论断是非,也不能全凭他自己想到的那个理字,从始至终,他就没有问过老朽,是否愿意攀登这门亲事。”
上官红厉声道:“可是你也没有说过不愿意呀。”
“他到了卫家天风堡,把亲事硬定下了,老朽还能说不愿意吗?一直到花烛之夕,惨剧发生,他见到舍妹怀孕的尸体时,才再度向老朽严询………”
司马青忽然又打断了他的话道:“慢来,令妹在花烛之夕,也不过才三个月的身孕,除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