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声长长的呵欠,几声梯拖梯拖响过,十几步外的山石转出一个身着破旧华丽锦衣,脚拖一双又大又破又脏的臭拖鞋,头大如斗,乱发滋生,肤黑如铁,骨瘦如柴的矮小怪人来。
武凯见他花子不像花子,流浪汉不像流浪汉,一身奇破奇脏,但是那双铜铃大眼,却是精光隐射,摄人心魄,心知遇上了江湖高士,送一恭身,道:“在下无意间破坏了前辈睡兴,特此赔罪!”
说完又是深深一揖。
那怪人一步步地拖着那双破拖鞋走过来,直至距武凯五尺,才停住脚步,咳了一下,“呸”地一大口浓痰,向武凯迎面吐来,怪叫道:“妈的,你吵了我老夫睡大觉,还敢说赂罪就算了?”
那口浓痰竟然疾向武凯面前射到。
武凯心里暗叫倒霉,身形一晃,让了过去。
谁知他身子方一让开,那大头瘦身的怪人“呼”地一声从他身边掠过,其疾无伦地追上了先前吐出那口痰,“咕”地一声竟吞了下去,哈哈大笑道:“睡后一口痰,,服下赛仙丹,哈哈……”
武凯眉头微皱,暗道:“这家伙莫是发了疯,我还是小心点,快走为妙,免得惹麻烦上身。”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却并没有这么做,相反地。深深一躬,道:“老前辈要在下怎么个赔罪法?”
那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听说过老夫这个人吗?”
武凯对他一口一个“小子”的确不满,但是这人年龄是比自己大,况且自己初入江湖,已弄得处处仇人,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好,闻他见问,遂答道:“在下初入江湖,闻寡识陋,未识老前辈名讳,请老前辈见谅!”
那怪人一听说他没听过自己的句字,大感悲戚,双眼刹时孕满了两眼泪水,低声自语道:“是了,是了,‘失魂酒丐’胡啸天三十年未入江湖,别人早把我老人家的名字忘了。”
言毕,突又转悲为喜道:“哈,哈,忘就忘了,免得麻烦,哈哈!”
武凯见他这般喜怒无常,不觉脱口道:“在下尚有急事待办,意欲现在别过如何?”
“失魂酒丐”胡啸天闻言冷冷地望了一眼,突然一手当胸抓到,敞声怒道:“好小子,把我老人家吵醒了,你竟想溜?妈的,这世界上除了我胡啸天,简直一个好人都没有了。”
这一把抓来,其势绝快,简直连看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一只黑黝黝的手掌已经到了胸前。
武凯不禁怒火上冒,强忍怒火,晃身躲过,道:“老前辈,在下一再赔罪,如果老前辈逼人太甚的话,在下要放肆了!”
“失魂酒丐”狂笑道:“小子,你一再赔罪怎么样?你放肆?哼,哼,就怕你再放肆也碰不到我老人家一根汗毛!“边说着,一边掌出如风,任他怎么躲闪,那只黑黝黝的右手,始终不离他胸前二尺左右……武凯不禁怒冲斗牛,低喝一声:“在下放肆了!”
左手陡出,疾扣那只右手的脉门,右手则直撞而上,迳奔肋下……“失魂酒丐”又是一声狂笑,身形又是一闪,脚下一错步,那只黝黝的右掌又从武凯脑上“百会穴”指下……’这一下变招之快,出手之方法,简直是不可思议,武凯猛扭身躯,疾闪而过,才算堪堪躲过这招。
暴怒之下,“血光迷离掌”陡然展开,一时间指影摇风,掌影如山,将“失魂酒丐”围困在内……武凯的“血光迷离掌”越使越猛,越攻越快,但是只见“失魂酒丐”的身子,在万千掌影中,摇来晃去,时东时西,有时一伸手,就逼得武凯攻招自救,竟然真的连衣角都碰不到他一下,莫说汗毛了。
天边又露鱼肚白,武凯满腔怒火,但是偏偏打不到失魂酒丐“一下。
突然:“失魂洒丐’!身子一晃,一溜歪斜,脱出掌力范围之外,晃眼间已经远出十几丈,大声喊道:”我老夫在前面镇上‘卧仙居’等你来付帐,别不守信用,懂了就抹掉!
