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森,别来无恙!”钟吟踱到他面前一丈距离处站定,嘴角似笑非笑地瞧着对方。
欧阳森一愣,想不到真在这个地方见到了钟吟,心中慌乱起来。
原来分坛坛主纪庆那夜听郭大鹏说,去的人全被一异人治住,心知郭大鹏已将对方引来,便悄悄从后窗溜了。他一气跑到金陵,报告芜湖分坛受挫之事。苍龙堂堂主胭脂三煞老大追魂掌陈啸天,对芜湖居然出了高手感到惊异,便派硬手欧阳森护法前来查看。
欧阳森在芜湖听郭大鹏说,治他的人是侠义会会主钟吟,心中却是不信。据眼线禀报,钟吟已被无名岛高手击成重伤,不死也将成为废人。以为必有人冒充,吓唬郭大鹏。另外,钟吟又怎会跑到芜湖这种地方来?
所以,欧阳森今日旨在杀一儆百,巩固神魔教芜湖分坛。
哪知,他竟然真的遇到了钟吟。
无奈,只有打起精神,临阵不战而逃,丢了师门威望,师傅也不会放过。同时,那次在太湖边交手,总护法屠龙太保与钟吟交手两败俱伤,大家都认为乃总护法轻敌之故。钟钟的真实本领,与总护法实是相差太远。因此,凭着自己血手印功夫,未见得会输于钟吟。
念头刹那间转了几转,胆子也就壮了起来,于是发出一阵冷笑:“钟会主,太湖一战,总护法轻敌大意,被你骗过,让你占了点儿便宜,可你也吃足了苦头。没想到后来在长江边被我神魔教主座前卫士打下江中喂鱼,你钟会主居然又逃过此劫。在黄山你钟会主自不量力,被无名岛高手打得吐血而逃,今日居然还有脸面在本座面前充字号,难道当真不知世上有羞耻二字么?”
他意在当众揭丑,以毁钟吟威望。
钟吟毫不在意:“欧阳护法所说属实,但也免不了替贵教脸上贴金之嫌。贵教欲夺九龙镖局镖银,也是偷偷摸摸,不敢亮出字号;太湖边贵教又欲夺镖银,几乎出动了全部精英,不止什么左护法右护法,连总护法也亲自驾到,结果不是空手而归么?在长江边将本会主打下长江,那也是贵教不讲江湖规矩,以众殴一,虽说占了胜算,大概也不怎么光彩吧。至于本会主在黄山失利,那也算不了什么,那时本会主并未康复,只有五成功力,因不能坐视黄山派之危难,故尔微尽绵薄之力。正道人士为义可赴汤蹈火,自身安危倒也不在乎的,请问欧阳护法,这羞耻二字作何解呢?”
他言辞锋锐,说在理中,把众人听得直点头,不由对神魔教起了卑视之心。
欧阳森被驳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暴喝一声:“姓钟的,休逞口舌之利,今日叫你知道本座的手段!”
他功聚双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散出,只见他双掌一翻,两只手掌心血红血红,众人看得心惊肉跳,都为钟吟捏着把汗。
陈竹韵悄悄拉拉陈子钰的衣服,焦急地小声问:“爹,钟大哥他……”
陈子钰镇定地摇摇头,示意往场中瞧。
血腥味越来越浓,离得近的人顿感头晕脑涨,心翻想呕,赶忙退得远些。
那两只血红的手掌,散发出无比的煞气。
这就是江湖上传言众人没见过的血手印!
屏息凝神,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今日众人的生命,都操在这一搏中。
钟吟没有动。
他既不拉开架式,也不放开双手,双手依然背在背后。
神情依然似笑非笑,毫无对敌之紧张。
“骄兵必败,会主未免过于托大了!”许多人心里想,着急起来。
欧阳森气得七窍生烟。
他把功力提到十成,想一击奏功。
谁都看得出来,他要施煞手了。
干钧一发!
可是,钟吟依然倒背双手,从容不迫。
他到底卖的什么药?
