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道:“小凤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一定会接见的。”
黄山姥姥沉重的脸庞上,展露出一丝苦笑,道:“但愿如此,我们姑且去碰碰运气吧。不过,孩子,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以免失望。”
这话无异在凤儿、阿呆、小鱼儿的心上投下一道阴影,他们想不透,母女相会,乃是一件天大乐事,还会有什么困难阻碍,互望一眼,百思莫解。
小鱼儿道:“听你老人家的口气,上官前辈似乎不一定肯接见凤儿?”
黄山姥姥站起身来,一边领着三小往门外走,一边沉声说道:“即使见了面,婉倩是否肯旧话重提,尚在未定之数。”
阿呆道:“这是为什么?”
黄山姥姥道:“等一下你们就会明白的。”
神仙谷的后山。
一大片翠竹林中。
有一座建筑十分简陋,全部以竹林搭建而成的尼庵。
尼庵的名字倒颇雅致,就叫‘竹林庵’,想系取其高风亮节之意。
‘竹林庵’的四周,还种有几畦蔬菜,不少瓜果。
庵内,正传出一阵阵的木鱼梵唱之声。
庵外,竖着一块牌子‘非访莫入’。
凤儿呆了一下,道:“我娘出家了?”
黄山姥姥道:“嗯,常伴青灯古佛,早已与世隔绝。”
阿呆道:“然而,贵谷的弟子则说,上官谷主是在闭关潜修,这是什么玄虚?”
黄山姥姥道:“不是玄虚,是家丑不欲外扬,事实上婉倩早已落发为尼。”
言语间,一行四人已跨进尼庵去。
马上发现,面前是一个不大的佛堂,神案前,席团上,正有一位女尼背向而坐,一面敲木鱼,一面念经,对四人的来到,浑然未觉。
小鱼儿小声道:“这位就是上官前辈?”
黄山姥姥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未开口说话。
亲生的娘,朝朝暮暮思念的母亲就在眼前,凤儿禁不住一阵激动,几次三番想冲上去,却被黄山姥姥给及时阻住了。
直待上官婉倩,将一篇经文全部诵完,这才站起转过身来。
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虽然脂粉未施,而且剃了一个大光头,依然不难看出当年艳冠群芳的俏模样。
阿呆在心底深处嚷嚷道:“赫!卡水卡水!”
小鱼儿亦暗想:“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贺天雄、林清风会你争我夺。”
“阿弥陀佛”,只听上官婉倩宣了一声佛号,双掌合十为礼,以异常平静的口吻对黄山姥姥道;“贫尼见过老夫人。”
自称贫尼,称生身的母亲为老夫人,这未免太生疏了,凤儿、阿呆、小鱼儿不由心头一震,尤其是凤儿,好似在头上浇下来一盆冰凉的水。
实则这还是对待自己的亲娘,脸色一整,马上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上官婉倩又道:“贫尼久已不见生人,请老夫人将他们带离竹林庵。”
赫!已经下了逐客令,黄山姥姥叹息一声,道,“婉倩——”
仅仅叫了一声“婉倩”,便被她打断了,截口说道:“贫尼无垢,请老夫人以法号相称。”
黄山姥姥无奈,只好改口说道:“无垢,为娘的并非有意来打扰你的清修,是带领你的女儿来与你相会。”
此话一出,无垢师太的脸色骤然一变,双目暴睁,两道闪亮的眸光投注在凤儿身上。
但,一霎时便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儿,道:“贫尼身在佛门,尘缘早绝,尘世间事早已与我无关,老夫人不该将她领来此地!”
简直心如止水,枯井无波,拒人于千里之外。
尽管如此,凤儿还是不顾一切“扑通!”一声,跪倒在上官婉倩的脚前,声泪俱下地叫了一声:“妈!”
无垢师太的反应很平淡,几乎是没有反应,举步退了五尺,手握念珠,口宣佛号,表情全无地道:“小施主,贫尼已经说过,身在佛门,尘缘早绝,请勿如此。”
小鱼儿道:“不管是缘还是孽,小凤终归是你亲生的女儿,推也推不掉。”
阿呆亦帮腔道:“是嘛,尼姑也是人,是人就应该有人性,这样未免大伤感情啦。”
孰料,上官婉倩仍听而未觉,不言不动,就好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
凤儿哭得更伤心,泪下如雨道:“娘,女儿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老人家能答应一件事。”
无垢师太索性默念起经文来,一言未发。
黄山姥姥微把道:“你们母女一场,就答应凤儿一件事吧”
上官惋倩不愿提及这一段伤心往事,任凭小凤再三哀求,始终不肯明言。
不禁惹恼了小鱼儿,道:“无垢师太,本帮主想问你,每一个人是不是只应该有一个爹,一个妈?”
无垢师大道:“不错呀。”
小鱼儿道:“可是,小凤却面临了可能有两个爹的困扰。”
阿呆道:“你是她生身的娘,有责任告诉凤儿谁是她的亲爸爸。”
上官婉倩还是不肯说,道:“贫尼已落发为尼,不想再提尘世间事。”
小鱼儿勃然大怒道:“哼,你简直冷酷无情,小凤,咱们走,去找圣剑无影,跟他联合起来,便可无敌天下,将江湖闹一个天翻地覆,将武林杀一个稀哩哗啦,而这一笔帐阎王老子会记在你上官婉倩的头上。”
阿呆亦滔滔不绝地道:“哼,简直是冷血动物,只因你一念之差,凤儿也许会认贼作父,与贺天雄一联手,保证会血洗武林,鸡飞狗跳,神仙谷也休想置身事外。”
绝非虚张声势,双双跨步而上,拉起小凤来就往庵外冲。
“阿弥陀佛!”
