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脚尖削刚站在地上,又同时大喝一声,挥杵扫向身后,就势转身而回。
四道目光相触之下,只见在醉疯仙牛大可侧傍,竟赫然站立若一个长衫飘拂的英挺青年!
那青年人嘴角噙一丝冷漠的笑意,背负双手,一双有如利箭般的眸光,冷冷地凝注二人。双杵黑罗巾,枞横江湖大半辈子,经过的阵仗也不少了,但经这年青人一望之下,却俱不由暗地里打了个寒噤,好像如削的寒风吹进骨子里一般。
二人迅速的互望一眼,老大罕伯面孔一沉,冷硬的道:“好朋友,大道坦荡任你行,罕某兄弟与朋友你一无怨,二无仇,这个闲事,朋友你还是少管为妙!”
罕伯口里虽然说得极硬,内心却直是发毛,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来人无论身法,招式,便为二人生平所仅见,罕伯心中雪亮,单凭人家适才显露的那两手,已是他们俩兄弟所望尘莫及。
这个身长衫的青年,正是隐于暗处的江青,他这时露齿一笑,缓缓说道:“阁下倒是十分光棍落槛,只是,嗯,区区这个闲事是管定了,而且不但要管,还要烦请二位拿出解菜,救治躺在地上的这位牛老哥!”
罕伯面色又是一变,他双目倏瞪,厉声道:“朋友,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罕某兄弟对阁下已经相当够交倩了,甘陕一带的道上同源有谁不清楚,双杵黑罗巾可从来没有这样客气过!”
罕伯故意将自己“万儿”亮出,以期能使面前这位功力高绝的青年有所顾忌,不敢插手为难。
江青冷冰冰的一笑,沉声道:“够了,区区已听腻了这一套,说起来谁的口把式都是铿锵有声,一动上手却全是饭桶草包,现在,区区数到三,在一至三的这个数目间,供二位选择生与死的任何一途,不过,区区特别声明,在数到三以后,却无法再给二位选择的余地了,而且,区区要收拾二位,保证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双杵黑罗巾。神色中透出极度的惶乱与不安,他们知道,对方既然能出此狂言,实非夸大,只凭适才那两手,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俗语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尤其在江湖上闯,这“面子”问题更是非同等闲,对方虽然功力高绝,却不能如此拍拍屁股就走啊?
二人那长满横肉的面孔上起了一丝轻微的痉挛,罕伯紧了紧手中的兵器,色厉内荏的吼道:“好朋友,你也未免太狂了,别人或者含糊你,我罕某兄弟却不吃道一套……”
语声未停,江青唇缝间已如冰珠滚盘般,脆落而生硬的迸出一个“一”字。
罕伯不禁一哆嗦,正待冒险一拼,他身傍的罕明却阴凄凄的踏上一步,道:“朋友,咱们这段梁子是结定了,朋友你不妨先亮个万儿吧!”
江青卓立不功,仰首向天沉默片刻,再悠悠闲闲的吐出一个“二”字,然后,他十分淡漠的道:“区区江青!”
这四个字自江青嘴中吐出,虽然声调是如此平淡低沉,但是,听在罕伯、罕明兄弟耳内,却不啻是四个平地暴然响起的焦雷,震得二人全身一颤,退出两步。
不错,火云邪者的威名,已随看时间飞快的传扬开来,武林之中,消息的散播是迅速的,而天下虽大,又何尝不能说它小呢?在目前,江青的名声,已可说到了名扬四海,鲜人不闻的地步了。
他历经的事情,早就被一些武林人物绘影绘形的渲染出去,而这其中,有多少不可一世的江湖雄主异士在他手下落败!又多少被常人视为畏途而终于被他克服的奇险难关,这种种,都是眼前的二人所无法比拟的,更是不敢比拟的,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那一股无形而慑人的威仪,有时却比活生生的事实更来得令人畏服。
罕伯、罕明此时面白如纸,他们二人同时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双目惊惧的凝注面前这位英姿不凡的青年,背脊冷汗涔涔!