有聪明些的估计到了,钟吟会主要凭轻功,一跃而避过锋锐。
“咳!”欧阳森吐气开声,双掌闪电般击出。
两股刚劲的罡风呼啸而出。
钟吟与此同时,该是跃得三丈高,失去了身影。
可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钟吟连身子都不动一动。
完了。眼看要口喷鲜血、惨号裂人心肺,身体腾飞,横尸丈外。
“啊!”一声尖叫,发自陈小姐之口。
“砰!”声巨响,罡风卷起灰沙尘土。
“唔——”一声沉闷的哼声先出,继而变成一声惨号“啊——”
一个身躯在灰雾中倒飞而出,越过了一些人的头顶,重重摔在地上,“叭哒”一声。
灰沙障眼,无法观看,众人在惊悸之中,不等尘沙落尽就睁开了眼。
钟吟姿态依旧,只是面上神情严肃。
那个趾高气扬的血手印首徒,躺在地上已是声息全无。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还来不及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神魔教的人虽然也没有出声,但为首的坛主纪庆,已经动了身子。
他侧转身一跃,想窜出大院。
身子刚跃出两尺,忽觉腰背一麻,结结实实掉到地上。
紧跟着的郭大鹏,也同样没有走掉。
他们的举动提醒了木立中的侠义会人众,呐喊一声,将魔教爪牙围个风雨不透。
钟吟连连出指,像点名似的,分别向魔教中人指了一指。有人以为他在点人数。
点完人数,钟吟道:“各位,不必斩尽杀绝,放他们走吧!”
除恶不尽,后患无穷。
许多人都嚷开了。
钟吟一笑:“他们武功已废,不能再作恶了,让他们去吧!”
纪庆、郭大鹏似有不信,一提内劲,果然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惊得浑身冷汗直冒,拖着步子,也不管欧阳护法是死是活,垂头丧气走了。
众人见强敌败得如此之惨,心中大慰。对钟吟的无敌神功,赞叹不已。
钟吟自又谦让一番,并不夸耀太清罡煞。
众人见钟吟为人谦和有礼,虽有神技在身,却不傲视众生,由是更为叹服。
当日盛会在欢畅中结束。
钟吟留在陈宅,继续教陈家母女练功。待三绝迷踪步练好,又授以三绝剑。
陈子钰并不端持长辈架子,也兴致勃勃跟着练习。他功力比其他人深厚,习得迷踪步和三绝剑后,功力增长一倍不止。
陈竹韵母女及两个侍婢,也学得了六成火候,武功自非昔比,足可使剑江湖行道了。
钟吟为芜湖分堂培植了五个高手,估计足可坐镇一方,才打算到八公山一行。
在陈家这一耽搁又是一月,陈子钰也知道无法再留住钟吟,这天便设宴为他辞行。
钟吟不愿张扬,只愿与陈家在后宅小酌。
当天傍晚,在园中摆席,这情景却好不凄凉。
陈竹韵与钟吟相处愈久,芳心越是嘉许。但钟吟已有二女在先,自觉结亲无望,只怨叹自己命薄福浅。如今离别在即,一颗芳心早已破碎,哪还提得起劲头。坐在席上柳眉含愁,默默无语。
陈氏夫妇对钟吟爱如己子,自是舍不得分离。陈夫人更因女儿心愿难遂,心中亦悲亦惜。
就是两个小婢,也对钟吟依依难舍。钟吟教她们高深武功,从不把她们当作下人,使他们身怀绝技,出头有日。如今即将分别,也不知何日可报隆恩,想到此处,不禁珠泪涟涟。
陈竹韵本就十分伤感,只是限于身份,拼命忍住悲伤情怀,乍见两个小婢满脸泪痕,哪里还忍得住泪水,赶忙转过身子,让珠泪畅流。
陈子钰强作笑脸,道:“这是干什么?钟吟会主又不是去了海外,从此音信渺茫,彼此相见有期,不必如此伤怀。明早会主动身,今日还不好好为会主饯行?”
钟吟道:“老伯,这‘会主’二字不必提了吧。来,小侄敬老伯一杯,然后请高人来共饮一杯!”