说到最后,只剩下一点黑点子,歪歪斜斜地向远处一座镇集奔去。
武凯叹了口气,站在那里想了想,“失魂酒丐”方才几乎完全靠步法奇离,方能脱出自己的掌指之外。
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他的步法是怎么走的。
他渐渐低下头去,突然,他眼中一亮——地上清清晰晰地印着六双凌乱的脚印。武凯仔细一看,不禁失声惊道:“哎呀!只有一十二步!”
于是便依着那脚印,一步步地练习着。
起先,的确蹩扭透了,这步法虽然只有十二步,但是走起来就是不顺。
照左脚的趋势,这招一定是向右转的,但是一看右脚,却又是左转,再看下面一步,更会气死你,音乐向右也不向左,只是蹲了下来……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套步法,是完全出乎常轨以外的步法,怪不得武凯方才连一点头绪都摸不透了。
直到日上三竿,武凯才逢完全练熟了这套步法,但也累得汗如雨下,气喘不已。他心中兴奋已极,不禁觉得方才真是太顶撞、太无礼了,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身形暴起,直泻下山,向镇中驰去。
他这一走,竟把“失魂酒丐”临走时的那句“懂了就抹掉”忘得一干二净,以致日后又惹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波。
下山后,走上了大道,路上行人颇多,武凯只好慢了下来,缓步向城里走去。
他的长相本就奇俊奇美,又穿上了那身风度翩翩的如雾黑衫,又加上三颗巨珠映目生浑,腰际又悬着一柄奇形宝剑,走在路上,引得路人都停下脚步来,对他品论足,喷喷称奇。
不久,走进镇中,正欲找个路人问问“卧仙居”在什么地方,突然望见一座酒楼,门前黑压压地聚集一大群人,喧哗不已。
酒楼上,高悬着一块招牌,正是“卧仙居。”
他边忙踱了过去,还有老远的一段距离,就听见酒楼中传来“失魂酒丐”那破锣也似的声音:“妈的,你们这不是‘卧仙居’吗?我老人家就是仙,怎么不能卧?你们要是不给我老人家睡,我老人家就要把你们这座楼拆掉!哼,淳,你们看我是个穷仙,看我不起是不是?哼,我老夫的兄弟是个富仙,马上就来,我看你们什么样子!““失魂酒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声暴喝:“他妈的,你他妈破叫化子,白喝了五六缸酒不说,还吃了一大桌酒席,结果又发洒疯,把客人都赶跑了,他妈的,非赶不可!”
接着就传来乒乒乓乓之声,中挟“失魂酒丐”的狂叫声:“打,打,你们敢打我老人家,等下我老人家非要你们叩头赂罪晃可!
妈的,你们这批狗娘养的狗眼看人低,我老人家偏不饶你们!“武凯心中一愕,心想这老人家真是好惹事!
已经走进了店门前,口中连道:“借光,借光?”
在店门口围观的众人一见来了个华贵无比的少年公子,都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其中有几个老年人还拦住武凯道:“少爷,回去!吧!这里有个疯叫化子在撒赖呢!”
武凯微笑答道:“是吗?我正是来找他的,他老人家是在下兄弟呢!”
那几个好心相劲的老人家骇了一跳,仔仔细细地看了武凯一遍后,问道:“真的?”
武凯一面向店里面踱进去,一面答道:“当然是真的t”
只听得背后众人一阵骚动,中挟着那几个老人的叹息声:“唉!边……这什么年头,这是什么年头!”