在他们的脑海中,几乎已全为一个相似的问题所困扰,那便是:生命与名声,孰重孰轻?二人没有去想拼斗的问题,丝毫没有去想,因为他们十分清楚,以往比他们武功超越甚多的武林高手,亦同样曾经在火灵邪者手下吃亏落败过,妄想一拼,只不过是徒增其辱罢了。
时间在紧张中流逝……
江青冷冰冰的一笑,嘴唇微微蠕动……
罕伯、罕叨二人不由全身一震,同时惊呼出口:“且慢!”
江青辈角一撇,沉声道:“如何?二位答允了?”
罕伯极为尴尬的与他兄弟互相一望,悻然道:“罢了,老夫认栽,只是,江朋友、你也得拿出两手来让老夫等见识见识,日后与道上同源也有个交待!”
江青知道“双杵黑罗巾”十分狡猾,他眼角一瞥,已看见躺在地上的醉疯仙牛大可此时口鼻大张,眼睛布满血丝,全身毛孔,更渗出丝丝鲜血,看情形,那“破血散”的剧毒,立时就要发作了!而这剧毒一旦发作,便是任谁也无法收拾的啊!
江青剑眉一轩,大喝道:“好!”
瘦削的身躯猝然如水中游鱼,就地作了一个令人不敢置信,幅度极微而又神妙无伦的转折,在双杵黑罗巾二人尚末将他的身法印入瞳孔以前,那瘦创的身躯已如一个有形无实的幽灵般倏而闪至罕明身侧,右掌急扣罕明左手腕脉!
一傍的罕伯一声惊喝末及出口,乃弟罕明已本能的挥出七掌相拒,但是——江青右掌奇异的一颤,微妙无比的穿过那七次雄浑的掌式中极为微小的空隙,正确已极的扣在对方左手腕脉之上!
那招式之美妙,应用之神异,已达匪夷所思之境,甚至在这两个功力不弱的黑道高手尚不及思量之前便已奏功!
双杵黑罗巾不由张口结舌,双眼发直,一时楞怔在当地,这他们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的事实啊!
江青右掌有如一道铁箝,牢牢地握住罕明腕脉之上!他鼻孔中哼了一声,面如寒霜的道:“二位,见识了吧?少在江某面前耍这些花枪,若你们再要拖延时间,江某便只有心狠手辣一次了……”
罕伯十分无奈的看了一下苦看脸的兄弟,伸手自便内摸出一个火红的瓷瓶,递到江青面前。
江青冷然道:“罕朋友,这解药的用法及其功效,朋友你大约较江某要清楚得多,麻烦你亲自辛苦一遭吧!”
罕伯面无表情,但却显然极不情愿的走到醉疯仙牛大可身前,缓缓蹲下,目光中,透出一股十分怪异的神色。
这股神色,假如要去详细分析的话,那么,不可讳言的,其中包含阴毒与怨恨。
江青眼光何等锐利,见状之下,右手微一用力,罕明骤觉左臂行血倒流,疼痛欲裂,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
哼声出己,有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罕伯身上,他微一哆嗦,才想起自己胞弟尚受制于敌人手中。牙根一咬。他打开瓷瓶瓶塞,又伸手撬开牛大可的嘴唇,委曲已极的将解药为其倾入口中。
江青眼看罕伯为牛大可救治完竣,又悠闲的道:“完成了么?依江青看来,似乎还应该以真力相辅,推拿一番,这样才更形妥善,是么?”
说看,右掌又用了几分劲道,罕明心中不想哼吟,却由小得他忍不住“唉”了一声。
罕伯忍气吞声的坐在地下,调运体内真气,好似伺亲人般为牛大可推揉起来。
良久……
醉疯仙牛大可的面色已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呼息渐顺,脸上那病态的红潮亦消失殆尽,在罕伯的推揉下,露出一股十分舒适而受用的神态来。
江青微微一笑,道:“罕朋友,差不多了,二位这就离去呢?还是否想多留恋一会?”