陈子钰诧道:“何来高人?”
钟吟道:“在楼顶瓦楞上呢,不止一位,这杯盏也不够了吧。”
众人大惊,齐仰首瞧向陈氏一家所住小楼瓦顶。
只听瓦上果有人应声,声音酷似公鸭,十分难听。
那声音道:“好小子,你把人家弄得凄凄切切的,想让道爷来为你解围吗?若不是道爷一口气赶了百多里路,口干舌燥的,才不想和你小子喝酒呢!你小子还有闲情逸致喝酒谈心,把人家两个丫头急得魂都丢了,见着道爷我就死缠活赖,硬要道爷领着她们来找老公……”
遂听一声娇呼:“道爷你说话难听死了,谁又死缠污赖了,你……”
又听一声朗笑:“好了好了,你们就在这房头上喝凉风吧,我可是要吃饭去了。”
“嗖”一声,众人面前就多了个圆脸圆眼阔嘴的大小子,笑咪咪望着钟吟。
“冕弟!”钟吟大喜,从席上跃前,一把抓住了他。
“嗖、嗖、嗖”一连串落下四个人来,不,应该说是五个,因为钟吟的空位上不知何时已经坐着一个锦衣道服、小脸尖腮的道人,老实不客气的举起酒杯,拿起筷子正大吃大喝呢,全不理会主人一家。
陈氏夫妇先是一惊,但马上意会到这位道爷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无忧道长,这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呢!
夫妻二人大喜过望,因平日听钟吟谈起过老人家的怪癖,也就不去客套寒暄,连忙亲自把盏。你酌一杯,我酌一杯,竟闹得手忙脚乱。因为酒刚倒满,“呼”一声自动激成一股水箭直奔道爷口里而去,“咕”一声下了肚里。试想,叫两人怎么忙得过来呢?
那边厢,钟吟满怀欢喜地和丁香、罗银凤、姚菊秋、喻子龙见面。
丁、罗二女直喜得热泪滚滚,又怜又爱地责备钟吟也不给大家捎个口信,害得“人家”
哭肿了眼。她二人和钟吟已定有夫妻名份,说话自是也就没有多少顾忌。
钟吟忙又替她们引见陈竹韵和陈氏夫妇,大家见陈氏夫妇忙得不亦乐乎,不禁失声大笑?
丁香却上去抢过陈氏夫妇手中的酒壶,往疯道爷桌前一放,对陈氏夫妇说:“伯父、伯母二位老人家,你们自管坐下,让疯道爷自己侍候自己吧!”
道爷小眼一翻,也不说话,果然伸手端起酒壶,直往嘴里灌。
梅香、碧荷二女,早叫人添了碗盏,抬来一张大圆桌,众人热热闹闹围着坐下。
丁香道:“相公,你一人在外闹得满城风雨,好不快活,却让我们到处找你,成天愁眉苦脸,你就这么忍心呀!”
银凤道:“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们。”
姚菊秋老气横秋地道:“小孩子家就是沉不住气,我怎么告诉你的,方冕?我说钟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是不听话,成天像个泼猴似的,到处乱窜,姑奶、姐姐教你功夫,你也不好好学,以后可得听话了,大人的话还会有错?”
众人见她一脸稚气,把“姑奶奶”临时改成了:“姐姐”,宛如大人教训小孩子那样对待方冕,不禁哄堂大笑。听!她还教方冕的功夫呢。
只有方冕笑不出来。对这位“小姑奶奶”他实在头痛已极。
陈子钰见到这许多年青俊彦,心中十分欢喜,当下对众人道:“诸位整日奔波,想必也是饿了,吃完再谈吧!”
于是众小侠也不客气,各自吃喝起来。
陈竹韵也以主人身份频频向姑娘们劝菜,她们嘴里虽然吃着,也还是免不了叽叽喳喳说些悄悄话的。
用不了多大功夫,四个姑娘家已经十分投契。
陈氏夫妇则忙着侍候道爷,道爷则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