武凯已经到了店门口,往里面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店里面,客人都已走光了,桌椅东倒西翻,遍地残汤剩菜,狼藉不堪。
一张长桌子上,“失魂酒丐”仰天躺卧在上面,地上滚了五六个大酒缸,他正架了臭脚,呼呼大睡着,脚上穿着那双破拖鞋,一荡一荡地摇个不停。
他身边围着七信息论,上持棒举凳的店伙,一声一喊地往他身上乱打,说也奇怪,那些棒子打到他身上竟不着力,只气得那些店伙哇哇乱骂,却也把他无法奈何。
突然——“失魂酒丐”双眼一瞪,朝门外骂道:“妈的,看我老人家挨打,还不进来!”
武凯知道这是在骂自己了,连忙踱了进去,喝道:“住手!
店伙一愕,怎么真的来了位富贵公子,而且,大家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有个店伙一吐舌头,道:“妈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人的珍珠,怕不抵上个万把两银子呢!”
武凯走到“失魂酒丐”面前深深一揖道:“多谢老前辈玉成之恩!”
武凯走到“失魂酒丐”铜铃大眼一瞪,怪叫道:“什么话光说说就行的呀?我老人家一顿酒都没吃舒服,叫他们快点打扫,好好的整上一桌酒席来!”
武凯转过头来,对站得最近的一个店伙道:“小二,麻烦你打扫打扫,整上一桌酒席来,贵店的一切损失,照价赔偿。”
那店小二眼中一亮,一鞠躬,大声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接着一声吆喝,那些店小二真听话,立即七手八脚的把店中打扫干净,去整酒席去了。
武凯又笑道“老前辈,请下来好不好?”
“失魂洒丐”一瞪眼道:“好小子,连你都看我老人家不顺眼啊!?武凯忙道:“不敢不敢,在下怎敢!”
“失魂酒丐”突然展颜笑道:“要下来嘛!可以,不过有条件。”
武凯答道:“可以,可以,只要在下能力所及,一定照办!”
“失魂酒丐”大笑道:“第一,不许老前辈老前辈的乱叫,我老人家根本就不老,叫也要给你叫老了,以后你叫我胡老哥好了!”
武凯不禁心中暗笑,他自称“我老人家”结果又不准人家称他“老”,闻言,连忙恭声答道:“在下怎敢?”
“失魂酒丐”大怒,喝道:“放屁!我会吃了你是不是?你怎敢,怎敢,我老人家就那么讲理呀!哼,不谈了,不谈了!”
说着,气呼呼别过脸去。
武凯见他真的生气了,不禁连忙叫道:“好,好,老……胡……胡老哥,小弟有礼了!”
言毕深深一躬。
“失魂酒丐”才笑道:“好,好,我好倒霉,哦!欧老弟,你贵姓呀!”
武凯一听他叫出“欧老弟”来,不禁心中一震,他怎么知道我的姓氏?再一听他问的话,不禁又觉得好笑,恭声道:“胡老哥,小弟姓欧,您不是知道吗?”
武凯不禁大奇,暗道:“他怎么连我的名字都知道?”
口里就答道:“胡大哥小弟就叫欧武凯!”
“失魂酒丐”哈哈大笑道:“我就算准了你叫欧武凯,好老弟,第二个条件,叫刚才打我老人家的那八个小二叫出来,把我老人家抬下去。”
武凯不禁有些为难,但是他又不好违背这位新交的老哥哥的意思,遂伸手从衣囊中掏出一颗“从暗洞”带出来的最小的珍珠,对着一个店小二一晃,道:“把胡老先生抬到酒席边上去,刚才那八个一起来!”
那店伙一看这珍珠,目瞪口呆,像失了魂似的,两只眼珠子就随着那珠子转动,一听武凯这么说,连忙脚打屁股地去把方才那八人都叫齐,过来排成一列,对着“失魂酒丐”深深一鞠躬道:“胡老先生,小的们要得罪您老人家了!
说完,八人又是一鞠躬,然后才合力将他抬了起来。
谁知,八人用力一抬,“失魂酒丐”竟像块千斤大石般的纹丝不动。
八人心中想着:“这老头子好重啊!”
于是以目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