罕伯悻悻的站起身来,行至江青面前,说道:“江朋友,老夫已经说过,老夫兄弟二人认栽便是,但是,老夫尚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江青剑眉微皱,沉声道:“且请说出。”
罕伯略一犹豫,道:“其实也很简单,所谓『人要脸,树要皮』,今日此事,老夫等只当它根本没有发生过,然而……”
江青爽朗的一笑道:“自然,江某决不会将今日之中宣扬出去,二位尽可放心,凭火云邪者的人格,大概二位尚信得过吧?”
罕伯讪讪一哂,又回头望了望躺在地卜的醉疯仙牛大可,微微摇头一叹,大有心欲为之,而力不能迨之慨。
江青看在眼里,缓缓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二位,请便了。”
随说声,他已松开了右手,洒然站向一傍。
罕明搓揉红肿的手腕,默默站向一傍,面上毫无表情,乃兄罕伯向江青微一抱拳,正待说话。忽然又似想起一件什么事情,双目一翻,说道:“是了,老夫险些忘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老夫曾经闻及,尊驾似乎与姓牛的亦曾结过梁子,那么,为何尊驾又肯为了姓牛的出头惹事?”
江青嘴唇轻抿,道:“问得好,罕朋友,江某可以告诉你,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十分微妙的,最痛恨的敌人,说不定也是你最赞赏的朋友,江某是说,要了解一个人,喜悦一个人,应该深刻而客观,并不须要注意他与你所站的立场是否相同。”
双杵黑罗巾二人若有所悟,轻轻颔苜。半晌。罕伯抱拳长揖,洪声道:“山青水长,后会有期,江朋友,今日之事,彼此各志心头,再见了!”
声息人飞,几度起落,二人已消失于白茫茫的雪地外。
江青似笑非笑的回过身来,走到醉疯仙牛大可身仿,轻淡的道:“牛兄,还不想说话么?”
原来,江青适才所发出的雪球,乃是击中牛大可肘弯之软麻穴,并非哑穴或晕穴,是而,这位武林怪杰除了身躯四肢不能功外,其余各部仍是与常人无异。
这时,醉疯仙牛大可缓缓睁开眼帘,皮动肉不动的呲牙一笑,道:“呵!呵!好小子,你到会挑拣时机,如此一来,我姓牛的日后怎么好意思再去找你麻烦?”
江青一笑道:“上次在千家集外,江某便想结识牛兄,奈何互处对立,何堪启齿?衷心之内,却对牛兄极为仰慕。”
醉疯仙牛大可吁出一口气,道:“老实说,我姓牛的还不到看破世尘,六念无虑的时侯,这条老命还舍不得丢掉呢?今天幸亏被你救下,否则,怕便是归了阴司,这对招子也不肯好生生的闭上。”
江青正待说话,牛大可却又续道:“适才那双杵黑罗巾罕伯、罕明二人,乃是一对同胞兄弟,为甘陕境内黑道领袖之一,为了一些大小事体,与老夫冲突日久,早已互不相容。十年前老夫与他们硬拼了一拐,嗯,那是一与十之比,那场激战下来,老夫虽然身受重伤,险死还生,但他们那一拨也没有占到便宜,除了这双杵黑罗巾幸能逃得性命之外,其他八人全在老夫手下送了命。唉,事隔十年,却不料老夫在前面『望君铺』憩息打尖之时,了这两条漏网之鱼的道儿,差点尸骨无存……”
江青稍一沉吟,道:“牛兄,这姓罕的两兄弟,日后还会为患么?”
牛大可低哑的笑道:“幸运不会永远跟随他们,这次他们是预先置毒于酒食之内,待老夫了道儿,功力大损之下,才能如此卖狂,假如他们卷土重来,呵呵,我老疯子可要叫这两个老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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