无垢师太忽然涌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三位小施主请回。”
三小在门口止步转身,小鱼儿道:“怎么?师太改变主意啦?”
上官婉倩一脸肃穆地道:“贫尼忽然觉得,凤儿有权利知道她亲生的父亲是哪一位。”
阿呆道:“是哪一位?贺天雄?或是林清风?”
无垢师太吐字有力说出来四个字。“是林清风!”
黄山姥姥“哦”了一声,虚悬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凤儿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魔鬼爸爸的阴影。
“不!我不同意,这不是事实!”
有人提出异议,语冷如冰。
是铁掌排云林清风,话落人已冲进佛堂来,向黄山姥姥深施一礼,道:“师娘,请恕弟子不孝,疏于问候,请你老人家原谅。”
黄山姥姥干咳一声,道:“师娘已老而无用,你来不来看我尚在其次,倒是你们夫妻之间的误会,希望藉此言讲当面,能解释清楚。”
铁掌排云林清风冷然一晒,道:“师娘,这不是误会,是铁的事实。”
小鱼儿道:“什么铁的事实?”
林清风恶狠狠地瞪着凤儿,道:“她不是老夫的女儿,是贺天雄的孽种!”
上官婉倩马上反驳道:“这绝非事实,凤儿生身的爹是你非他。”
林清风怒冲冲地道:“我问你,你跟贺天雄有没有做那件见不得人的事?”
“确有其事,但是在被他的迷药迷倒之后才发生的。”
“只要你承认曾跟他发生勾且之事,这笔滥帐就没有理由推到林某人头上来。”
“孩子是谁的,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出差错。”
“何敢如此肯定?”
“因为在那之前,我已怀了你的骨肉。”
“哼,纯粹一派胡言,在那之前,你为何不讲?”
“贫尼是想选一个适当的机会,令你惊喜。”
“但是,算算时间,十月怀胎,这孽障出生的日子,与那件事发生的距离,差不多完全吻合,这岂不是太巧了?”
“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贫尼不想再作解释。”
黄山姥姥道:“清风,女人生育,以月事为准,婉倩的话无可置疑。”
阿呆道:“林谷主,别死心眼儿,这么贤慧的妻子,这样孝顺的女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是该浪子回头的时候啦。”
小鱼儿道:“林大侠,别钻牛角尖,妻贤女孝,尚有何求,何不解散葫芦谷,重归黄山,今天就是你们夫妻父女团圆的好日子。”
阿呆道:“果真如此,小鱼帮就送你一份厚礼。”
小鱼儿小声道:“阿呆,别乱开空头支票,咱们毫无准备。”
阿呆神采飞扬地道:“早就准备好啦。”
小鱼儿一怔,道:“是什么?”
阿呆正经八百地道:“林清风自己丧失,被小鱼帮自动接掌,领袖武林的身份与地位啊。”
黄山姥姥、上官婉倩母女闻言仅皆动容,深深佩服这两个娃儿远大的志气,铁掌排云林清风却无动于衷,指着凤儿,另找话题道:“小凤既非贸天雄的女儿,他没有理由将她偷偷抱走,扶养成人。”
凌波仙子上官婉倩道:“谁晓得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许是误以为小凤是他亲生的骨肉,许是存心报复,拆散我们。”
林清风冷哼一声,道:“哼,爱是完整的,我不能接受残缺的爱,更无法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儿。”
无垢师太再一次宣了一声佛号,双掌合十地道:“贫尼说过,信不信随你的便,况且贫尼身在佛门,尘缘早绝,尘世间事对我已无关紧要,无垢言尽于此,诸位施主请回吧,别扰了佛门的清静。”
见大家仍站在原地,。并无离去的意思,上官婉倩暗中咬一咬牙,兀自走进佛堂后面的一间禅房。
砰!的一声,立将房门关上,还上了闩。
表现在外的完全是波浪不兴,七情不生的冷硬作风,实则她的心灵深处,正遭受着极大的痛楚,如万箭穿心,如百蛇啃噬。
她紧紧地贴在门扉之上,热泪滚滚而下,直至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已离开佛堂,离开“竹林庵”,仍自思潮如涌,无法平息。
五人同步而行,却各有所思,心情也各有不同。
阿呆首先打破沉默,道:“林谷主,你究竟作何打算,是否准备认这个女儿?”
凤儿拉长了耳朵,凝神以听,结果却换来一场空,林清风目注前方庄院,冷漠的声音道:“亲人骨肉,乃是天伦大事,老夫想认,却不能随便乱认。”
小鱼儿道:“要怎样你才肯回心转意?”
林清风道:“老夫希望明了事实的真象。”
“无垢师太不是已经说了吗?”
“林某歉难完全置信。”
“上官谷主已遁入空门,落发为尼,有骗人的必要吗?”
“这很难说,关键在当年的那件丑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你怀疑上官谷主不是在被人迷倒后,惨遭强暴?”
“如果是两情相悦,避室通好,事情就会大不相同。”
“这样说,你还想对凤儿有所不利?”
“也许暂时林某不会再加害于她。”
“哼,谅你也不敢!”
阿呆补充道:“林清风,我阿呆先生警告你,倘若胆敢再动小凤的一根汗毛,小鱼帮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火烧葫芦谷,血洗九华山!”
彼此话不投机,林清风甚觉无趣,紧走几步,对走在前面的黄山姥姥道:“师娘,清风想先走一步,就此告退。”
根本不理会黄山姥姥是否同意,话一出口,便即迈步超越过去。
黄山姥姥道:“清风,你若不信,可以再到‘竹林庵’去一趟,和婉倩作一深谈,天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